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ampus
淩修的幾棟主教學樓之外還有另一棟舊樓，是建校的時候就有的，專供學生會及各社團使用。為了保存舊校風貌，學校推平重建時并沒有拆掉這棟樓，青白色的牆壁爬滿了常青藤，帶着濃重的舊歲月的質感。舊樓一共六層，不高，但視野廣闊，可以清晰的看見幾乎整個學校。一到四樓是社團活動室，五六樓與下面四樓隔音，是校學生會的專用樓層。會議室與會長辦公室在第六層，是采光最好的兩個位置。
整棟樓都彌漫着綠色植物清淡的氣息，一如雨天瘋長的青苔，卻并不給人發黴的感覺。
許多人掩埋在深處的記憶裏，也一定會有這樣一個地方，或許是幼年未搬遷時候的舊家。
夏影岚快步走上臺階，直達六樓，在最裏間的門口停了一下，擡手推門走進去。
房間很寬敞，辦公桌上一臺米白色的筆記本，左手邊靜置着一個玻璃杯，還有一個純白的瓷盒，釉上得極好，布滿細細的冰裂紋。辦公桌對面是一套布藝沙發，但沒有電視，右邊擺着幾副畫架，架子上沒有畫布。角落裏有一張小桌，整齊地擺放着全套的茶具與咖啡具，還有一臺大型冰箱。
沒有人。
夏影岚走到辦公桌前拿起水杯，杯子很幹淨，連一滴水都沒沾。他的眼睛不覺黯了下來。
沒來過嗎？
他打開白瓷盒，裏面盛着磨好的咖啡，用盒裏的銀匙舀了一勺，在杯裏溶開。
夏影岚不喜歡煮咖啡，嫌浪費時間。也許他沒意識到，自己特地跑來這裏更浪費時間。
他打開冰箱，制冰的那格，冰塊幾乎占滿了整個空間。他把冰加到玻璃杯裏，直到咖啡距杯口只有一指。古巴琥爵，黑咖啡，加冰。
少年坐在白色轉椅上，閉上眼，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或者冥想。
他坐了很久，直到一個清亮的聲音劃破了岑寂。
“你是誰？為什麽在這裏？”夏影岚皺了皺眉，朝門口看去，一個少女穿着淺藍色的及膝短裙，抱着一疊文件站在門口。
白雪公主來到小矮人的屋子裏，吃了點小矮人的東西，躺在他們的床上睡覺。然後小矮人回來，公主醒了，小矮人問她：“Whyareyouhere？What’syourname？”
然後公主在小矮人的屋子裏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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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影岚冷冷地看着她：“出去。”
他的聲音裏有某種尖銳的冷意，少女卻不為所動：“如果你能告訴我的話。”
“我說，出去。”少年眼中有了明顯的怒意，眼裏暗流的森冷讓人不寒而栗。
少女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咬了咬唇不知該說些什麽，另一個溫潤的聲音卻适時響起：“這裏是會長辦公室，除學生會成員外不得入內，擅自越權是會被開除的。她的意思只是問你在學生會哪個部門，會長的位置可不是誰都能坐。”
随着這聲音，一抹人影随即出現在少女身後。黑色的襯衣，黑色的發，瞳孔的顏色卻比常人稍淺一些，不知名的流質浮動着。尹亦凡雖然是在對少年說話，眼睛卻望着窗外流雲。
少年盯着手中玻璃杯，外杯壁上已經籠了一層淡淡水霧：“那副會長可以嗎？”
女生愣了一下，尹亦凡卻一臉平靜，也許他早就知道，也許他根本不信。
“你拿什麽證明？”果然。
也無怪他不信，淩修向來是另類雲集的地方，這一屆相較而言還算正常，只是兩個首腦級的人物都少有露面。會長林汐很少在校內出現，至于副會長，人們僅僅知道有這麽個人而已。有成員建議過換掉副會長，但每次都被林汐默不作聲地擱下。
夏影岚打開筆記本調出一份圖表，将筆記本轉向兩人。兩人看到副會長那一欄的照片，與眼前一樣的臉，也看到他的名字：夏影岚。
“看起來我們不用自我介紹了。”
“學習部部長，尹亦凡。”夏影岚說，看了眼那少女：“你又是誰？”
“宣傳部，洛霏。”少女咬着下唇低聲道，又補了一句：“普通幹事。”
夏影岚沒有理會少女稍顯難看的臉色：“現在可以走了嗎？”甚至沒有問她來幹什麽。
尹亦凡皺了皺眉想說什麽，洛霏先他開了口：“你是學姐的什麽人？”
尹亦凡以為夏影岚會冷冷地說一句“不關你的事”，或者直接讓她出去。但他都沒有，愣愣地怔了好一會兒：“同伴……吧？”
“只是同伴的話，就請你不要擅自動學姐的東西。”洛霏霍然擡頭，眸中雪亮。
那一刻她的眸中有不可逼視的光芒，兩個少年皆是一怔。然而她再沒說什麽，轉身離去。尹亦凡把手中的文件放到辦公桌上，也走出去。
尹亦凡送洛霏走下樓梯，洛霏走向二年級教學樓的正門，而他自己繞過長長的走廊從後門出去，走過辦公樓的時候迎面撞上一群人。學校的領導們簇擁着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走過來。見到尹亦凡，校長臉上堆出極是和藹的笑意：“是亦凡啊，這麽晚不回家，學生會的事務很忙嗎？我們知道你一向很有責任感，不過也要注意作息時間。尹市長還有一會兒就要回去，你要不要等他一道？”
中年男人尹建宏像一座雕塑直直站在那裏，鏡片反射白茫茫的光，看不清神色。尹亦凡也沒看他一眼，對校長微微欠身：“謝謝校長關心，我會盡快回家的，姐姐還在家等我。”說完從幾個領導身邊走過，沒做絲毫停留。
中年男人微微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少年的身形在暮光中拉出長長的影子。
蘇宥安從抽屜取書時，一封黑色牛皮信紙掉了出來。
“情書？”尹亦凡調侃她，“在手機通訊這麽發達的年代，複古的作風讓人莫名感動啊。”蘇宥安笑笑，拾起信紙打開，随意浏覽了一遍，“是有點感動。”
“看來我就要有情敵了。”尹亦凡故作無奈，“要是跟他打起來會被開除的吧？”
蘇宥安沒搭理他，将信紙湊近，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搖頭放回信封裏：“今天下午你先走吧。”尹亦凡點點頭，從課桌裏翻出第一節課要用的書，放在桌上。
一整天蘇宥安都沒表現出什麽異常，尹亦凡也沒有追問，放學之後就徑自離開了。蘇宥安背好書包走下樓梯，轉角的時候揚手将信封丢進垃圾筒。
田徑場外有一片空地，蘇宥安走到那片空地的中心，把書包放到腳邊：“躲貓貓結束了，還藏着做什麽？”
器材室後面轉出一個人，藍色短裙，卷發柔軟地搭在肩頭，模樣清秀。她環着雙臂巧笑嫣然地看着她：“等你啊。”
蘇宥安嗤笑，聲音裏透着不加掩飾的不屑：“洛霏，你比我想象中還要無聊。”
“因為無聊，所以找你玩兒啊。”洛霏走到她跟前，揚起右手重重甩下去。蘇宥安一把接住，回手一記耳光結結實實抽到她臉上。
久違的一巴掌。蘇宥安心裏說。
淩修學院盡管并不缺乏喜歡尹亦凡膽子又大的女生，但蘇宥安是跆拳道黑帶的事衆所周知。打架事件發生兩三次很正常，但這兩年來幾乎不曾斷過，歸根結底，是有洛家第一順位繼承人洛霏的授意。洛霏當然不喜歡尹亦凡，她這麽做不過是因為讨厭蘇宥安。
“你是怎麽猜到是我的？”洛霏捂着臉，眼底沉積着怨恨。
“你的筆跡和口吻都模仿得很像，只是Thunder可不會用Dior的BLOOMINGBOUQUET。”蘇宥安臉上的表情懶洋洋的，“一個人來可不是你的風格。”
聞言洛霏自嘲一笑，伸手擊了三下，器材室又走出六七個人，清一色拿着木棍。
“我沒覺着自己能騙過你。”她說，“但我知道你高傲，即使知道是我，也會一個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