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身世起疑,四方樓初見
劉溫芷道:“李爺爺,我去錦繡坊選布料,中午怕是趕不回來吃飯了,你跟爹爹說聲不必等我。”李老頭應了一聲,“得-得---”車夫小六駕着馬車過來,劉溫芷一行人上車,前往錦繡坊。
劉祈自踏入劉府之後,來往小厮婢女見着他之後莫不訝異。按下心中不解,在知府周誠的引領下來到前廳,聽聞欽差和知府前來,劉同仁不敢怠慢。
賓主落座,婢女上茶,瞥見劉祈,也是止不住的困惑驚訝。見劉祈對此微微皺眉,回頭對管家低聲吩咐幾句,回首道:“劉府出身商賈,府中人沒見過世面,讓大人見笑了。”又是一番寒暄過後,便直奔主題,周誠道:“柒州商會推舉劉會長主管籌糧之事,不知準備的如何了?”
劉同仁想起劉溫芷的話,擡頭看了看劉祈,道:“朝廷籌糧,所為之事也澤在百姓,于情于理劉某不敢推辭,然,有心無力也。”又将上午在書房的為難之處道來,并表示一定會盡力籌糧。
劉同仁與周誠商讨籌糧的細節,劉祈借口如廁溜出前廳,在府中轉悠起來。他也不知自己在找什麽,腳步卻是無意識的向一個方向行去。劉祈一路思索,劉同仁的表情不像作僞,國庫緊張,籌糧的事本是借助民間之力,太過強逼反倒不美,可該如何是好呢?
“鄭哥哥——”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喊,劉祈側身看去,紅衫少女揮着手向自己飛奔而來,直直撞入胸口:“鄭哥哥,真的是你,我好半天不敢認,你可算回來了,溫芷姐姐可想你了。”
劉祈感覺被撞的胸口開始隐隐作痛,溫芷、溫芷、溫芷,為何只一個名字就讓自己心痛如斯。亂了亂了,自入柒州以來,什麽都亂了。推開卓絲絲,劉祈正色道:“姑娘怕認錯人了,女兒家這般行止成何體統?!”
“鄭哥哥你來這兒,不是來見溫芷姐姐的麽,”卓絲絲不解道,“我是絲絲啊,鄭哥哥你忘了,你以前也經常這般訓我,真是一點沒變。”劉祈看了看四周,竟不知何時轉到了後院,看見不遠處的匾牌,湘芷苑,原來是自己誤闖女眷之處。
劉祈歉然道:“誤闖湘芷苑,實非君子所為,還請姑娘見諒。在下劉祈,今日拜訪劉府是為籌糧之事,并非姑娘所說之人。”見劉祈舉止進退有度,目光疏離,卓絲絲也不敢多加糾纏。但到底忍不住心中疑惑,待官府離去後,便闖入書房。
再說離開劉府後,劉祈表示想自行四下看看,周誠只得老老實實回了府衙。劉祈來到四方樓,在跑堂的引路下,上了二樓雅間,在臨街的桌椅坐下。“客官,想吃點什麽?”小二擦了擦桌子,問道。
“來幾個拿手菜就行了,”劉祈在桌上放幾塊碎銀,道:“初到貴地,想了解柒州風土人情、舊聞轶事,小二可有合适的人選?”小二一聽,這位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吃飯倒不是在意的,當下拿過銀子回道:“公子算是來對地方了,我們四方樓有位包打聽,路子廣,柒州的事情無論巨細,沒有他不知道的。”
不一會兒,一個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在下包打聽,不知公子想要知道什麽事?”劉祈道:“柒州劉府,你知道多少說多少。”柒州繁華,劉姓也是大姓,但擔得起這柒州劉府四字的,除了東城民闿坊劉大善人家不作他想。包打聽将自己所知的緩緩道來,自劉家祖上講到如今的劉大善人,言語間極為尊敬劉同仁。
待包打聽講完,劉祈又問道:“那劉大小姐的過往,你知道多少?”包打聽狐疑的看着他,劉祈加了銀錢,包打聽還是什麽都不說。反而問道:“劉大小姐甚少出門,閨閣女子哪有什麽過往。公子相貌堂堂,應是個知禮數的,這話傳出去豈不是污了女兒家的清白?”
劉祈也是發現言語有些不妥,“倒是在下思慮不周,一時情急亂了方寸,在下是真心關心劉大小姐,還請先生為我解惑。”包打聽見劉祈言辭誠懇,眸光清亮,暗暗嘆口氣道:“這事說與你聽,可不能外傳了去。三年前,劉大小姐與一書生相戀,這書生也是柒州人士,有些才氣,不知何故與劉大小姐相識,再後來那書生便進京趕考,兩年未歸。可憐劉大小姐,豆蔻年華蹉跎至今。”
“這書生是何人?兩年未歸,劉府的人沒有為劉大小姐再覓良緣麽?”劉祈語氣都有些抖,包打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劉大小姐溫婉大方,文采斐然,彈得一手好琴,求親者都踏破劉府幾條門檻了。可這劉大小姐不松口,劉老爺愛女如命,又怎忍相逼?這書生嘛,名叫鄭祈,是東城老鄭頭的兒子,聽說鄭祈走後,劉大小姐接老鄭頭去劉家別院照顧了。多好的姑娘呀,可惜碰上個負心郎。”
包打聽嘆息,忽的撇到對面錦繡坊門口停了輛馬車,開口道:“喲,趕巧,劉大小姐今日到自家繡坊辦事了。”劉祈聞言看去,一襲綠紗,發間松松挽了個髻,期間插着根素釵,面目看的不大清楚,擡手上馬車時露出玉白的手,整個人仿佛琉璃般剔透。
劉祈有種不顧一切沖過去抱住她,再也不放手的沖動。劉溫芷似有所感,視線向四方樓二樓看來,劉祈下意識慌忙躲至窗後。陽光有點刺眼,自己方才莫不是看見鄭郎了?再待細看,卻是一瘦小的中年男子,劉溫芷搖搖頭,走進馬車,真是有些魔怔了。
劉溫芷回到劉府,覺得府中有些太過安靜了,來往婢女小厮沒有絲毫調鬧,皆規規矩矩的做着自己分內的事。剛踏進湘芷苑,芩兒就道:“今日這府中是怎麽了,我好生不習慣啦。”素素笑道:“府中胡鬧哪個比得過你?不過确實太安靜了些。”
一陣鈴铛聲傳來,是卓絲絲。剛邁入湘芷苑,看見劉溫芷頓時有點想掉頭就跑,只聽芩兒喊道:“絲絲姑娘回來了,正巧可以問問。”劉溫芷也有些不解,便開口道:“絲絲,府中可是發生何事了?”卓絲絲眼珠子亂轉:“府中挺好的呀,沒什麽事,挺正常的.”
劉溫芷不信:“一路走來,下人除了問好,也沒有往日活潑,可是與今日官府來人有關?“怎麽辦怎麽辦,溫芷姐姐發現了?卓絲絲恨不得抽自己幾嘴巴,讓你不聽伯父的話,好好呆在清荷苑,讓你沒事瞎跑,還被撞了個正着。
卓絲絲扯着衣袖不知怎麽開口,劉溫芷看着也着急起來,莫不是父親按自己的建議告知官府實情出事了?拉着卓絲絲的手道:“是不是李姨不讓你告訴我的?爹爹出事了?嗯?絲絲你快說呀”
卓絲絲的手被捏的生疼,一下子回過神來,咦,關伯父什麽事?看劉溫芷急的眼角發紅,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劉溫芷什麽都不知道。暗松口氣,開口道:“溫芷姐姐,伯父沒事,你別擔心。我想起來了,今日上茶的時候有位姐姐在客人面前失禮,伯父面上不好看,說是府裏不成規矩,讓周總管訓了府裏下人一頓。”
聽聞爹爹無事,劉溫芷才放心下來,頓時感覺背上冷汗淋淋:”你呀,吞吞吐吐的,吓死我了。爹爹也就是做做樣子,過不了幾日,他保準又閑沒人氣了。”卓絲絲笑道:“我也是沒把這事放心上,現下才想起來麽。好姐姐,我錯了,晚上給你做幾個你最愛的菜,好好賠罪。”
柒州知府,客院。劉祈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不多時裝進信封,蓋上紅印泥封好。朝門口喚道:“張侍衛——”張鳴推門而入,躬身道:“大人。”劉祈遞過信,慎重道:“此信關乎螺州,還請張侍衛親自送至驿站,八百裏加急.”“是。張鳴必定不負所托。”張鳴抱拳,将信塞入胸口,轉身出門送信去了。劉祈又坐了會兒,方才出門,來到馬廄,挑了匹快馬,直奔闵州而去。
兩日後。柒州。黃昏落盡,一人一騎風塵仆仆打馬過城門。正是歸家時,路上只零星數人。劉祈逐漸放緩速度,抹了把臉,馬蹄原地踏了踏。前方是條岔路,左邊通向府衙,右邊通向東城。如今的自己該選擇哪條呢?
劉祈翻身下馬,拉着缰繩緩緩向右邊那條路走去。他去了趟闵州,連夜找到據說是劉家祖宅的地方,老婦人見到他很是驚慌,劉祈見此更是肯定自己的身世有問題,故作已經知道前因後果,稱自己已憶起前塵往事,因父母在那個意外裏均已身亡,郡主憐惜他就替他編造了一段身世,現下是過來感謝老婦人的。
老婦人聽完,松了口氣,說道也是有人出了銀錢讓她頂替這個身份,宅子也是他們買的,自己只需要配合他們就好了,又誇劉祈的娘子甚是貼心。
劉祈心緒甚是複雜,當初與宋琬臨近婚期,自己對她道總是覺得空落落的,感覺忘記了很重要的人。就是那時,宋琬将老婦人接來京都,說是他的祖母,是他唯一的親人。現在想來,一切都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