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鬧劇

調酒師輕敲吧臺，朝他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們會意，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舞場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散了，一個穿着還算講究的瘦巴巴的男人一手持着煙鬥站在那裏，身後跟着六七個人。

很标準的砸場架勢，就是少了點派頭。蘇宥安在心裏評價，最好武器精良神情冷漠的黑衣人把這裏圍上一圈，才真正有黑道的派頭。現在看着這些人倒像是地痞流氓一類的，瞬間就将這個場景的精彩度降低了一個檔次。

“吳老三，你這是什麽意思？”九爺開口的一刻左擁右抱的美女順時退開，他坐在沙發上擡眼看着那個幹瘦的男人，似乎早就料到對方會在這裏出現，語聲沒有任何異常。

“沒什麽意思，看你家的場子煙氣熏人，替你清理一下。”被稱作吳老三的感受男人從懷中掏出一個純金的煙盒，拿了根煙出來，撤掉濾嘴，擰緊在煙鬥裏，旁邊已經有打火機湊過來，幫他點着了煙。他狠狠吸了一口，噴出一團白氣。

九爺斂目打量他一番，突然出聲：“宇川。”

在場的人忙不疊四下環顧，只見那調酒師保持着标準的微笑負着雙手從吧臺走出來。

他笑着，不緊不慢地踱到吳老三面前，幹瘦男人的左右迅速護在他身前。

“哐！”乍破的晶光四濺，透明辛辣的液體混着絲絲紅色分成無數小股流瀉下來，那人一個踉跄，在場的人還沒從乍臨的驚駭中回過神來，又是一聲脆響。眨眼之間，吳老三的兩名左右已經躺倒在地上，頭上的裂縫汩汩湧出鮮血。

其餘的手下回過神來想上去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吳老三橫眉一瞥，他們只得讪讪退了回去。

“膽量不錯啊，年輕人。叫什麽名字？”吳老三眯着眼打量眼前的人，眼裏迸射出狼一樣森冷的光芒。

“莫宇川。”年輕人回答，不卑不亢。

“年輕就是好，有足夠的時間，”吳老三慢慢地說，眸光倏地一凜，“用來後悔！”

話音剛落，許多人迅速将莫宇川團團圍住，都是剛才還在吃着果盤喝着飲料的客人。

不知是誰先叫了一聲，這一聲撥斷了緊繃的氣氛，場面頓時混亂，酒吧裏的人厮打成一團。

一時之間，桌椅翻倒，彩燈破碎，歌舞喧嚣的地方變化成交織着不同線條的模糊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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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某個人們難以發現的角落裏，精致漂亮的少年少女相視而笑，悠哉地看這場鬧劇。鬧劇開始的時候，蘇宥安就尋了個空隙，将尹亦凡拉到了這個角落。

“一般的言情小說裏，這種情況下男主角不是應該挺身而出将這事輕松擺平的嗎？”蘇宥安饒有興趣調侃少年。

尹亦凡搖頭否認：“我只是路人甲，為了不破壞壯烈的氣氛一直在旁邊默默凝視。”

“旁觀男主角被人揍得鼻青臉腫？”

“既然是男主角，劇本當然不會讓他一出場就被揍得鼻青臉腫，這樣就顯得劇作家沒有素質。”

尹亦凡環抱雙臂，微眯起眼，目光穿過混亂成一團的舞池，到達另一個角落。

一身休閑裝扮的少年，左手撐着沙發的寬大扶手，似乎感應到他投過去的目光，轉過臉對他微微一笑。

一笑之後，少年起身，向已經一片狼藉的舞池走去。

“這是在幹什麽？”冷冽的聲音，陡然炸響在每個人耳畔，舞池裏的人紛紛停下了動作。

少年的聲音不大，之所以能讓整個酒吧的人都聽見，是因為他耳上戴着連了酒吧音響的麥克風。

他站在舞池一側，碎裂的彩燈在他臉上轉過不同的色彩。

人們怔怔注視着他，仿佛此刻整個空間都變成了黑白，唯有燈光下的他是惟一的色彩。

這是傳奇小說裏必然會出現的一幕。

九爺和吳老三看到他臉色都有些變化，九爺笑了笑：“沈公子怎麽會在這裏？”

“我來不得麽？”沈迦冷冷回視他，九爺的表情有些尴尬，吳老三則是悶着不出聲。

下一秒少年卻斂了表情，露出一個笑容：“我當然來不得，今天可是九爺親自看場子。只不過大家都在道上混，我想吳老只是開個玩笑，九爺真要生氣，沈迦今天在這裏替吳老挨九爺一頓揍就是了。”

九爺當然不敢揍他，把臉轉向一邊，掩飾住臉上讪讪的表情。

吳老三只好順着臺階下：“九爺也知道，我這個人天生就好事，開玩笑也沒什麽分寸，你手下那年輕人教訓的對。”說罷轉向莫宇川：“年輕人，有魄力，比我們這些人年輕的時候強多了。”

莫宇川沒什麽反應，他嘴角有一抹淤青，臉上也有一道細細的血痕，是被碎玻璃劃的。

“那是，否則怎麽能當我的朋友？”沈迦笑着說。

九爺與吳老三神色又是一變：“是沈公子的朋友？”

“認識不久。”沈迦走過去拍拍莫宇川的肩，莫宇川立刻明白過來，報以一個友好的笑容。

這兩個人當然不可能認識，兩個中年人都清楚，但也不能戳穿。沈迦的意思很明顯，要保這個年輕人。他們知道自己與沈迦的差距，只好順水推舟。九爺笑笑：“我說怎麽有這樣的氣勢，既是沈公子的朋友，以後還請兄弟多照應一下。不如今晚就在這裏玩玩？包間很清靜，裏面有一間還設有臺球桌，今晚二位想喝點什麽随便點，就當老九為招待不周賠個罪。”

“欸，”吳老三揮揮手，“怎麽能讓九爺破費，今天是我老吳的不是。砸了你的東西，我一定原原本本還回，沈公子要想喝什麽玩什麽只說一聲就行了，都算在我賬上。”

沈迦擺擺手：“多謝好意，可我今晚還有約會，先走了。”

這話正和九爺心意，九爺忙道：“那我派人送沈公子回去。”

沈迦再次擺擺手，把耳麥摘下來随手扔掉就往外面走，走了幾步停下來，回過頭一臉疑惑看着吳老三：“吳老不走嗎？”

吳老三一滞，不大甘願的跟上，手下一幫人悻悻走在後面，全然沒有來時的氣勢洶洶。

這一場鬧劇最終如此謝幕。

“好無聊的結局。”蘇宥安撐着額頭，搖頭嘆息。

“無聊你還讓我看？”耳邊傳來尹亦凡低低的輕笑，蘇宥安撇了撇嘴，“我以為會很精彩的啊。”

也算很精彩了。蟬，螳螂，黃雀依次出場，每一個時間點都恰到好處，近乎完美的情節。

“你說，這部劇本的後續情節是什麽？”尹亦凡問。

“我不知道。”蘇宥安如實回答，“但無論是什麽，都在意料之中。”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還想享受一下夜生活。”蘇宥安笑，“我送你出去。”

尹亦凡點點頭，與蘇宥安并肩走出酒吧。蘇宥安目送他的奧迪遠去，懶懶地開口：“你來晚了啊。”

沈迦從她身後走出來，也一副懶洋洋的姿态：“Thunder的人不是已經先來了嗎？再說了，你也在這裏，我可是百分之百信任你的。”

“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你。”

“知道，你想見見莫宇川。”沈迦饒有興味，“有何感想？”

“酒調的不錯。”蘇宥安回頭沖他眨了眨眼睛，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