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為什麽又回來
辛辰的血被送到實驗室,由研究員進行分析提純,将血液中的信息素提取成小小的一瓶透明液體,每五十毫升可以提取出兩毫升信息素,裝在一個透明的精致的小玻璃瓶中,用冰袋裝好,空運到千裏之外,陸柏謙的手中。
這是他接下來一個月的藥。
陸柏謙與一群新的下屬磨合的并不順利,他太過年輕,手下的人幾乎全部比他年紀大,加上文化的差異,他剛開始并不能服衆,萬事開頭難,他做的不輕松。工作的時候有數不清的沖突和觀點上的矛盾,陸柏謙總是需要很強的毅力才能壓制住發火的沖動。這是一件極耗心神的事情,他時常覺得疲憊。
N市時間晚上十一點,他從電腦前離開,總算結束了這一天的事務,他沖了個澡,端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這個陌生城市的夜景。
緊鎖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他和玻璃窗上的倒影對視良久,最終妥協地嘆了口氣,拿起一個精致的小瓶子,按壓一下噴頭,高純度的信息素逸散在空氣當中,濃郁的花果香頃刻間便占據了這一方天地,陸柏謙深深地吸了一口,似乎又回到了H市,那個少年的身邊。
但是他睜開眼,玻璃窗上依舊只有自己的身影。
這個月的分量又提前用完了。陸柏謙将小瓶子舉起來,晃了晃,已經是涓滴不剩。
從國內送來的四瓶很好的解決了燃眉之急,陸柏謙努力克制,勉勉強強撐到了冬天,但提取出來的信息素和真正的從性腺中散發出來的還是存在區別,即使在醫院裏這也只是一種萬般無奈之下的替代品,陸柏謙的過渡期症狀能勉強通過信息素提取劑來壓制,但和辛辰本人的安撫作用并不能完全一致。
他可以克制自己不狂躁,但始終無法達到徹底的平靜,他總在失眠,每個夜晚都翻來覆去許久才能在天光微亮時入睡,整個人就像是一座活火山,表面上似乎一派平和,但內裏總有湧動着的、不知何時就會噴發的岩漿。
聖誕節。
辛辰和白澤南、嚴飛宇、方銳華要一起慶祝,白澤南扭扭捏捏地問能不能帶家屬,大家自然一萬個樂意,吃飯的時候專注于起哄欺負他,池溫瑜性格很好,并不會發火,還喜歡夥同他們一起都弄白澤南,把小孩兒氣得眼淚汪汪,反正哄也很好哄,只要給他多夾兩筷子肉,立刻就開開心心的把剛才的事兒都給忘了。
大家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散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小情侶自然還有後續活動,其他三只都是單身狗,便要回學校了,一行人在節日裏燈火通明的街上慢慢往回走。商圈的廣場上擺了一棵巨大的聖誕樹,下面擺着用泡沫做成的足有一米高的禮物,他們經過的時候有個小姑娘牽着爸爸的手,擔心地問這麽大的禮物會不會把麋鹿累趴下。
辛辰聽見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街上的人很多,來來往往的,其中情侶是最多的,手牽着手,甜蜜地依偎着,分享同一杯奶茶,女孩頭上戴着可愛的聖誕帽發飾,洋溢着幸福的氣息。
方銳華見辛辰盯着人家看,“啧”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甜甜的戀愛總會輪到你的。”
辛辰白他一眼:“先操心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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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銳華嘿嘿一笑。
比起半年前,辛辰已經開朗了許多,雖然有時候還是會突然發呆,雖然總是喜歡悶頭一畫就是一整天,但至少平日大多數時候已經很正常,方銳華挺為他高興。三人往地鐵站的方向走,辛辰吃飯的時候喝多了飲料,走到半路有些想去衛生間,便和朋友們說了一聲,自己到商場裏去。
他洗幹淨手,走出商場大門,往方銳華他們的方向走,沒走兩步,突然被什麽人大力抱住。
辛辰立刻拼命掙紮:“誰!”
可是就在他喊出口之後,熟悉的沉木香灌入鼻腔,辛辰掙紮的動作停下,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光。
周圍的人驚訝的看過來,有個alpha問他需不需要幫助,辛辰搖搖頭,艱澀地說:“我朋友和我開玩笑。”
随即淚水順着臉頰滑下來,辛辰的嗓子仿佛被塞了一團棉花。
“陸柏謙,你走就走了,為什麽還要回來?”
陸柏謙沒有說話,只是将頭深深地埋在辛辰的後頸,用力嗅聞那甜美的花果香。
然後他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聖誕帽,放到辛辰手中,辛辰覺得手心一重,舉到面前才發現,竟然是個鑽石和紅寶石做成的小飾品。
陸柏謙親吻着他的耳朵:“聖誕快樂。”
辛辰覺得自己應該掙脫,應該告訴他你走了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應該狠狠地将他推開,說他不想再和陸柏謙有任何牽扯,他們不應該再有關系。但他的手腳都是軟的,沒有絲毫的力氣。
他最終只是閉上了眼睛,痛苦地說:“我好不容易忘掉了,你為什麽又回來?”
陸柏謙不說話,只是反複地親吻他的耳垂和頸側,小聲道:“回家好不好?”
方銳華和嚴飛宇沒有等到辛辰,方銳華收到一條消息,說他遇見了高中同學,要去同學家裏玩一晚,叫他們先回學校。
一夜纏綿,陸柏謙壓抑了許久的發熱期來的十分兇猛,他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在床上就失了分寸,讓辛辰很疼。
第二天早上,辛辰一直睡到了十二點多,等他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是一片冰涼。
他費力地撐着身子坐起來,下了床,房子裏靜悄悄的,阿姨在廚房裏留了早餐,但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他反反複複在幾個房間裏走了幾遍,沒有看到絲毫的陸柏謙留下的痕跡,只有身體的酸痛和床頭那個紅寶石聖誕帽提醒他昨天并不是一場夢。
他坐在地上,頭埋在雙臂間,發出輕微的抽泣聲。突然間他的手機傳來鈴聲,辛辰一愣,迅速爬起來,在地上的衣服裏尋找自己的手機,最終在外套的口袋裏找到了,他雙手捧着劃開手機,卻看見是一條短信。
是陸柏謙給他的卡綁定的短信通知,卡裏打進了五十萬。
辛辰扶住額頭,低聲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輕,最後變成了哭泣。辛辰抱住雙臂,蜷縮着躺倒在地上,卧室太大太寬敞,他在裏面那麽微小,像一只被留在北方的孤單的鴻鳥。
此時的陸柏謙已經登上了前往N市的飛機,他只身前來,除了證件只帶了那個聖誕帽。他前天在N市的街頭走着,突然在一家珠寶店的櫥窗裏看到了那個小東西,不知道哪根弦被突然觸動,火山的岩漿毫無預兆的爆發,他買下了那個聖誕帽,然後直奔機場,坐了最近的航班飛抵H市,然後不知道憑着怎樣的直覺找到了辛辰。
醒來的時候,他感受到久違的平靜,和濃重的失望。
還是逃不過信息素。
他沒等辛辰醒來,便逃避一般返回了N市。
過了一會兒,辛辰站起身,到衛生間裏洗漱,然後坐在餐桌前有些麻木地将早餐吃掉,之後的一整天都花在了畫室裏,畫畫好像成為了他逃避現實的一種工具,在那個世界裏,沒有陸柏謙,沒有夭折的孩子,也沒有辛辰,只有一片純粹的美。
辛辰想,他最感激陸柏謙的地方,就是幫他轉了專業。
辛辰的畫技就在這樣的渾然忘我的練習中飛快進步,他逐漸趕上了班裏同學的進度,偶爾甚至能得到老師的一兩句誇獎。他休學一年,再上學的時候已經換了個班級,江承望成了他的學長,不會再為難他。
辛辰的生活平靜下來,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那樣,上課下課,和同學們聚餐玩鬧,有時候會鬧個小別扭甚至冷戰幾天,然後又迅速的和好。
時間像一條平靜無瀾的河流,偶爾幾次激起風浪,都是因為陸柏謙。
他回國的時間并不固定,有時候隔月就來,有時候半年才回來一次。可能alpha和自己的Omega有什麽感應,不管在哪裏,陸柏謙總能把辛辰找到,然後痛快地享用一番,接着在辛辰沉睡的時候逃走。
第二天,辛辰的卡裏會多出一大筆錢。
就像個嫖客。
辛辰一開始還會憤怒,會想要诘問陸柏謙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但後來就逐漸習慣,陸柏謙把他的愛消磨光,如今要把他的身體也利用到底。可他接受了陸柏謙的施舍,同意了兩人的交易,就只能任他索取。
到了大四,辛辰的水平已經跻身于同學中的前列,這并不容易,他只學了五年,他的同學們卻許多都有着十幾年的功底。
他卡上攢了一大筆錢,辛辰在幾個可能的發展方向中權衡一番,最終選擇了出國讀研。他最擅長的是油畫,最喜歡的現代畫家如今正在皇家美術學院裏任教職,為了拜入他的門下,辛辰認真準備了很久,順利地拿到了offer,只等畢業之後就可以出國深造。
大四是個各謀出路的時間節點,方銳華已經畢業,到一家珠寶公司做設計師,白澤南和嚴飛宇都進入本校研究生部。辛辰升入大四後在上學期就完成了最後的學分修讀,下個學期,只要再在老師的指導下完成畢業作品,就可以拿到學位證書。
指導教師由學院分配,辛辰得知自己的老師是誰的時候,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随即很是開心。
是常平,那個在美術系給過他最初的關懷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