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桂春那時已經窮途末路了。

他從出生就被遺棄在了京城門外。談得上幸運的是,在寒冬裏,他被乞丐群裏的一個瘋婆子撿了去養。瘋婆子雖然瘋瘋癫癫的,但是對桂春非常好,每天都能給他帶些好吃的回來。可是後來瘋婆子死了,也是瘋婆子的死,給桂春上了弱肉強食的第一課。那時才四五歲的桂春在亂葬崗裏找到了瘋婆子的屍體,看到她下半截全是污穢和血污,幼小的他顫抖了一下。

瘋婆子在不發瘋的時候會教導他一些的做人的道理,什麽“人之初,性本善”、什麽“勢服人,心不然”,在桂春看到她屍體的那一刻全都抛諸腦後。如果這些有用,為什麽她會慘死?

再也沒人會給桂春帶吃的回來了,他開始了自食其力。

從小到大,為了這口吃的,他也不知道幹過多少讓人不齒的事情。

年紀小,力量弱的時候,毫無尊嚴地哀求、欺負比他還弱小的、給大佬□□,他都幹過。後來長大了,在污穢的人群裏摸爬滾打了這些年,學了些拳腳功夫,他慢慢不用為吃發愁了,反而因為心狠手辣,有了些小弟。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他都不用做了。

本來這樣的日子對于一個從生下來就一無所有的人來說,也算是小有成就了,但是他不知足,開始思-淫-欲,四處采花。

吃了虧的人家雖然不敢聲張去報官,但是由于他四處作案,漸漸有了一些嫉惡如仇的人開始追查。他的身份也漸漸浮出水面。

追查他的人對他緊追不舍,他如過街老鼠一般東躲西藏,如果不是躲在那窄巷子裏救了益文帝,桂春可能已經死于公憤。

那個時候的桂春最想要的便是有一個新的身份,能夠一切重新開始。

雖然不知道益文帝的身份,但是看在益文帝氣宇軒昂的樣子,桂春還是相信了益文帝的話,在三日後大悅莊與他見面。

桂春沒有對益文帝有過任何隐瞞,直接就跟他說了自己想要一個全新的身份,以及為什麽想要。

益文帝聽完之後想了想,便問他是否願意進宮當太監。

桂春也有過掙紮,無法再行男女之事,對于他來說,簡直是煎熬,但是想到出了這個門,可能命都沒有了,他便在最後時刻答應了下來。

益文帝也說到做到,給他在敬事房安排了一個差事,桂春如願地以一個全新的身份重新開始。

而稷祥真正和他有接觸是最近兩年的事情。

那時候稷祥剛登上太子之位,忙着查柔妃當年的事情,宮裏上了年紀的太監,幾乎都被他請了去喝茶。桂春就是其中的一個。

柔妃出事的時候,桂春入宮才幾年的時間,在宮裏頭沒什麽地位,還是低等太監,而且他也不是柔妃的近侍,根本就不太清楚當年發生過什麽。但是稷祥找到他的時候,他非常的興奮,多年來,他只是在敬事房呆着,好不容易有機會親近當朝的大人物,他怎麽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宮裏頭和外面是一樣的,弱肉強食,而宮裏最強的就是皇權,抱緊太子這顆大樹總是沒有錯的,所以他謊稱自己知道當年的一些□□,以此來和稷祥套近乎。

求知心切的稷祥上過一陣當,那時候他天天将桂春往東宮裏請,可後來時間長了,任何有意義的線索都沒有,問得深了,桂春比他還一頭霧水,他便知曉了這個太監一直在框他,這才慢慢疏遠了他。

萬萬想不到的是被稷祥離棄了的桂春沒有收斂,反倒是在大臣之間跳梁小醜般上蹿下跳,暗示別人他是太子的心腹,一定要和他搞好關系,不然以後日子不好過。

桂春的行徑雖然卑劣,但卻是有效的,朝中那些急切的想要抓牢太子的大臣給他送了不少的錢銀。

稷祥發覺了以後,便再三警告過桂春,但由于他查柔妃的事情不能大肆張揚,所以并未給過桂春任何實質性的處罰。

也因此,稷祥對桂春這個人留了幾個心眼。

後來發現桂春在宮裏就是一顆毒瘤,不僅欺上瞞下,而且還倒賣各個宮裏的消息。他手裏有許多太監,分布在各個宮中,一旦聽到了什麽消息,就會跑來告訴他,他得知了這些消息後,就去找消息的受益者,有時為了錢財,有時就為了能得到提攜。

雖然貴春做的這些事情都很龌龊,但是因為只是一些消息的傳遞,沒有任何實質的事件,所以沒辦法具體處理他。

這一次無故打死宮裏的奴才,算是第一遭被稷祥抓到把柄的事情了。

“本太子會還你們一個公道的。”稷祥安慰道。

為清的眼睛似乎馬上要落下淚來。

“真的嗎?為清代小林子謝過殿下。 ”

稷祥讓他切勿遵循這繁複的禮節,一切從簡便是。

末了,為清自言自語了一句:“若依姐姐真是我的福星。”

稷祥馬上抓住了重點,問道:“為什麽這樣說?”

為清傻兮兮地接話:“有若依姐姐在,我身邊總能發生好事情。撿回一條小命,再加上能伺候您,還有您能替我和小林子讨回公道,這些都是托若依姐姐的福啊。”

為清的話毫無道理,稷祥臉上的笑也一樣。

過了沒一會兒,稷祥又問,“你剛認識若依的時候,她是什麽樣子呢?”

“嘿嘿,”為清說,“那時候的若依姐姐和現在差不多,不過那時候身上和臉上的肉多些,不是現在這麽瘦弱。而且若依姐姐以前的膽子可比現在小多了,見到生人都不敢說話的。近些年來才變好的。不過姐姐的好心腸從來都沒有變過。”

在敬事房後院的貴春茫然望着眼前的樹,東宮的眼線已經埋下好幾個月了,但沒有一絲的消息傳出來。

太子正當壯年,不可能沒有任何風花雪月的事情,即便只是得到一些太子日常瑣事也是的好的,但卻一點兒有意義的事情都沒有。

這和桂春的預期不符。

上一次叫來在東宮的線人太監問話,一無所獲不說,還被兩個愚蠢的小太監撞見了。

最頭疼的是,未能斬草除根,那個叫為清的竟然讓太子救下來了。雖然這些日子以來風平浪靜,似乎沒有東窗事發,但是他心裏總是不安。

如果再問不出有用的信息,他就要考慮處理掉東宮的線人了,以免夜長夢多。

而且他已經向慶安郡主誇下了海口,一定能挖到對郡主有用的信息。

宮裏的人腸子哪個不是九曲十八彎?獨獨左将軍和他這個侄女慶安郡主是直愣愣的,其中左将軍看不起他是個宦官,根本不給他機會接近,而慶安郡主雖然也有鄙夷,但是卻給了他機會接近。

在桂春的計劃裏,讨好了以後的皇後,在後宮裏當權,也是不錯的選擇。

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後宮幹政的實例。

到時候等他有權了,現而今看不起他的人,都要回來給他提鞋。

傳來了腳步聲,貴春等的人來了。

那是個沉默的太監,會成為貴春的眼線完全是因為貴春足夠無恥。貴春查了東宮所有太監的底細,最終才選中這個還有親人存世在京郊的太監作為他下手的對象。他一開始只是假作好意地與他聊天,話語間透露一點希望知道太子近況的訊息,如果是個聰明人的話,一點就通,以後便能知道怎麽做了。但是這個偏偏是塊臭石頭,講不聽,貴春用他的家人脅迫他。

那個太監不相信他一個宮裏生活了多年的人,能伸手到宮外去,所以果斷拒絕了。

直到貴春拿着一件他親弟弟的貼身夾襖擺在他面前,他才不得不妥協。

“怎麽樣?那邊有什麽異動嗎?”貴春問。

“沒有。以前我偶爾還能輪值在太子書房當差,多少還能聽到一點什麽,但是自從來了個小太監後,我再沒近過書房了。太子的面都很少見,更別提什麽的消息。”

“那你的存在有何意義?”

“桂公公,我本就是東宮裏普通的差役,幹些雜活而已,是你硬逼我成了你的線人的。”

“別跟我廢話,既然你成了我的人,事情做成了,我自然不會虧待你。沒做成,你就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那太監再不敢質疑貴春的心狠手辣,諾諾不敢再說什麽。

“不能光明正大的在書房外站着,偷偷摸摸聽會不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麽。可別忘了,你家裏人的命還捏在我手裏。”

貴春雖然進宮多年了,但是他在宮外的那些乞丐兄弟,卻一點生疏,一有機會他就會出宮去看他們,給他們吃喝,所以當他有什麽事情要他們辦的時候,幾乎一呼百應。

那名太監被點中了死穴,敢怒不敢言。

“行了,走吧,下次見你,如果再沒消息,你家人的命和你的狗命都要給我小心了。”

貴春很滿意那太監怕得聳起肩膀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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