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愛
“你做了什麽事情惹你爸爸生氣嗎？”吧臺上莫宇川調好一杯新酒遞給少女，少女接過來，自嘲地笑笑：“是啊，我做的事情一向都會惹他生氣，只是這次氣得比較厲害而已。”她放走了尹禦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贊道：“好酒！”
“就這兩個字？作為稱贊未免太吝啬了點。”年輕人挑了挑眉毛，“你姐姐第一次喝的時候可是長篇大論，從用料到制法再到意境無一不信手拈來，連我這種專業人士都深感佩服。”
“可我不是她，我不知道為什麽好，但我就是覺得它好。”洛霏搖晃了以下酒杯，“覺得一樣東西好就一定要有理由麽？那宇川你為什麽要在這裏當一個酒保？”莫宇川是名牌大學土木工程系碩士生，随便找個工作都可以比這個收入更高又更體面。
“第一，因為無聊；第二，因為我喜歡調酒；第三，”莫宇川掃視了一下燈紅酒綠的大廳，“在這裏可以看到人們壓抑在心裏的欲望，而這種欲望，直接組成了社會的暗流。”
“說得可真詩意啊。”洛霏撇了撇嘴。
“真像你認識的一個人？”
洛霏怔了怔：“你怎麽知道？”
“因為不巧那個人我也認識。”莫宇川說，眼角餘光輕飄飄一掃，眼中銳芒驟現。
“你喜歡他？”他淡淡問。
洛霏因為有心事，沒注意到他臉色一點點冷了下來，兀自低頭沉默。莫宇川忽然在吧臺上一撐，竟然翻了過來，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既然喜歡，何不放手一搏？”
洛霏一愣：“你要幹什麽？”
莫宇川頭也不回：“帶你去找他！”
洛霏茫然了幾秒，惶然掙紮着擺脫他的禁锢，但年輕人的手鉗制得死死的，拖着她快步穿過舞池。
“你放開我！”洛霏大叫。
“這麽急着帶馬子私奔啊？”一個人擋在他們面前。
莫宇川停下來。他已無路可走，前後左右都圍滿了人，這些家夥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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擋在他們面前的人拿出煙盒，抽根煙出來點燃，慢條斯理：“這麽快又見面了，宇川。”
“九爺最近對素馨上心很多啊，這才多久又親自來看場。”莫宇川笑笑，眼裏卻殊無笑意。他剛剛檢視了一遍酒吧，跳舞的喝酒的大都是九爺的人，剩下的看這個陣勢也三三兩兩走了。他周圍一圈的家夥大都穿了風衣，裏面不用想是帶了槍。
“我也是迫于生活，出來混的，大家都不容易。”九爺慢慢吐出一個煙圈，“沈公子的意思，要你手上的人。”
“哦？”莫宇川似是滿心疑惑地歪了歪腦袋。洛霏的目光如芒在背，他知道少女在看着他，在等他的決定。不知為什麽他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仿佛被那裏面的光亮刺痛。他仍握着少女的手，洛霏的手很軟，據說手心軟的人一定很溫柔……
呵，危急關頭，他竟然在想這些，心态可真有夠好的。
“我手上的人？”他緩緩道。
九爺一凜，只覺讓他警惕起來，年輕人将少女用力一推：“給你！”
他忙擡手止住洛霏的來勢。這一空隙年輕人欺近他，一手抓住少女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探入九爺風衣拔出槍來。九爺的手下在他動的那一刻已經開槍，他身後的地面時密密麻麻的彈孔。莫宇川一把推開九爺，拉着洛霏沖向出口，九爺的手下們追上去。
九爺接着抽他那根煙，一個眼圈慢慢騰起來，消散在糜爛的空氣中。
莫宇川拉着洛霏奔向光線湧入的大門，衣擺撩起迅疾的風。
只差一步。
莫宇川眼睜睜看着大門合上，猛然剎住腳，洛霏撞在他身上。
“沈迦。”年輕人的聲音森寒。
九爺仍在不緊不慢地抽他那根煙，手下們慢慢圍過來。
“沒能像上次一樣啊。”九爺不無遺憾地搖搖頭，“真是讓人失望。”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洛霏：“不過也是，人一旦有了顧忌，就沒那麽放得開了。”
莫宇川剛想冷笑，洛霏卻掙開了他的手，踏前一步擋住他。
“他們要的人是我。”洛霏背對着他，盡管盡力掩飾，聲音裏還是帶了絲顫抖。想必她也知道山雨欲來，蘇宥安敢對她下殺手。莫宇川心裏忽地壓抑，猛然抓住她的手腕，嘴裏溢出一絲冷笑：“但凡還是個男人，這個時候就沒道理讓女生擋在前面。”
洛霏回過頭，對上年輕人的眼睛。
莫宇川一震。洛霏的神情很複雜，像是哀傷又像是歡愉，像是透過他望向靈魂深處，記憶裏另一個人的影子。
“謝謝你，宇川。”少女的眸子暗淡下去，她本就不善言辭，只能低低地道歉：“對不起。”
九爺吐出一個煙圈，看這臺戲看得興致盎然。
莫宇川直直盯着少女的臉，洛霏別過頭去避開他的目光。
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憤怒，哀傷或是無能為力。他懂了她的意思：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希望來救我的那個人，并不是你。
他莫名地覺得憤怒：你想要的那個英雄，他在哪裏呢？他甚至從未在乎過你。
他看一眼洛霏，手抓得更緊，用力一帶把她扯回身後。擡眼望着九爺：“九爺，道上的規矩，男人之間的事情用男人之間的方式解決。今天我要這個女人，九爺，我跟你單挑。”
九爺“哈”了一聲：“單挑？”
洛霏臉色一沉，卻被莫宇川搶先一步：“對，單挑，就你跟我。”
九爺仰天大笑。整個素馨都可以感覺到一陣顫動，再看莫宇川的眼睛裏光芒大盛：“你以為你是誰？敢跟我談條件？”
莫宇川漠然一笑，飛快退後一步。一手禁锢住洛霏，把槍抵在她太陽穴上：“憑我手裏有槍。”
九爺蔑然：“你敢開槍嗎？”
“亡命之徒，沒什麽敢不敢的。”氣氛漸漸變得沉重。莫名的壓力仿佛給這糜爛的空間再添一筆暗色。九爺收了笑，上下打量他良久，神色逐漸肅穆。
“夠了！”少女尖利的聲音。莫宇川與九爺都是一愣。
洛霏冷冷的目光掃過九爺，忽然散發出來的威嚴迫得九爺幾欲後退，說出的話卻是對着身後的人：“莫宇川你給我記住，我可以死在蘇宥安手裏，但絕不會把我自己交給一個沒幹系的人。我不要你救，更不屑讓你救。這是洛家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插手！”說着已經把手放在莫宇川手上，指上用力，迫使他扣動扳機。莫宇川一驚收手，洛霏趁這個機會推開他，坦然直視九爺：“不是要帶我走嗎？”
莫宇川一閃神間露了空隙，那一瞬被後面的人奪了槍制住，那人緊緊掐住他的喉嚨讓他發不出聲音來，只能眼睜睜看着。
九爺眼中有幾分驚異又有幾分欣賞：雖然受制于人，但洛霏自始至終沒有失态，這就是富貴人家與生俱來的氣度麽？
他手中的香煙燃完了。往地上狠狠一扔，擡腳踩滅。九爺忽然覺得有點意興闌珊。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只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
沈迦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口氣：“放她走。”只三個字就挂斷了電話。
要人的是他，放人的也是他。九爺有點不耐煩，但終歸是在他手下做事的，揮了揮手：“讓他們走。”看他們二人一眼：“算你們走運。”
洛霏跟莫宇川都沒想到會有這個轉折，愣神間九爺跟他的手下已經連影子都看不見了。突然就變成了一場鬧劇，讓兩人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其實莫宇川已經反應過來了。只是還挂着那副啼笑皆非的表情，像是在問洛霏又像是在問自己：“這算什麽？”
洛霏沒有回答他，低頭思索一陣，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學姐？”
“沒事嗎？”林汐似乎總是能料到一切。洛霏“嗯”了一聲，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林汐早就料到了她想問什麽：“九爺是雷琛的人。”
洛霏的眼睛不争氣地濕潤起來：“為了蘇宥安？”
“為了青蛇幫。”林汐的聲音裏多了絲感慨。洛霏不至于把事情想得這麽簡單，只是當局者迷。又或者說，她寧願這樣想。
雷琛是會鼎幫的少主。他有心開拓勢力，看紅鳶會與青蛇幫開戰在即，他賭了蘇宥安會贏，所以出手幫蘇宥安減少內戰損失。一來讓蘇宥安欠他一個人情，二來避免兩派硬拼之後他只能收一個殘破的幫會。雷琛是野心極大的人，做事一定争取最大的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