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根據皇上的旨意,狩獵時間是三天三夜,聽起來,好像整個林場的動物都難逃一劫,要被宰殺殆盡了。其實不然,此次狩獵,隊伍規模龐大,浩浩蕩蕩的隊伍,排成了一條幾十米長的長龍。
行進速度很慢,到達林場,估計已經是下午。
一行人到了以後,也無法立即開始打獵,此次宮裏頭有點地位的人,都跟着皇上出來了。都是嬌貴得很的人物,到了林場,先得安頓好他們的起居,伺候好他們的吃穿,真正的狩獵,要等到第二天才能開始了。而第三天,又是走排場,起駕回宮。
林場的動物,暫且還能保留住幾成。
稷軒和左将軍是朝中頂尖的武将,他們兩人騎着大馬在前頭開路。
太陽在他們的背後,馬兒走得很慢。
從以往來看,兩人并沒有太多交流,稷軒幼時在宮中不是受寵的皇子,長大後他又去往了邊境,沒有出現在朝堂之上,跟左将軍接觸的機會并不多。
但好在兩個人都是武将,共同話題還是有的。
“左某聽聞王爺曾經帶領三千騎兵深入胡人腹地,生擒胡人統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稷軒嘿嘿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說:“左将軍過獎了。那都是年少時候無知無畏,憑着一顆孤膽,肆意妄為罷了。放在現在卻是不敢如此輕舉妄動,拿将士們的生命開玩笑了。”
“王爺太過謙虛,身為将領,有時候就要有這種無所畏懼的氣魄,才可成大事啊。”
“是左将軍實在是過譽了,現在的胡人跟你們那個時候的胡人不可同日而語。那時候是胡人軍力的鼎盛時期,遠不是現在三腳貓的胡人能比的。我自然也是比上将軍你們了。”
左将軍哈哈大笑,也不否認,說着:“難得王爺還能體恤我們這些老人,左某真心實意的佩服。”
兩匹高峻大馬後面的不遠處便是皇上坐的大辇。
金燦燦的帷帳裏面坐着皇上,越貴妃,稷祥和慶安。
慶安本來有屬于她一個人的一頂小轎子,但是出宮之時,皇上身邊的陸公公便來請人,說是皇上邀請她一起乘龍辇。
聖命難違,慶安只得老老實實上了皇上的辇,好在姨母也在,不然真不知道這時間多難熬。
不過,令慶安意外的是,風吹起帷帳,她能時常看到的稷軒的背影。有時候,稷軒向皇上禀告前面的路況,她還能暗送秋波。
皇上将側壁的帷帳打了起來,外面的風一股股吹進來,風中有微微的涼意,吹得人絲絲舒爽。天,确實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皇兒,你坐這邊來。”皇上指了指他右邊的位置,那裏離慶安很近。
“回父皇,車內空氣封閉,不宜坐的擁擠。”
“你沒看見朕将窗戶打開了嗎?”
“……”
皇上急言令色,稷祥不想惹事生非,便坐了過去。
看着好像寬敞的位置,他這個高大的人一坐下,卻顯得局促起來。
他和慶安兩人的距離變得極近。
兩個人同時往旁邊移,但是分屬于兩人身邊的皇上和越貴妃同時将兩人往中間擠。
稷祥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索性立着不動了。
一邊的慶安也是一臉的羞赧。
皇上和越貴妃反倒是一臉的得意。
“朕找人看過你們兩個人的八字了,說你們是天作之合。朕打算擇良辰吉日便下旨為你們兩人指婚,你們意下如何?”
不等稷祥出口拒絕,慶安先從座位上竄起來跪下了,“啓禀皇上,慶安還想再侍奉姨母兩年,求皇上看在姨母無出的份上,讓慶安再進一份孝心。”
越貴妃将慶安扶了起來,并且攥緊慶安的手坐下。
越貴妃眼中含淚,拍着慶安的手,欣慰道:“安兒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姨母有你這份心就夠了,怎麽好耽誤你的終生大事呢。一切聽從皇上安排便是。”
“父皇,您說過,軍中缺少将領,兒臣有意願随稷軒去到邊疆歷練,好實地查看邊境情況,也好以後選拔将領。暫無心思在兒女私情上。還請父皇成全。”
“胡說,你的大婚怎麽是普通的兒女私情?你的大婚關乎江山社稷!”再多的內容,鑒于有外人在,益文帝不便多說,便生生地止住了話頭。
“父皇,自古以來民為重,君為輕,理應先解決生活在水生火熱中的邊境百姓的問題,再來考慮自身問題。兒臣為民請命,請求延後大婚之事。”
“無理取鬧,你真是要氣死為父。邊境的事情,自有左将軍和其他人,根本不用你來操心。”
“左将軍年邁,怕是已經無法承擔此類重任了。”
意識到再說下去,父子倆又要吵起來了,益文帝生生咽下了這口氣,不再言語。
早先來這裏駐紮的将士們,已經按照宮裏給出的安排,紮好了一個個駐紮的帳篷。
除了皇上和越貴妃是住在一個帳篷裏,其他都是男女眷分開的。女眷的帳篷區在山的東頭,地處陰涼之地。而男眷的都在西頭,中間隔着的是一座不高不矮但翻起來還是有些費力氣的山包。
直到回到屬于自己的帳篷裏,慶安都還是心驚肉跳的,如果不是太子出面擋刀,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絕皇上的旨意。
好在太子不喜歡她,不然聖旨一出,她和軒哥哥真的不可能了。
可她屁股還沒坐熱,便有人通報“越貴妃駕到”。
她趕緊起來接駕。
越貴妃一進門便劈頭蓋臉罵了過來:“慶安啊慶安,姨母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你說你什麽時候表示孝道不好,偏偏要在皇上給你指婚的時候說這些胡話!”
“姨母,你消消氣,慶安是想讓皇上多多體貼您一些。”
“屁話。”
一向端莊的姨母竟然說出此等市井之言,慶安心理敲鑼打鼓的,不敢胡亂糊弄了。
“姨母,慶安那不是害怕嗎,萬一慶安表現得太急切,太子卻拒絕,那慶安多丢臉呀。你也看到了,他都不願意跟我挨近了坐着。”
越貴妃愁容滿面,想了想說道:“這太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真真是想不明白。”轉而又對慶安說,“只要你是願意的就行,不用管他。”
沒坐多久,越貴妃便以皇上還等着她去伺候為由離開了。
慶安噓了一口氣。
但是轉念一想,又馬上打起精聲,讓人去請了左将軍來。
左将軍傍晚時分才過來。
慶安見了他,便将他拉到內裏來說話。
“慶安,你要知道你這樣叫我來并不合禮數。如果不是天色已晚,舅父是不願意過來的。”
“慶安知道!但是慶安有要事跟你說,所以就冒昧找了您過來。差人去找你後,我便一直在門口候着你來了!”
這話說得好聽,左将軍喜滋滋的,“什麽事,說吧。”
“舅父,這太子是真的一點也不把你放在眼裏啊,我今天和皇上還有姨母乘同一輛車,你猜太子當着皇上的面說您什麽了。”
左将軍還沒有聽到句體內容,便已經有了怒意,他問:“說什麽?”
“他說您沒用,要自己親自接管軍權。要自己去邊境考察情況。親自任命将領。”
“當真?”
“千真萬确,姨母也在旁邊聽到了呢,不信您可以去問姨母。”
左将軍臉色漲紅,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又圓又大。
半響沒有說話。
最後卻是像洩了氣的豬肚皮筏子,沒了氣勢,恢複了常人臉色。
這可不行,慶安要的不是這個結果,她又開始了煽風點火:“舅父早年在戰場上立了多少軍工啊,效忠朝廷,卻在最後落了個這樣的名聲,慶安都為您不值得。”
“哼,看我怎麽在獵場上收拾他!”
“舅父打算怎麽做啊?”慶安好奇地問。
“他不是自诩武藝過人嗎,我倒要看看他打不打得過我手下的四大金剛。”
慶安不再問那些細節,舅父不會放過太子,那她就放心了。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在旁邊站着的若依臉色一冷。
“要是所有人都能像戰遠王爺一般就好了。”
這可真真是掉了一塊餡餅到慶安手裏,她不要天裏都不容了,她趕緊問道:“怎麽,舅父與戰遠王有什麽淵源嗎?”
“今日同行來到這裏,我們一路上聊了許多。這戰遠王爺平易近人,對我尊敬有加,又實打實的上過沙場,是個不可多得的皇子啊。”
“是啊……可惜他不是太子。”慶安說。
“哎,皇上立長子,不立嫡子,文武百官也拿他沒辦法。”
“那要是長子死了呢?”
雖然慶安這句話聲音很小,但左将軍的臉色仍然為之一變。
“休得無禮。”
舅父的話軟綿綿的,并沒有什麽殺傷力,慶安姑且就當作舅父微微心動了吧。
瞧見雲若依往外走,慶安趕緊出聲阻止:“你給我回來。幫我把頭飾取下來,重死我了。”
“奴婢叫專門給你梳頭的人來吧?”
“怎麽?急着投胎嗎?”慶安取下一根簪子,“杵在那裏幹什麽,還不趕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