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孕檢

7、孕檢

尤文溪一覺睡到了十點多,魏籌已經上班去了,朱華和尤寶鋼也要忙于工作,都不在家。

冷冷清清的房子裏就她和一個傭人,吃了早餐她打電話讓司機開她平時上班開的那輛桑塔納來接她。

傭人聽說她要走,忙不疊勸她:“尤小姐,夫人讓您在這邊休息,她吩咐了廚房中午給您做好吃的,還說等您醒來讓許醫生過來給您看看。”

現在情況特殊,尤文溪哪裏還敢在家吃飯,更別說還要找許醫生給她看病,她跑都怕來不及。

“你告訴我媽,我已經沒事了。教案電腦都在學校,我得回去拿東西,祁山近,我暈車就不來這邊了。”

傭人一臉為難,還想勸,卻見尤文溪有些不耐,當即識趣地閉了嘴。

尤文溪的司機來得很慢,她足足等了兩個小時才看到她那輛小白桑塔納的影子。

壓下心裏的不高興,尤文溪冷着臉上車。

司機不停跟尤文溪道歉,說是堵車堵得嚴重。尤文溪滿心不爽,始終一言不發。

司機只能膽戰心驚地去前面開車。

路上連遇到兩個紅燈,尤文溪心口的暴躁終于壓抑不住了,沉着聲音問:“昨天怎麽回事?”

司機沒明白,有些戰戰兢兢道:“咳,對不起尤小姐,我沒太聽懂。”

尤文溪:“昨天我給你打電話讓你來接我,你人呢?”

司機忐忑道:“魏先生說他去接你,他……沒去嗎?”

尤文溪道:“你是我的司機還是他的司機,你這麽聽他的話以後跟着他混吧怎麽樣?”

司機總算明白尤文溪大上午跟吞了火藥一樣是怎麽回事了,心裏暗自嘆聲倒黴,夫妻吵架殃及池魚。他不敢争辯,忙表衷心道:“尤小姐,我以後再也不會了,一定以您的要求為先。”

尤文溪平時也不是為難下屬的人,她不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嬌小姐,不知人間冷暖。她也工作,知道為人打工的不易,很多時候她體諒他們。但昨天晚上她是真的被氣到了,他不來就算了,居然連個電話都不打。她一個人坐在街頭,落魄得像個街頭乞讨的流浪兒,魏籌來接她,還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又是氣憤司機不把她放在眼裏,又是厭惡最後在魏籌面前示弱的自己。今天司機來接她還遲到,新仇舊怨她難免忍不住發作一番。

“你以後記得就行了,”尤文溪不欲喋喋不休,顯得她這人刻薄不講理,“現在去學校吧,取了東西去……還是去祁山。”

祁山有管家在,她現在哪也去不了。當初為了工作方便,她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兩居室,如今成了個擺設。

離婚這事如今已經是迫在眉睫。

尤文溪靠着椅背,輕輕撫着小腹,一股疲憊又厭倦的情緒慢慢湧上心頭。

休息了一天,又連着上了幾天課,尤文溪的腳始終半好不好,走路倒沒什麽影響了,只是站久了或者磕到碰到還是隐隐作痛。傷口倒是結痂了。

周六學校放假,尤文溪自己開着車去了一趟醫院。

做完血hcg測試,尤文溪又在醫生的建議下做了b超檢查。

“看這裏,孩子應該六周大了,發育得不錯。”醫生印了圖出來讓尤文溪看,“這一圈是妊娠環,這裏是羊水,在這裏可以看到胎心搏動,但現在是靜止的圖看不到……”

尤文溪盯着那圈黑糊糊的玩意面無表情。

醫生看她一眼,見她情緒不高,以為她在擔心,笑道:“放心,你身體沒問題,各項指标都正常,只要平時勞逸結合,注意飲食,不會有太大問題。你是第一次當媽媽吧?”

尤文溪點點頭,過了會她輕聲道:“我一次也不想當。”

醫生張張嘴,但很快将詫異壓下,平靜道:“你要想清楚,有些人費盡心思備孕、燒香拜佛都求不來一個孩子,你輕易懷上了,說明你和這孩子有緣。”

尤文溪摸摸小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裏的薄紙,露出一個淡漠的笑:“醫生你對每個來做檢查的孕婦都這麽苦口婆心嗎?”

醫生一愣,随即笑着搖了搖頭:“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性。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作為一個醫生勸兩句也沒什麽吧?”

“沒什麽,很好。”尤文溪為他的恪盡職守點了一個贊,将檢查報告随手塞進包裏出了門。

這次檢查結果并沒有讓她意外。那一晚後,她雖然吃了緊急避孕藥,卻過了二十四小時,當時她就有些不放心。最近的一系列症狀也無不表明,她懷孕了。

只是這麽長時間,她始終沒有做好迎接這個孩子的準備。她和他的父親不是基于感情結婚,所有的恩愛都是為了瞞天過海。她不确定他這個時候出現在她肚子裏是否合适,只知道如果他生下來,不,僅是被身邊的人知道他已經出現,都會給她帶來無盡的麻煩。

她不是個迎難而上無所畏懼的人,讨厭一切不可控因素擾亂她的生活。她想要放棄這個孩子,寧願他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醫生滿懷愛意地讓她看那張b超圖,她只看到了一團長得像麻煩的黑漿糊,升不起半點溫柔與慈愛。聽着醫生不走心的祝福,她卻只覺得心灰意冷。

你投錯胎了。你母親不想要你,也不會讓你爸爸知道你,你會在還只是一只小藍莓大的時候離開你媽媽的肚子,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機會都不會有。

尤文溪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走了一段路後她戴上墨鏡,猛地抓住路過的一個護士:“你知道做人流往哪走嗎?

她穿了一條醒目又喜慶的紅色改良旗袍,長長的裙擺垂到她腳踝,黑色淺口高跟鞋足有十厘米高。她本就高挑,這樣的打扮讓她站在過往的人流裏,無異于鶴立雞群,就像在一叢素雅的白花中聳然直立的一株海棠,豔到極致,高貴到極致。

路人頻頻扭頭看她,她揚起頭,下拉的嘴角和蒼白的臉色都讓她看起來格外冷酷決絕。

護士指了個方向:“一直走,左拐。”

尤文溪道了謝,無視護士和路人滿是探究的眼神,高跟鞋磕在地上,無比堅定的往護士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做人流的地方人竟然還挺多,年齡層不一,性別不一,尤文溪走過去的時候不少人扭頭看她。她面無表情地扶了扶墨鏡,鼻孔朝天。

衆人見她一個人,長得漂亮,打扮亮眼精致,态度又這麽傲慢冷酷,看她的眼神更八卦了幾分,全然沒有被她的氣勢吓到。

尤文溪不耐地皺了皺眉,想着要不要晚點再來,或者預約一個專家號。但直到最後輪到她,她也沒想明白。

準确的說,她根本沒去仔細想怎麽盡快人流這件事,她一直在走神,只是憑着感覺随着隊伍前進。

隊伍一側空了一條走道出來,一個面無血色的女生扶着牆慢慢走過來,她低着頭,看不清臉,但能感受到萦繞着她的灰暗氣息。

尤文溪一直目送她消失在拐角,隐隐覺得背脊發涼,她心裏驀然升起了一些恐慌,覺得肚子好像有點疼。

害怕的情緒一點點滋生出來,越長越大,最後将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

“進來呀,你杵門口幹什麽?”

有人喊她,尤文溪循聲望去,一個中年女醫生一臉不耐煩地看着她,說話時臉上的法令紋一拱一拱,就像兩條搏動的青筋。

尤文溪猛地退了一步。

她身後一個女生被她踩到,痛得嘶了一聲,正要怒氣沖沖找她算賬,卻被她恐怖的臉色吓得悻悻然閉了嘴。

算了,現在不是時候,沒多久就高考了,做人流要好好休養,她根本沒時間調理身體。還不如等到高考以後,到時候老師也有長假,只要她找個合理的借口搬到學校附近的房子去,找個阿姨照顧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一切辦妥。

尤文溪又退了一步,直接離開了隊伍。

醫生不快地睨了她一眼,喊道:“下一個。”

尤文溪捂着肚子在車裏坐了好一會,她将腦袋磕在方向盤上,許久後才坐直身體,将黑長的頭發撩到腦後,開動車子。

回到祁山,尤文溪讓管家幫忙停車,一個人走到庭院裏,魏籌居然在家,隔着客廳的落地窗,能看到魏籌正坐在窗戶邊開着電腦,像是在處理工作。他側臉比起正面更有雕塑的感覺,立體深邃,下颌線完美。他将袖子紮了起來,露出一小節結實的手腕,手指幹淨修長,猶如竹枝。

沒人時,他看起來比其他時候冰冷許多。

尤文溪想,這應該才是他的本來面目,何苦要裝得道貌岸然紳士風度,就算自己不累,看戲的人也累。

魏籌可能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她,扭過頭來精準地捕捉到了尤文溪的身影。他本來淩厲的視線驀然變得溫柔,卻隐隐包含着些許玩味和揶揄。

尤文溪心裏悄然湧起了一些怨恨,這情緒來得如此之迅速,卻隐晦,像一條滑不溜秋的壁虎,倏忽從縫隙裏鑽進了她胸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