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路上,陸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希望的不過是來個明白人,能看懂他的眼色。可惜這深夜的皇宮,是最倦怠的時候,所有護宮禁衛軍都是他們的人,哪裏來的閑人?
一路到東宮都是暢通無阻的。
東宮的守衛看見是皇上身邊的人來了,便未加阻攔,放了行。
入了東宮,一直跟在陸華背後的侍衛才明白了為什麽不能強攻東宮了,就他們走進去這一遭,便遇了兩波巡邏的隊伍,守衛可見一斑啊。
進了正殿,陸公公喊了一嗓子,“求見太子殿下,皇上不行了,要在臨終前見太子殿下一面。”
最快過來的人是景風。見到陸華這麽慌張,加上睡得半夢半醒,他也沒多加留意陸公公那可憐得如同受傷猕猴一般無辜祈求的眼神。
陸華心痛不已,恨得直捏大腿。
“陸公公稍等,我這就去叫太子。”
估麽着一刻鐘後,太子出現了。
陸華不顧身後要殺人一般的眼神,直接撲了上去,悲痛道:“太子殿下,皇上白天還好好的,晚上突然不行了,你要查清楚啊。”
稷祥的疲态也是漫溢而出的,幾乎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遷就若依傷口上。
他依舊沒有聽出的陸華的話裏有話。
“叫太醫了嗎?”稷祥問。
“沒有。”
“殿下,白天好的不尋常,晚上突然就不行了,這其中……”
“行了,我先去看看,你別說這些沒用的了,趕緊宣太醫去吧。”
說罷,便一個人急匆匆往前去了。
陸華嘆氣,但仍舊沒放棄,他對景風說:“太子一人出行不安全啊!”
景風愣了愣,除了自己單槍匹馬跟上太子,并未帶上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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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公公在宮裏呆了這麽多年,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不宜讓他跟太子走這麽長的路。”
“那依王爺所見,應當如何?”
“既然東宮以外都是我們的人了,那等太子一出東宮,我們半路攔截,取其姓名便可。”
慶安險些拍手叫好,她的軒哥哥終于露出了枭雄本色。
“好!王爺好計策。”
待到陸公公出發後,稷軒便帶人埋伏在了宣武門附近。這是從東宮到益文帝寝宮的必經之路。不僅如此,稷軒還換上了夜行衣,他要拼盡全力和稷祥鬥一場,看看是誰贏誰輸。
兩刻鐘後,聽見了陸公公沒完沒了的聲音。
稷軒本是想偷襲,見這場面,怕事情提前敗露,便提前站在了道路中間。
稷祥本能地往後退,本以為跟着陸華過來的侍衛會擋在他的面前,但事實卻是沒有人這樣做,所有的侍衛都散開了,呈包圍圈式地将他圍在了中間。陸公公的嘴不知什麽時候被塞了一塊布。
稷祥終于意識到了不對,他跟身邊的景峰耳語:“去,把若依送出宮去,再去通知死士趕來護駕。”
“太子,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聽從命令。”
景風不得不去離開了。
而對峙的另一方,見有人離開,倒也不慌不忙,只是微微一側頭,派了幾個侍衛跟上去。
景風快步疾走,但是身後的人卻總是如影随形的跟着,甩不掉。
景風神經緊繃,被跟得沒辦法了,翻出了随身攜帶的火星子,朝着天空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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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衆人團團圍住稷祥沒有一絲害怕。對面的人甩給他一柄劍,看樣子是要一對一的比試,這樣更好,他自認一對一比試能贏他的人屈指可數,他便和此人纏鬥不休,給景風他們争取些時間。
一開始遇到時,稷祥以為只是本事大些的刺客,但是看到禁衛軍和陸公公都被控制了,稷祥才知道,這絕不是簡單的行刺事件。宮裏發生大事了。
可他想不到是誰,以及這樣做的動機。這天底下不是太平的嗎?
但是對面的人一出手,他便如晴天霹靂一般,是稷軒,他的招式,稷祥認識。
是因為分藩嗎?
不等他思考處結果,稷軒的絕殺已經砍過來了。稷祥不想下狠手,處處退讓,分藩的事情,他也很無奈,但是這個事情他有認真想過的,他無法改變父親的決定,那就只能等他登上皇位後再解除分藩了。父親宣布分藩的當夜,他就想過要和稷軒談談的,但是那天事情太多了,他一下給忘記了。
對手處處都是下死手,稷祥防不勝防,逼不得已全力回了幾招,才逼退對方一輪攻勢。這才得空說上一句話,“你為什麽要這樣?難道我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嗎?”
稷軒有過一瞬間的遲疑,但是他很快放下了心理包袱,權利之争自古就是血淋淋的,勝者才有資格評論對錯。
拼殺依舊繼續着,稷祥節節退,稷軒還以為自己真的是占了上風,直到他削走一縷頭發,稷祥認真了起來。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他認為的那個單純的弟弟已經不複存在。
來來回回又是幾個回合,稷軒很快落了下風。
敗退到一邊的稷軒躲在黑色面巾後冷笑。
罷了罷了,都用了這麽大逆不道的辦法和他争奪天下了,已經是輸到沒臉了,再争這武功的高下,又有什麽意義?
稷軒退後,禁衛軍圍了上來,包圍圈形成,稷祥沒了退路。
“幹掉他。”
禁衛軍聽從命-令,沒有人因為眼前這個人是太子而遲疑,包圍圈越來越小,稷祥再不出手便轉身的空間都沒有了。
忽的一聲,視線內閃出了四個死士。
他們在包圍圈外接應着稷軒。
頭領隔空喊話:“殿下,我們來晚了。營裏忽然有人偷襲,兄弟們損失慘重。”
稷祥眼眸一深,這明顯是沖着他來的,竟然連他私養的侍衛都知道。
幫手來了,稷祥便也不再畏手畏腳,拼死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只是不知道若依他們怎麽樣了。
柳暗花明的形式使得稷軒這邊亂了陣腳,混亂之間,陸公公偷偷跑了。
陸公公并不是要逃命,而是想給陸公公找幫手。
但是這宮裏哪裏還有人幫太子?
想來想去也只有定邊王爺了。
城門關得太牢了,根本連縫都沒有,陸公公沒辦法,只得摸索到了屯兵營。如果沒有遇上起夜的葉林,陸公公大概只能回去對着益文帝的屍體哀嚎了。
陸公公抓住葉林,說道:“将士,将士,你立功的機會來了,送我出宮,送我去定王府。”
葉林認識陸公公,平常那麽淡定的一個人,竟然這幅樣子,着實吓了葉林一跳。
“公公,你慢點說,城門已關,沒有值夜統領的鑰匙,是出不去的。”
“我不管。你一定要送我出去。”
“發生什麽了,陸公公。”
“有人謀反,有人殺太子,快送我出去,我要找幫手來。”
葉林手抖了,原來這表面靜稍的夜裏,竟然在發生着這樣的大事。
不敢耽誤,葉林帶着陸公公繞過層層宮牆,來到一面有狗洞的牆前。
“委屈公公了,鑽出這狗洞,就到了。”
陸公公不多廢話,一溜煙就鑽了出去。
葉林緊随其後。
二人趁着夜色,拼了命地往定王府去了。只是陸公公畢竟年紀大了,跑太多,後來的一段路竟然口吐白沫,但他沒有放棄,嘴裏不停地說:“拉我一把,我還能跑。”
葉林嘆了口氣,暗暗說道:“都這樣了,還敢叫你跑啊。”
說罷,一把将陸公公背到了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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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景風這邊也因為有幾個死士趕來救場,所以局面有所緩解。
打鬥的間隙,景風問他們,“你們來得也太快了。我這火星子剛送上天,你們轉眼就到了。”
“哪是看到你的火星子來的啊,我們的老窩被端了,好不容易逃出來的,想着陛下肯定有危險,就找來皇宮了。剛要到了,就看見你的火星子了。”
“這……”景風一陣訝異,“早有預謀!太子有危險,你們再去兩個,我這裏不礙事。”
死士看這裏的禁衛軍已經不成氣候,便走了兩個。
解決完這些禁衛軍,景風回到了東宮,調集了一批護衛,指揮他們去幫助太子,同時,由于太子有令,他不得不去叫醒若依姑娘。
虛弱又迷糊的若依姑娘茫然地看着他。
“姑娘來不及解釋了,你跟我出宮去。”
“就我一個人嗎?太子呢?”
“殿下會來和你會和的。”
若依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她本能地問道:“那能不能叫為清跟我一起?”
“我去叫他,姑娘你趕緊收拾下行囊。換件衣裳。”
為清還在做美夢,被拉到若依面前時,眼睛還睜不開。
死士和景風不管三七二十一,護送着他們出了宮。
出了宮門後,他們有過一陣迷茫,他們能去哪?
最後還是那個死士說,“我們兄弟幾個約好了一個集合的地方,要不我們去那裏吧。他們如果救下了殿下,應該也會帶殿下去那裏。”
若依驚恐,問道:“為什麽是救太子?太子發生什麽事情了?”
“若依姑娘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總之一句話就是太子殿下遭人算計了。”
有過那麽一瞬間,若依将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到了自己的身上,是因為她,稷祥才有這麽多不幸吧?然而,這一回,她自盡也解決不了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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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護衛趕到完全逆轉了場上的局面,兩邊的人勢均力敵起來。都是裝備精煉,訓練有素的隊伍,一時間戰得難舍難分。
正當稷祥想要出言勸降時,從遠處飛來無數的弓箭。他這邊的人毫無防備,一瞬間死傷過半。
□□手歸左将軍管,事情比他想象的要複雜。
猶疑之間,死傷又過了半數。
護衛沒幾個了,死士将稷祥拉到他們中間,一邊擋開不斷飛來的箭,一邊對稷祥說:“不宜戀戰,屬下掩護您出宮,先躲過這一陣再說!”
稷祥再堅持就是拿自己的命在開玩笑了,雖心有不甘,但是若依還在外面等着他……
一路退到了午門之外。
然而一支流箭射穿了稷祥的臂膀。
他整個人都歪到了一邊,而去看他的死士一個不留神胸口□□了一支羽箭,鮮紅的尖端從心髒位置穿-插出來,稷祥不是不心驚的。
然則,他養的這些死士還是拼死護他周全,他心裏一萬個想為他們讨回公道。
雖然出了宮門,但是追兵窮追不舍,稷祥一行人只剩下了他和死士首領。而後面,不知道是千軍還是萬馬。稷祥不知道的是,陸公公請的救兵已經到了。
最後的最後,統領看到稷祥受傷體力不支,在快到達彙合點時,獨自一人引開了追兵,給了稷祥他們逃跑的機會。
看到若依安然無恙,稷祥懸着的一顆心才放下來。
然而在他和若依相擁的那一刻,若依從他的悲傷摸到了粘稠的鮮血,稷祥這才發現,原來背癢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削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這架疲于奔命的馬車上,唯一沒有心驚肉綻的,恐怕只有還在熟睡的為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