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稷祥的膝蓋骨越來越酸痛,但是他仍然一臉無所謂,目空一切,昂揚着頭。

半個時辰過去了,益文帝見他仍不為所動,氣得一陣咳嗽,胸悶的毛病又上來了。

“你這倔強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誰?”

稷祥不說話。

益文帝接着自言自語,“柔兒也不像你這個樣子。而朕又是最識時務的人。真是不知道為什麽你會變成這個樣子。”

提到母後,稷祥的心中痛了一下。

“你讓我這老臉往哪擱啊?”

“父皇這話從何說起?”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宮女的事。”

稷祥沉默不說話。

益文帝以為他是心虛了,變本加厲了起來,“你說你是怎麽那麽傻呢,這種事情搞得那麽明目張膽,有什麽好的。先不說你現在根基不穩,即便是你以後成了皇帝,對于權利制衡的事情,也不可以這樣草率知道嗎?”

“父皇,這就是你自贊的識時務嗎?可是在兒臣看來,這不過是膽小怕事罷了。”

“你!大膽!”益文帝一口氣上不來,“豈有此理!”

氣若游絲的,益文帝緩了好久才好一些,但是稷祥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梗着脖子在繼續說:“古來成就霸業的帝王,哪一位不是號令天下,沒人敢說個不字嗎。”

“你野心這麽大,我讓你跪着,是不是還委屈你了?”益文帝負氣問道。

稷祥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稍微調整了跪姿,讓自己好受一點。

“現在天下太平,除了邊界上偶爾有點事,其他都不用操心,我把皇位給你,告訴你制衡朝臣的辦法,讓你上位後容易坐穩皇位,我做的有錯嗎?你不喜歡慶安,可以,你養多少個宮女都沒關系,只要你老老實實娶了慶安,可你倒好,為了一個宮女,竟然鬧得滿城風雨,讓我顏面掃地。”

益文帝深情并茂,并沒有一絲高高在上皇帝的威嚴,而是以慈愛父親的角色在諄諄教誨,這讓稷祥有一絲理虧。他畢竟是可以號令天下的人,卻沒有加着于他。

“柔兒要是還在,看見你這樣,真真是會被你氣傷了。”

稷祥沉默了,父皇一再提起的母親,這無疑是在刺激他。他不顧一切的向所有人公示若依是他的,不過就是不想若依步了母親的後塵。

稷祥那一點點愧疚消失了,他說道:“父親,你還記得當年你識時務,所以聽從了大臣們的規勸,禦駕親征。正是因為這樣,才會讓某些人有機可趁,讓我沒了母親。如今我這樣保護若依,不過是不想舊事重演罷了。”

益文帝震驚不已,原來在自己心愛的兒子心裏,他一直是害死他母親的兇手。

沒一會,他心中的怒火便熊熊燃燒了起來。

當年柔妃的事情,他又何嘗想過會變成那樣呢?他對柔妃絕對是真情實意的,容不得當時還只是個孩子的稷祥指指點點。

急火攻了心,益文帝想說的一大通道理,化為了無氣無力的一句:“休要胡言亂語。”

正怒在心的稷祥一點兒也沒發現益文帝的異樣,繼續說道:“當年的事情您難道不覺得蹊跷嗎?母後不明不白的就不見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掩耳盜鈴一般不聞不問,也不追查清楚,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益文帝又是一陣盛怒,然而,此時他的情況卻更加嚴重,話都已經說不出了。

稷祥還在自顧自地說:“母親當年獨得你的寵愛,宮裏多少人嫉妒她?你想過你那些後宮的莺莺燕燕,都有可能是害死母親的兇手麽?”

益文帝臉色已經發紫,氣息已經混亂,動都動不了,好像馬上要窒息了。

稷祥這才看出了端倪,終歸還是父子,他心一軟,馬上去扶住他,給他的順氣,大手一揮,喚人去找太醫。益文帝緊緊握住稷祥的手,解釋道:“孩兒,當年你母親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一轉眼間,就昏了過去。

而另一邊,慶安已經回了儲秀宮。

在正殿稍作休息後,她轉身要了套宮女服套上了,準備出宮。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軒哥哥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要再去勸勸他。

而等她好不容進了王府,迎面碰上的便是正裝打扮的稷軒,看樣子是要出去,而且面有急色。

“你怎麽來了?”

“我來跟你說件事。”

稷軒招呼管家,“把馬換成馬車。”

轉而又對慶安說:“跟我們一起回宮,車上說。”

慶安迷迷糊糊就被拉上了車。

馬車駛出王府後,稷軒輕輕摟住她,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問道:“對不起,沒能和你的家人打好關系。”

慶安心裏有他,見他心緒帶着消沉,一時間想說的話又說不出來了,幾經掙紮,她最終還是說了:“沒關系。最重要的是我。”

好一陣後,稷軒才好一些了,慶安試着問:“你進宮幹嘛?”

“我也不清楚,宮裏來的人說是皇上急招。不過根據情報,可能是皇上病重。”

兩人一路無語後,在宮門前分開了。順利進宮後,慶安又徑直奔向了越貴妃,問問到底是什麽情況。可卻撲了一場空,越貴妃宮裏的人告訴她,皇上召見,娘娘不在。

這才半天的功夫,能發生什麽事情啊?

皇上怎麽不連她一起召見了呢,這樣就能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了啊。

沮喪的慶安回了儲秀宮,一睡就是六個時辰,再次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而且這還不是自然醒,是宮女将她叫醒的。

一睜眼,慶安眼裏就帶了殺氣,不知道她愛睡嗎,居然敢叫醒她,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宮女也了解慶安的性格,見她醒了就知趣跪下了,“郡主饒命,越貴妃請您過去,說是十萬火急,所以奴婢才膽敢叫醒您的。”

慶安用她那還不是太靈光的腦袋想了想,姨母的召見應該跟昨天的事情有關吧,她趕緊爬了起來,穿了衣服就走。

到了越貴妃的寝宮,她還沒來得及請安呢,越貴妃劈頭蓋臉便來了一句,“去,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說服稷軒跟我們站一邊。”

“姨母,怎麽了啊?你不是……”

“別廢話,聽我的,快去。”說罷,還将慶安往門外推。

“這到底怎麽回事啊?您不跟我說清楚,我都不知道拿什麽來勸他呀。”

越貴妃臉上似乎是很着急,她想了想說,“稷軒心裏肯定特別難受。”

“姨母,你能別賣關子了嗎?到底發生什麽了?”

“皇上昨日和太子談話後病危,但卻還不忘召集戰遠王,宣布分藩。”

慶安退了兩步,心亂如麻。

分藩?

這都是多故舊的詞了。

她聽父親談起過分藩,那是為了削弱皇子的力量,将皇子送離京城,遠離皇權。上一次分藩,還是在皇上的父親的時候發生的,那時天下初平定,皇帝為了保障自己的權利,将身負軍功的弟弟分藩了出去,那皇帝在位的餘下幾十年都未曾讓這位兄弟再踏入京城半步。

如今益文帝竟然要這樣的事情在軒哥哥身上上演……

況且,古來,分藩的都是帝王分藩自己的手足,現在益文帝卻在自己病危時還不忘幫太子鋪平道路,這……太子是親生的,難道軒哥哥就不是親生的嗎?退一萬步來說,帝王的偏愛無理由,那從政-治目的上來說,軒哥哥骁勇善戰,是守衛邊境不可多得的人才,這樣将他弄走,真的好嗎?

不外乎姨母要說軒哥哥心裏難受了。

可憐的軒哥哥豈止是難受,應該是心如刀割吧,畢竟他曾以為益文帝讓他從邊境回來,是為了給他委以重任的。

慶安告退了,她不要去勸他,但是他這麽難過的時候,她一定要在他身邊陪着他。

東宮內,稷祥疲倦地坐在若依邊上,看着她熟睡的容顏,心中湧起一陣心安。

熬了一夜。

昨天的心情真是跌宕起伏。

益文帝無故暈倒,叫來好幾個太醫看了都沒折,最後還是一個年輕些、敢擔責任的太醫,用了非常方法,擠壓了幾次益文帝的腹部,才将他喚醒。

然而醒過來的父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定要叫來稷軒和越貴妃。

等到他們兩個都到了身邊,他一臉正色地宣布了,他要分藩稷軒去雲南的事情。稷軒的神情可以說是落寞,也可以說是凄慘,他都看在眼裏,畢竟父皇的用意太過于明顯。這種重要的事情,本不該讓女眷參與的,但是益文帝太心急了,便讓越貴妃代替了左家,目的便是在左氏面前宣布自己的決定。

吩咐好一切的事情後,益文帝又睡了過去。

急壞了一衆人。

益文帝說過什麽暫時也都不記得了。

太醫故技重施已經沒有效果,人就是醒不過來了。折騰到後半夜,太醫松口說性命暫時無憂,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越貴妃和稷軒這才回去了。

稷祥向稷軒投以關愛的眼神,卻看出稷軒的眼鏡無神、麻木,就好像心口沒有東西,整個人是牽線的木偶。

迷迷瞪瞪之間,稷祥感受到柔軟的手正在輕撫他的臉頰,他賣力地睜開眼睛,看到若依一臉淡笑地看着他。他掙紮着豎起來,去給她拉被子,疲憊而沙啞的聲音講道:“不要起來,想要跟我說。”

“我睡太久了,就想起來坐坐。”

“那你坐了多久了?”稷祥看了看四周,“我睡了多久了?”

“半個時辰吧。”

稷祥心驚,竟然睡了這麽久。

“你累了,為什麽不躺下睡一會,躺下更養精蓄銳。”

“怕弄疼你。”

若依臉一紅,但是看到稷祥一臉正色的表情,才發覺自己會錯意了,趕忙說道:“傷口恢複得很好,挪動一兩下沒事的。”說罷,她往裏挪了挪,拍了拍空着的地方,繼續道:“來啊,再睡會。”

稷祥順勢躺下,将若依摟在了懷裏。

呢喃了幾句,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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