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鐘闕事敗,封為皇商
芩兒拆開另一壇,為衆人斟上,頓時滿室飄香。宋琬飲下半盞,開口贊道:“好酒,唇齒生香、綿醇可口,不比皇宮的貢酒差。”
劉同仁謙虛道:“郡主過譽,此乃小女所制桃花釀,已有三年,回味甘綿但後勁十足,郡主淺酌即可。”
桃花釀?熟悉的酒香讓劉祈更加迫切的想找回失去的記憶,他知道,這酒便是福嬸說的家傳絕技,祖上釀酒為生,傳至鄭河大多酒方均已失傳,只餘桃花釀。
福嬸說,那時的鄭祈便是手把手教劉溫芷釀酒,當時她還曾取笑媳婦兒未進門就賣了家底。媳婦兒?看向劉溫芷,劉祈不禁放柔了目光。
宋琬注意到劉祈的變化,只覺滿心苦澀。卓絲絲大咧咧道:“溫芷姐姐的桃花釀自然是頂好的,若不是安哥哥,哪裏舍得拿出這最後幾壇。”
宋琬似是感興趣般說道:“那今日倒是借了蘇安公子的光,有此口福了。蘇安公子在此地已有一載,如此護衛劉府,倒是值得美酒相贈。”無親無故,若說沒有貓膩,誰信?
劉祈、蕭墨二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在劉溫芷蘇安之間來回掃視,心下都有些不滿。
倒是劉溫芷開口道:“自古寶劍贈英雄,美酒能遇上酒客亦是幸事。小安大恩,我劉府自當銘記于心。”四兩撥千斤,自家事兒與外人無關。
好好的一頓謝恩宴,先是出現刺客,在飯桌上也明諷暗刺。
蘇安是不厭其煩,抱着酒壇不聞身外之事,獨醉其間。蕭墨倒是覺得,蘇安可般模樣,煞是可愛。在各壞心事中,酒宴終是漸漸散場。
柒州知府府衙。前廳。商賈大戶齊聚一堂,交頭接耳。隐隐分成三個團體,以劉同仁為首的支持派,以鐘闕為首的反對派,以柳韞為首的觀望派。
昨晚劉府的事,在特意封鎖下,衆人并不知情。
鐘闕數次看向劉同仁,他可是狠心花了大價錢的,請來的是江湖中的殺手,怎的這劉同仁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
見他面色疲乏,并無受傷的跡象,鐘闕心下不安,難道那些人收下錢就跑了?還是,刺殺沒有得手?不論哪種說法,都說不過去呀,鐘闕暗暗道,稍後回府,再讓管事打探一二。
自門外走進幾人。劉祈面色難看的坐下,周誠跟在後面大氣不敢出一聲。衆人見狀,當下噤聲,忐忑不安。劉祈對劉同仁溫聲道:“劉家家主昨晚受了不小的驚吓,還是坐着吧。”
又在商賈中環視一圈,冷聲道:“今日能見到在座諸位,本官甚是幸運。昨夜,柒州劉府遇刺,本官及蕭将軍恰好正在作客,萬沒想到柒州繁華至此,人心亦是如此複雜。出手狠辣,連我朝的郡主都險些送命,當真是膽大的狠。”
鐘闕心下一顫,萬沒想到竟撞在這個當口,刺殺郡主?江湖草莽,真是沒有眼力見,現在劉府沒倒下,自己倒惹了一身腥。鐘闕又想到自己并未出面,應該不會受到牽連,心下稍安。
這時,劉祈又問起籌糧的進度,并未再追究昨夜之事,鐘闕也漸漸放下警惕。
劉祈問道:“鐘掌櫃也是柒州大戶,聽聞經商有道,當感念朝廷對商業的扶持,支持籌糧一事才對,眼下可是有何為難之處?”
這話若是放在不知昨晚行刺敗露之前,鐘闕難免又會打太極。此時開口卻道:“朝廷體恤百姓,我等自當感激涕零,數日來,小人在家中打理賬冊,倒是籌出一些糧食,正打算跟周大人回禀一二。”現下也顧不上劉府是否一家獨大了,從刺客事件之中指摘出去方是當務之急。
跟在鐘闕後面的商人都是不解,這鐘掌櫃并未與他們通過氣,這番言辭,豈不讓這段時間的反對付諸東流,還白白得罪朝廷?
心下一番計較,紛紛表示願意捐糧。周誠聞言大喜,看來籌糧有望,螺州之困可解。
只有劉祈冷冷盯着鐘闕,越發确定心中所想。昨夜,如果自己并未前去劉府,或者蕭墨将軍并未陪同,現下只怕劉府傷亡摻重。
那蘇安雖武藝出衆,卻也分身乏術,若是劉家家主夫婦有個萬一,劉溫芷豈不是悲痛萬分?每每念及至此,雖是嫉妒蘇安,卻也心生感激。
自己現下要做的,就是抓到兇手,繩之于法,免去劉府隐患。劉祈暗暗道,我雖不能伴你身側,亦會護你周全。
張鳴帶着血腥之氣走了進來,附耳對劉祈言道:“大人,那管事已經招供,承認是鐘闕主使。”
劉祈當下拍桌,呵斥道:“鐘闕,你可知罪?!”鐘闕一哆嗦,跪倒在地,辯解道:”大人這是何意?小人不知犯了何事?”衆商賈一臉懵逼,原諒他們,反轉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
柳韞倒是若有所思,今天的事兒都透着貓膩,只怕沒那簡單。只聽劉祈道:“劉府昨夜行刺之事,你可知情?”
鐘闕故作驚慌道:“大人,小人也是方才知曉劉會長遭此不幸,我倆雖在商業來往有些分歧,可小的是萬萬不敢行此惡事。還請大人明察。”
鐘闕想的明白,眼下劉祈并無證據,只怕是空城計,得知兩家不睦,試探一二,自己萬萬不能露怯。
鐘闕言辭鑿鑿,有與他交好的商賈道:“是啊,鐘掌櫃經商多年,為人是有些獨斷,但在柒州聲譽不錯,商場險惡,恐有人意圖陷害,大人還請明察呀。”
劉祈聞言,正色道:“本官自是不會冤枉無辜之人,但也斷然不會讓兇徒逍遙法外。鐘闕,本官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
到了這個份上,衆人意識到,這劉大人莫不已經知道什麽了,無人再敢為鐘闕辯解。
鐘闕自是不認,答道:“大人這般責難,已是認定我是幕後之人了?無憑無據,有失公允,京都之人便是這般查案,鐘某算是見識了。”
以進為退,不愧是商場老手。若是劉祈沒有證據,此時還當真拿他不下。
劉祈倒是氣急而笑:“沒想到,鐘掌櫃倒是知曉辦案講究鐵證如山,張鳴,将人帶上來,讓鐘掌櫃好好認認。”只可惜,鐘闕料錯了一點,劉祈是有備而來。
張鳴朝門外的侍衛打了個手勢,侍衛拖着一個人形上來。
囚服上滿身血跡,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劉祈道:“此人是昨日落網的刺客,聲稱是收了鐘府錢財,取劉府主子的性命,你可認識?”
鐘闕見刺客受如此重刑,面色煞白:“大人說笑,這刺客我如何認得?”
“冥頑不靈,”劉祈擡袖,紀管事自門外進來跪倒:“見過大人。”
鐘闕暗道不妙,眼珠一轉,搶先指着紀管事道:“紀管事,我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我雖平日對你怨怼過劉府。但沒想到,你做出如此惡事。”
又回首對劉祈言道:“大人,紀管事是我鐘府之人,做錯了事,理當受罰,我鐘府絕不包庇。”紀管事本對鐘闕有所愧疚,見此也是心生憤怒:“大人,此事乃是鐘闕主使,誣陷與我。朝廷對劉府青眼有加,鐘闕心生嫉恨,言道柒州不容一家獨大。”
紀管事自袖中掏出一物,雙手托起:“此乃錢莊交易楔子,大人可憑楔子查看錢莊往來明細,這是鐘闕親自過手的錢財,做不得假。”這張楔子還是自己留了個心眼留下的,萬萬沒想到救了自己一命。
鐘闕也沒料到,紀管事還留了這麽一手,見事情敗露,倒是狂放起來:“是我又如何,他劉府這些年做大,柒州商會的會長、美名遠播的劉大善人。狗屁,不過是些蒙騙無知百姓的伎倆。”
鐘闕被官差拉下去的時候,對劉同仁道:“你我半斤八兩,只不過你總是比我走運罷了,成王敗寇,你也有輸的一天,我等着。”
衆商賈看了這麽一出好戲,一陣噓籲。這鐘闕不是不精明,只是太過好勝,心性又多疑,沒想到最後慘淡收場。
這時,下人來禀,京都來人。衆人随劉祈前去迎接,卻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董公公。董公公對劉祈道:“劉侍郎,別來無恙呀。”
劉祈對他也是客氣,兩廂寒暄幾句。為官之道,在京都浸淫官場兩年,劉祈已是明白不少。
董公公道:“此次聖上命咱家前來宣旨,還是辦正事要緊,大人随我前往柒州劉府走一遭吧。”劉祈道:“自是宣旨之事重大,只是眼下,劉家家主正在此處,董公公倒是不必再多走一趟了。”
董公公倒是喜聞樂見,宣過旨意後,道:“劉家主,接旨吧。”劉同仁只覺如墜夢中,幸福來得太突然,昨日還陷入危機,今日不但抓出兇手,還被封為皇商。
皇商呀,這可是本朝的第一例,前朝皇商富可敵國,壟斷宮中日需,生意遍布各國,這是天下商人的畢生所求啊。
柳韞見此,暗暗扯了扯劉同仁的衣袖,以免落得個不敬之罪。劉同仁被拉回神,接下聖旨:“草民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董公公倒是不介意方才的小插曲,畢竟,皇商意味着什麽,身為宮中的老人,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待劉祈陪同董公公出去後,衆人紛紛圍上來道賀。心道,這鐘闕有句話倒是沒說錯,這劉同仁運氣着實是好。遇個刺,有将軍郡主解圍;籌個糧,便被聖上所知封為皇商。
劉祈對柳韞溫言道:“方才,多謝柳賢侄了。”柳韞道:“劉伯伯多禮了,不過舉手之勞而已。現今你已是皇商,此時小侄同意捐糧,這等拍馬你可接受?”
柳韞不過二十來歲,為人圓滑,又喜揣測人心,但如此風趣道明意圖,倒不讓人厭惡。
柳韞提出這個請求,讓其他沒有捐糧的商賈心思活絡起來。眼下,一切都成定局,讨好一下劉同仁總不會出錯,紛紛附和。
如此一來,籌糧之事已有着落,雖與當初的本意有所出入,但劉祈請旨的目的終是達到了。
劉同仁看着眼前的青年,只嘆有緣無份。劉同仁多年前曾起意兩家結成姻親,奈何柳韞之父突然病故,柳韞獨自擔起柳家,再後來,女兒便遇上了鄭祈。不得不嘆,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