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的過渡期結束了
辛辰回到宿舍的時候腿都是軟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回來的,只覺得進到房間裏之後整個人都在往下癱倒,雙腿完全支撐不起來身體的重量,直接軟倒在了地上,完全沒有站起身的力氣。
白澤南在寫作業,見狀吓了一大跳:“辛辰,你怎麽了!”
辛辰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只是放下畫脫了衣服到浴室裏去沖澡,他洗了很久,久到白澤南在外面問他還好不好。寝室裏用的是儲水式的電熱水器,裏面燒熱的水被用光之後,再流下來的就是冰涼的自來水。
辛辰光裸的肌膚被冬天寒冷的水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他不受控制的打折寒顫,雙手扶在牆上,任由冰涼的水從頭頂澆下來,他咬着嘴唇,無聲的哭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麽,似乎總也不能得到好的結果,每次有人待他好的時候,他欣喜地迎上去,結果對方溫柔的面孔之下總是藏着一把刀。
他是哪裏做錯了,就不配有人喜歡嗎?
第二天辛辰去報案,警察很熱心地立了案,然而常平的辦公室裏沒有安裝攝像頭,他身上也沒有留下什麽痕跡,竟然沒辦法将常平繩之以法。
警察有些心疼,勸慰了他幾句,辛辰沒說什麽,只是離開了,他從寝室裏把畫帶上,回到了世紀華庭的畫室,在裏面悶頭畫了兩個星期,他對這幅畫總是吹毛求疵,因此畫的格外的慢,又花了兩個多星期,終于将畢業作品完成。
湖面遼闊,水波粼粼,一輪澄黃圓月挂在空中,灑落滿湖月光。
畫面的意境安靜,但湖面上的一葉獨舟卻顯得分外寂寥。
辛辰将最後處理好的畫作展開放在露臺上觀賞,細細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五年他過得太糟糕,除了兩位朋友,也只剩下學得的一手技藝,也不算是全都虛度了。
他從露臺出來,到隔壁的房間裏拿了換洗衣服要洗漱,突然聽見客廳裏有動靜。這個時間阿姨已經不會來了,辛辰頓了頓,突然生出了不祥的預感,他沿着牆走到客廳裏,果不其然,看到陸柏謙正在将領帶拽下來。
“辛辰,過來。”陸柏謙看到他,溫聲召喚。
辛辰突然間崩潰,他将手上的衣物全都摔到地上,歇斯底裏地喊道:“我不想做!陸柏謙!我恨你!”
陸柏謙并不明白他為什麽反應這麽激烈,他伸手試圖将辛辰攬到懷中,卻被一把推開:“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回來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每次他快要忘記的時候,陸柏謙都要适時出現,把他已經快結痂的傷口再一次撕開,他總是很溫和,讓辛辰産生一種他們還沒結束他還被愛着的錯覺,然後在第二天早上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被抛棄。
他真的非常非常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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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柏謙将他強硬地按倒懷裏,親吻他的頭發:“乖。”
辛辰滿臉都是淚水,他不想乖,他只想離開這裏,永遠離開,再也不要和這些人和事有絲毫的牽扯,把這段回憶徹底清空掉,擁有一個新的開始。
陸柏謙半是誘哄半是強迫,辛辰卻從始至終沒有配合,陸柏謙的觸摸讓他想起常平,甚至想起陸柏寧,他突然對身體的接觸産生了極端的厭惡,游走在他身上的手指像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冷濕黏,陰森可怕。
他沒有一點點的快樂。
但是這次,出乎意料的,陸柏謙卻沒有離開。辛辰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看見床前站着的衣衫整齊的陸柏謙,有些意外,但是卻沒什麽表情,他只是覺得疲憊,疲憊到沒有什麽其他的情緒,好像生活中的一切都沒什麽意思。
陸柏謙将疊好的衣服放到他手邊,然後退出了房間。辛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令人作嘔。他忍着身體上的不适穿好衣服,然後慢慢走了出去,陸柏謙就在外面等他。
“辛辰,我的過渡期結束了。”
陸柏謙這樣開場。
他今年已經三十歲,長達五年的過渡期終于結束,前一陣子去醫院定期檢查的時候,醫生告訴他激素已經逐漸回歸到正常水平。昨天晚上大概是過渡期最後的反撲,從今天開始,他就進入了完全成熟期。
三十歲到五十歲,是一個alpha巅峰的二十年,他今後還大有可為。
辛辰毫無波瀾地點點頭:“恭喜陸先生。”
陸柏謙看着他,心有不忍,放低了聲音:“辛辰,我做事不周全,有些地方委屈了你……”
辛辰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拿錢辦事,沒什麽好說的。”
陸柏謙沒再說什麽,他看出辛辰的怨,他怨他也是應該,但正如同辛辰所說,拿錢辦事,如今事了,只要錢貨兩訖,就不必再有什麽牽扯了。
陸柏謙道:“那張卡裏會再給你打一百萬,還有禦湖灣的一套房子,稍後會有人幫你辦理過戶手續。你還有什麽需要的,我看能不能滿足。”
辛辰說:“沒有了。”
他站起來,去露臺上拿了自己的畫,其他的東西一概沒有要。離開的時候背脊挺得很直,沒有絲毫的狼狽。
陸柏謙看着他的背影,想,他和五年前真的不一樣了。只是不知道這樣的不一樣究竟是好是壞。
不過他沒有太多的時間想這些。國外的業務已經步入發展的正軌,經過幾年的考核,他也選拔出了自己能用的人才,妥善安置在了合适的位置,如今已經可以獨立支撐起公司的運轉,那邊可以暫時松手,陸柏謙這次回國,就不會再出去了。
他送走了辛辰之後,先去了公司一趟,重新接手總部這邊的各項事務。井楓被留在了國外,如今做他生活秘書的是之前的第二助理,叫何一勵。他白天先在公司總部大樓視察一圈,然後見了幾位下屬,接着便推掉了所有上趕着遞出來的邀約,晚上驅車返回老宅。
陸景煜剛過完三歲生日,已經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眉眼間像極了陸柏謙,但卻還不如陸柏謙神色溫和,總愛板着一張小臉,不愛笑。
陸柏謙的車子停在主樓外,陸太太笑意盈盈地上了樓,陸景煜還在家庭教師的陪伴下看書,她敲了敲門:“老師,今天景煜的爸爸回來,咱們提前一會兒下課吧。”
老師便收拾東西,讓陸景煜下課。他從凳子上滑下去,跟着奶奶下樓,臉上沒什麽表情,本來和父親也只有偶爾的視頻聯系,一年到頭見面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過來,就算小時候還有些父子天性,如今也并不親近陸柏謙。
陸太太在教養陸景煜上很花心血,早早地花了大價錢請來開蒙的老師,除了識字學數學學英文之外還練着鋼琴,最近看他尚有餘力,正商量着再加一門什麽課。
陸景煜下了樓,陸柏謙正在客廳裏和陸長興交談,他乖乖地喊了爸爸和爺爺,然後就爬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等着開飯,大概alpha都有些獨立的性格,和陸柏謙一樣,陸景煜從會走就不讓人抱,學會了拿勺子之後就再也沒讓保姆喂過飯,陸太太看在眼裏覺得十分驕傲,出去的時候也喜歡逢人便炫耀。
可即使是陸柏謙,三歲的時候,也是會在爺爺奶奶膝頭撒嬌的。
不管怎麽說,表面上一家人三代同堂,其樂融融,陸柏謙坐在如同陌生人的兒子身邊,看着他小小的手握着勺子往嘴裏一勺一勺送飯,突然心裏有些愧疚。不管怎麽說,陸景煜是他親生的兒子,他作為父親,實在是失職。
陸柏謙用公筷夾了一片筍,放在陸景煜的小碗裏。
陸景煜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将筍舀起來塞進嘴裏:“謝謝爸爸。”
陸柏謙心裏一震。
從剛才那個仰視他的角度,他突然發現,這孩子的眼睛和辛辰很像。
大家都說陸景煜活脫脫就和陸柏謙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陸景煜的眼睛其實更圓潤一些,小孩子瞳孔更黑更大,像小動物一樣,濕漉漉的透着無辜和天真,很久之前,辛辰看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
只是後來辛辰眼裏的光就漸漸熄滅了。
陸柏謙掩飾一般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菜,食不知味地咽下去,不敢再看陸景煜。
吃過晚飯後,陸柏謙到陸老爺子那邊去,順便送過去一盅湯。爺孫二人在餐廳又吃了一頓,順便也聊一聊。
陸老爺子道:“你既然回國了,就還是把小煜帶走。”
陸柏謙垂下目光,喝一口湯:“我剛回來,要交接的事情太多,很忙,照顧不好他。”
陸老爺子不悅道:“教養孩子是父母的責任,誰也不能代勞。你父母沒有做到,那是失責,你也不知道承擔責任嗎?”
陸柏謙放下湯匙:“我……等我安頓好,就把他接過去。”
“不要太久,小煜都三歲了,開始懂事了。”陸老爺子道,“還有,現在你的過渡期結束了,有些事你也該自己好好想想。”
陸柏謙沒說話,只是突然又想到陸景煜那雙肖似辛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