第12章

第二天一早,若依便告別了盧府,出發回宮。

說實話,若依聽到她可以滾回宮去之時,多少都有些寬心。

畢竟盧府上下以及戰遠王,在她以前重生的那些回憶裏,都未留下什麽好的印象。

而且,慶安對太子已經起了異心,已經開始策反左将軍與易丞,她得讓稷祥知道才好。

如果能說服稷祥盡早娶了慶安,或許稷祥後面的路便會一番平順,登基稱帝,再無波折。那她時限到了,不得不因為什麽莫名其妙的原因赴死之時,應該也不會有太多的難過了吧。

只是……

多情自古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她極盡克制,卻還是未能阻止自己一點點地向稷祥靠近。

他就是若依的魔咒,只要他一現身,若依那些早先設計好的情緒全部都失效,她控制不住想要擁有他,和他親近。而他竟也和上一世一樣對若依有意,這無疑給了若依會心一擊。

沉淪嗎?反正也只能活到十八,而且現在已經十七歲半了。

不要吧,如果在一起只能讓他難做,又何必徒增煩惱?

……

……

若依幾乎每天都進行着這樣的天人交戰。

宮門開了,若依信步走入深宮中。

她的身影在高聳的宮門之間顯得越發的柔弱。

宮女榻房,同屋的宮女蘭芷便叫住了若依。

她說:“若依,你沒在這兩天,你那個敬事房的小太監弟弟為清,天天來找你,也不知道幹嘛。主子不在,不用當差,你抽空去看看吧,那孩子看着怪可憐的。”

“好,我放了東西就去。”

是為清非要認若依做姐姐的。

還是很早的時候,若依重生的時間線以前,她跟着姑姑學規矩的第二年。

那時候為清剛入宮,本就體弱的他淨身後營養不良,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顆缺水的幹草,蠟黃蠟黃的。他常常躲在若依她們宮女住的榻房旮旯角裏哭。

來來往往的宮女看見了,都未曾停下腳步,只有若依問了他:“你怎麽了?”

為清已經哭的顫抖了,聲音模糊不清,但是若依聽得很清楚,他說:“我想家。”

冬天呵出來的白氣模糊了若依的視線,雖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選擇擦掉了他的鼻涕和眼淚,說:“姐姐也想家。可惜父母不要我了。你看我都沒哭。”

這麽一說,為清真的不哭了,只是向若依提了個要求,“姐姐,你能抱抱我嗎?”

同行的宮女的笑,像是早晨起來看到的倒挂在房梁上的冰淩,鋒利而冷酷。

但是若依沒有拒絕,她真的走上前抱了抱他。都是同病相憐的可憐人,自是互相取暖了。

可沒有想到,只是這麽簡單的一點關愛,竟然換來了為清的無限友好。那之後,為清一有什麽好玩意,便會往若依這裏送,有什麽好玩有趣的事,也全都跟她講。

久而久之,竟然真的有些姐弟情深。

只是,同她一樣,為清的結局也不好。

那些重生的記憶裏,為清也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消失不見。

宮裏的老人說,但凡是莫名消失的宮中奴才,城外的亂葬崗肯定能找到人。

若依努力過救他或者留住他,但都不起作用。

最好的一次結局便是上一世,他只是被打斷了一條腿,她求了稷祥,讓他出了宮。

宮女榻房到敬事房走正道要走上三刻鐘,彎彎繞繞的,若依知道一條近路,那便是穿過一條僻靜的走廊,再從禦花園繞小道,約莫一刻鐘就能到。當然,這條道,是為清告訴她的。為清時常來找她,為了省時間,便發現了這麽一條路。

走廊的盡頭,是內務房,聽說裏面專門關一些犯了錯的奴才。

若依路過時,往裏面瞧了一眼,只覺得陰森恐怖,腳底下加快腳步,只想快點離開。

可路過內務房那幽暗的後院時,若依聽到了微弱的呼救聲,那聲音很像是為清。

若依心驚,大着膽子往內務房的後院走去。

從早朝下來,稷祥便在上書房和益文帝一起的聽取左将軍的簡報。

武試還有五日便開始了,益文帝莫名興奮,提出要在林場中狩獵十天十夜。不用說左将軍和易丞相了,就連稷祥都覺得益文帝在胡鬧。

安全難以保證不說,朝中無人,繁雜的事務等他們回來之時,恐怕要堆積如山了。

經過這左将軍和易丞相的一番勸慰,益文帝才勉強同意,狩獵只進行三天三夜。

而通過一上午對左将軍排兵布陣的觀察,稷祥發現,左将軍雖然看起來像是個大老粗,但卻确實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皇家獵場是在京郊的一座山裏。

那裏地勢開闊,極易攻略,但是,左将軍提出了一個辦法,那便是未雨綢缪,現在便在皇室駐紮的地方的東西南北四面駐高臺,派士兵守衛巡邏。并且,現在便将狩獵的區域圍起來,讓士兵進行地毯式搜索,排除一切微笑可能。

等待真正開始狩獵的時候,再派重兵加強駐防。

這麽一來,确實既能排除埋伏,又不是太過興師動衆。

稷祥回東宮之時,腦子裏邊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左将軍如此嚴密的部署,那到時候,黑衣人該怎麽混入到獵場內。

他有一個習慣,但凡在思考的時候,便不喜歡有人打擾,所以他下意識便往幽靜的地方走。幽靜的地方下人少,自是不會有人行禮幹擾他的思緒。

不經意間,便走到了禦花園。

正準備往回走時,他瞥見了熟悉的身影。

多日不見,他的腳步不自覺便跟了過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便拉近了與她的距離。

見若依站定一會後,便偏離了正道,走向了內務房的後院。

稷祥非常好奇,便快步跟了上去。

見她在一處隐蔽的地方停下後,稷祥在她不遠處停了下來。

他順着她的視線,看見了桂春在毆打一個小太監。在桂春的不遠處,已經躺了一個昏倒的小太監。

根據若依一開始的舉動,她應該只是想看個究竟。

但是見到挨打的小太監後,她一股腦就往前沖了。稷祥不知道她想幹什麽,但他知道她一定幹不成,她只是一個小宮女,桂春是太監總管,無論如何,她都是不是他的對手。

稷祥沒有猶豫,他上前拉住了若依。

若依因受了驚吓的臉上全無血色。

她回頭之時,本是死寂一般的眼睛燃起了一宗小火苗,似乎是你睡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她冰涼的手抓住了稷祥的手腕,聲音極為哀婉,“求你救救為清。”

“誰是為清?”

若依指着正在挨打的小太監。

稷祥沒有多說廢話,走上前去。

桂春聽見了響聲,慢慢停下來手裏的動作,看見來人是太子後,他有過一瞬間疑惑,但很快他就變成了那幅笑裏藏刀的樣子。

桂春卑躬屈膝行禮:“太子爺吉祥。”

“擅用私刑,誰給您的膽子?”

“太子饒命,這兩個小奴才行為不檢點,偷取敬事房的用度。奴才為朝廷,為國庫着想,心急了些,便直接在這裏用刑了,還望太子贖罪。”

稷祥沒有過多理會桂春,低頭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兩名太監。不遠處那個恐怕已經斷氣,而若依求他救的那個,氣若游絲,他再晚一步恐怕也沒命了。

他扶起奄奄一息的為清,桂春想起身阻止,但是稷祥呵斥了他,讓他跪着不許動。

稷祥命人将為情送去了東宮,還請了太醫前來救治。

本就關切為清的若依,當然也一路跟了過來,看到不停口中淌黑血的為清,若依急得眼睛都紅了。

稷祥看在眼裏,也多了一絲心焦。

只知道桂春這個人平時兩面三刀,不知道他竟然心狠手辣至此,對着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兒,也能下此黑手。

好在太醫看過以後,說:“命是保住了,但是靜養一段時間。”

太醫走後,若依便朝稷祥跪下了。

稷祥不想看她跪,說出來的話,滿滿都是無奈:“你先起來,人幫你救了,你說什麽我還能拒絕嗎?”

“求太子護為清周全。”

“你想我如何護他周全?”

“求太子收他做東宮的差役。”

如果說什麽人想要害為清的話,讓他在東宮當差,确實是一個不錯的避難辦法。在東宮當差的人,吃喝拉撒都在東宮裏,而東宮守備森嚴,随意的人不能的進來。

“可以。”

随即稷祥便吩咐下去,讓人去告知敬事房,這名叫為清的太監,以後是東宮的人。

稷祥卻只是望着她,無聲勝有聲,希望能她能明白他的心意。

只是,兩人這麽對望了一會兒,她又退縮了,她斂了情緒,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解釋什麽似的,她說:“為清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也是可憐的孩子的,他認我做姐姐,我便想保護他,自知身單力薄,便向太子救助了。”她頓了頓,又說:“多謝太子。”

非常見外地行過禮後,她告退了。

稷祥便叫來了景風,讓他去查一下桂春為什麽要打這兩個小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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