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5)
情形下,我在辦公室和你重逢,我對你的所有感覺都回來了。早前的那些天裏我牢牢地駕馭着自己的感情,因為如果我做不到……我想他們會以為我瘋了。”
他停下,深吸了口氣,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紛争,還有誤解,但是我一直、一直站在你那邊。我竭力不讓自己的感情表現出來,但是莎倫知道有有事情出岔子了。我們的婚姻已經觸礁一段時間了——我在家幾乎整天說起你,而她只是感悟到了真相,知道有事情不對頭了。我愛她,但是我知道我不迷戀她,或許我就從未迷戀過她。讓她走真的很痛苦,但我不想繼續破壞她的生活。我不能提供任何希望……要知道,我從未期望過……”斯金勒猶豫了一下,又重新談及這個話題,在試圖找到些合适的詞來表達。“剛開始和你重逢時,我甚至不能肯定你是否還記得我。畢竟,已經過去很久了,而且那以後你一定有了很多情人。”
莫德嗤之以鼻。“真的沒有,我從未忘記你。可惡的時機。”他做了個鬼臉,“我遇到了很好的人,但是在錯誤的時間。”
“我們可以……”斯金勒躊躇着。“我們能破鏡重圓嗎?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一直留在這裏。你還得做很多複健,但我會在你身邊,陪你走每一步,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希望我在這裏。”他說完了,聲音羞澀,毫無信心,幾乎吞吞吐吐。莫德差點忘了戀人的這一面:這一面他只在私下裏展現。“哦,該死。對不起,這可能又是錯誤的時間。”他看上去很煩惱,并且對在莫德剛剛經歷這一切後就談及這個話題感到愧疚。
“不。”莫德說道,聲音非常柔和。“不,沃爾特,不是的。我認為或許現在恰恰是正确的時間。我需要你,而且……我們從未對當年的愛情談過很多,但現在我老了,而且累了,不再關心我的話是否聽上去很蠢。我依然愛你,這些年來一直愛你。如果沒有其它的原因,那就是我和勞倫斯在一起的時候告訴了我這個特別的事實。他媽的很諷刺是不是?用這樣的方法發現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他一陣悲傷的冷笑。“我真是個白癡,竟放你走了,沃爾特,我希望你回來。”
“你早已得到了我,這聽上去很蠢——我認為很久以前我們就應該允許自己聽上去很蠢,因為我也從未停止愛你。”回憶着自己的青春歲月,斯金勒向他展露出一個微笑。歲月沒有淡化這個動作對他的觸動,莫德伸出一根手指,驚異地細細描畫戀人記憶中的唇瓣。
“殺死人的微笑,本來以為你已經失去這個了。真高興你依然擁有它。”他喃喃說道。遲疑着,斯金勒放下他的臉頰,然後又停住了,顯然想起了此刻莫德需要在控制之下。莫德的反應很率直:他擡起頭,從斯金勒正在等候的唇上得到了一個吻。那只是一個輕輕的碰觸,沒有更進一步,卻一直暖到了莫德的心底,讓滿足和希望驅散了冰冷的空虛。
“莫德……福克斯……這才是第一步,”斯金勒的聲音裏滿是警告的味道。“前面還有很長一段路。”
“我知道的,”莫德回答說,但是經過了入夜的訴說他覺得更為樂觀,認為自己完全可以踏上回歸常态的旅途,至少他知道此刻會有一個人始終伴随在他身旁。“我會回去見心理醫生。”
“太好了。而且我們還要去抓那個對你做這種事的雜種。”斯金勒低沉的聲音咆哮着,“我保證,只要我還剩一口氣我都要完成這件事。”
“沃爾特,那些人從不曾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莫德疲倦地說道,“所以這才令人痛心。他們多年來一直逃避了懲罰。你會發現自己不可能得到一張搜查證,或者一張拘捕令,會發現有滴水不漏的辯護。無論在哪個法庭你都接手不到一個案子,而且,即使你做到了,你所有的主要證人都會莫名其妙地卷入神秘的意外事故,或者就幹脆消失了。”
“我們不能就這樣什麽也不做。這個拉裏也許正在那裏傷害別人,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強暴其他可憐的男人或女人。我們不能坐視這一切的發生。”斯金勒堅持說。
莫德忍不住笑了,這正是他從18年前就銘記在心的那個男人。“沃爾特,你永遠都不理解惡魔的天性,還有他總能找到逃避法律的途徑,”他喃喃地說。
“也許是不理解,但起碼要去努力,把那些犯人繩之以法,我拒絕因為缺乏這種勇氣而只是袖手旁觀讓清白的人遭受折磨。”
“沃爾特,你錯了。我知道你一輩子都活在法律之中,但是你錯了。那些人淩駕在司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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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這讓人難以接受,也許我無法接受它。”斯金勒倔強地說。“我要殺死對你做這些的那個雜種,福克斯。”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莫德知道這個男人盡了多大的努力來克制着僅僅坐在這裏抱着他聆聽他的訴說,其實他的心裏在想着出去,去貫徹他一直堅定不移地信仰着的正義。
“我知道,”莫德回答,“我知道,但我認為我們毫無希望能把那些人繩之以法,我不想把自己的生命耗費在尋求複仇上。我要讓這一切都過去,我要好好的享受生活——我還要重新體驗和你在一起的感覺。”
“好吧。”斯金勒點點頭,把莫德又拉近了些。莫德順從地靠過去,感受着長久以來第一次的舒适和安全感。“你看,福克斯……你必須在這裏幫幫我。只要是有助于你的治療,無論什麽事我都會去做……我只是需要知道你想要我做什麽。”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麽,沃爾特,太早了。”莫德讓自己就這樣全身放松地躺在身下這個男人的懷抱裏,松弛得令他覺得他們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溫暖的肉堆。“我只知道我需要你。”
“我會在這裏。”斯金勒的聲音微帶緊張,哽噎了,“永遠。”
莫德擡起手,輕柔地摩娑着斯金勒的面頰。“安靜。”他說,然後他僵住了,等待着鞭子突然出現,等待着聽到熟悉的重複,安靜,安靜;撫摸,撫摸……
……但這次一直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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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向下望去,站在17層樓上,川流的汽車就象彩色的小點在地面蠕動着。他聽見斯金勒走了進來,然後腳步聲停在身後。
“嗨,”一只手摟住了他的肩膀,冰涼的臉頰上落下一個吻。莫德轉過身,微微一笑。他的戀人穿着一件紅襯衫:他們一同出去時在莫德的堅持下買了半打,盡管當時斯金勒再三聲明說由于自己已漸漸老去,現在主要穿土色的了。莫德拒絕承認年齡和顏色有什麽關系——斯金勒當然比這些年裏顯得年青的多。他們都一樣。
“該死,這裏太冷了。在想什麽?”斯金勒看着地面上的車流問他。“ 我希望,千萬別是想跳下去。我的烹饪手藝沒那麽糟糕。”
盡管是玩笑的語氣,斯金勒的聲音還是近乎帶着憂慮。在過去的八個月裏莫德已經走過了很長一段路,但他仍有消沉的時候。在和斯金勒開誠布公的交流之後,莫德也同這世上另一個他最愛的人——史卡莉詳盡地談了一次。那對他們兩人來說都不容易,有很多細節他無法下定決心和他親密的搭檔分享,但是她身上有種冷靜超然的醫生一樣的氣息,這幫助了他們兩人熬過了交談帶來的創傷。通過他們的努力,史卡莉和斯金勒已經幫助莫德朝着康複邁出了嘗試性的第一步。恢複工作有助于他,他很高興能回到自己心愛的X檔案中,解決案子就是他的精神食糧。
覺得準備好了之後,莫德朝着恢複性生活的方向邁出了嘗試性的第一步。後來,當他陰性的艾滋病檢查結果出來時,他們已經更近了一步,慢慢的,已經不僅是接吻和愛撫。莫德仍舊不讓他的戀人進入他的身體,但是不管怎樣斯金勒一直更喜歡在下面。斯金勒毫不介意讓莫德在卧室裏掌握主動,這對他們兩人都好,并且給予莫德迫切需要的支配感。仍有好幾次莫德産生了幻覺和記憶的閃回,但是出現的次數變少了。莫德開始憂慮于自己變得過于興奮,過于渴求做愛。他覺得自己就象個荷爾蒙在持續分泌的少年,幾乎無法把手從戀人身上挪開,一直在勃起。他懷疑這也許是勞倫斯留給他的惡心的後遺症,但是他的心理醫生已經指出在他被囚禁時始終存在的一個現象——斯金勒令他興奮。他早就這樣了,現在莫德面對自己的各種性感覺從容多了。他承認那是他自己的,他也有權得到,而且,如果實話實說,他和斯金勒的性生活相當該死的美妙。他們的結合并非一直都很輕松,但是他們兩人為了美好的結果都很賣力。莫德知道自己很快樂——比他以往能想象出的更為快樂。
“不,我不是想跳下去。我正在想勞倫斯的事。”
“你還好嗎?”斯金勒伸出兩臂環住了戀人的肩頭,緊緊地擁着他,就象他們談及勞倫斯時他一貫做的那樣。他們回去工作之後曾花了幾個月的功夫去追查這個折磨莫德的人,但事實證明莫德說的沒錯。甚至不可能找到勞倫斯——莫德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關在紐約的什麽地方,每一條調查線索最後都進了死胡同。勞倫斯,看起來,被極有勢力的人保護着,但是這都在莫德預料之中。他的确沒指望把折磨自己的人繩之以法。
“很好……不……我不知道。”莫德克制着自己的情感,“我今天收到了一封信。”莫德低頭看看自己攥得死死的拳頭,那裏面,緊握在手心的,是薄薄一張揉成一團的白紙。“克瑞斯科寄來的。”莫德擡眼審視了一下戀人的反應,他已經完全學會了如何讀出那雙傳神的黑眸中一閃而過的東西。
“還有?”斯金勒的手指輕輕揉捏着莫德的肩膀,而莫德倚過去,享受着在傍晚寒冷的空氣中戀人身體的溫暖。他們都發現莫德非常需要身體上的慰籍,很簡單,他喜歡被觸摸。那是一種安慰,在以前漫長而寂寞的歲月裏他一直克制着對它的渴望,而和勞倫斯在一起的日子令這種需要顯現了出來。他仍舊對周圍的其他男人充滿戒備,只有和斯金勒或是女人在一起時才能真正放松下來。斯金勒以外的任何男人如果試圖碰他,甚至是和他握手,他都常常會畏縮,幾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他們一直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為之努力。
“勞倫斯死了。”莫德原以為這些話會讓自己生出些什麽感受,什麽都可能,但是沒有。他的內心一片麻木,仍舊在消化着這條消息。斯金勒的眼睛閃動了一下,但他控制住自己本能的反應,等待莫德繼續說下去。“好象……”莫德清清嗓子,“好象他得了晚期癌症。因此他才那麽瘦弱,也因此,我想,他才那麽不顧一切地要得到最後一件戰利品——我。就在我被綁架前他剛被診斷出來。”
“所以他知道他快死了?”
“對。他正好在紐約看醫生——準确的說是醫生來看他。他不會去醫院的,所以他在自己的沙龍裏看病。顯然那是種很兇險的癌症——他在難以忍受的痛苦中死去。克瑞斯科看起來對此相當滿意。或許,有一天,我也會那樣。”
“因此,他最終受到了正義的懲罰。”斯金勒露出一個冷酷的微笑。莫德擡眼,懷疑地看看他:“老天的公正。”斯金勒哼了一聲。一陣冷風吹過,斯金勒的襯衣翻卷起來,象葉紅色的輕舟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飄過。莫德垂下頭看着下面的街區,遠遠的地面上有無數的小點,那是來來去去的行人和汽車。
“苦澀。”莫德喃喃自語。
“嗯?”斯金勒皺皺眉頭。
“苦澀——勞倫斯身上總有種熏衣草的氣味,還有些別的味道,苦澀的味道。我剛剛才想到那是什麽,那是瀕臨死亡的味道,沃爾特。我的祖母死前就是這種氣味。不知道為什麽我以前就沒想到。”
“克瑞斯科還說了什麽?”斯金勒問。
莫德搖搖頭:“沒有,克瑞斯科沒說什麽了。”他突然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并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福克斯,你真的沒事嗎?”斯金勒溫暖強壯的臂膀構成了一個可以阻擋一切風雨的懷抱擁住了他的戀人,莫德靠在這個堅實舒适的身體上,閉上了雙眼。沒事嗎?他想了片刻對這個問題。
“沒事。真的,我很好。我只是需要……單獨呆會。”他抽身出來,把戀人向房中推去。“去準備晚餐,我馬上過來。”他寬慰地一笑,而那個那人在他前額輕柔地落下一吻,然後,不情願的,回到了屋裏。
莫德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拳頭,那片紙被緊緊地攥在裏面,緊的他的指節都泛白了。他沒有告訴斯金勒另外一封信,一封克瑞斯科附在自己的信中寄來的:勞倫斯的信。他會告訴斯金勒,很快就會,現在他只是需要獨自想些事情。慢慢的,他松開拳頭,撫平被他攥成一團的那張薄薄的白紙。那上面是近乎黑色的深藍色墨跡,字跡的精心嚴謹寫被書寫者手的微微顫抖破壞了,顯示出寫信的人書寫時狀态不是很好。
“我親愛的孩子,
我無法不說聲再見就走。我已經失去了你,甜心,沒有你沙龍真的不一樣了。我聽說你正和沃爾特·斯金勒生活在一起,我認為是我幫助了你們這兩個相愛的小家夥在浪費了那麽多時間後破鏡重圓,對此我頗有些驕傲。我真的期望你正在享受你的年輕律師那雙強健的臂膀。有時候現實遠不及幻想讓人滿足,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這個經驗之談。
我們在一起的日子留給了我非常美好的回憶,我知道你會經常想起我,就如同我經常想起你一樣。你是我一生事業的颠峰,是一個最可敬的對手。想到我們一同分享的是我們真正獨有的,還有我會永遠活在你的心中,我死而無憾。
別了,親愛的孩子。別了。
給你我全部的愛,永遠。
你的拉裏。”
莫德松開手,讓風把這張紙片卷走,帶到空中。紙片在半空中緩慢而優美地飛舞着,然後懸在那裏,停了片刻,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線挂住了。緊接着風又抓住了它,紙片輕輕地向前飛去,給了他一個優雅的鞠躬禮,宛若在突然落向黑沉沉的都市底層前向他致謝。
莫德一直凝視着它消失,然後轉過身,走回身後在等待着他的溫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