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3

公孫鯉牽着趙尋寧上前,乖巧地喊了一聲娘,便道:“尋寧和我一樣,都是最講孝心的,怎舍得不回來。”

公孫夫人眉毛松松一挑,“還是為鋪子裏的事?”

趙尋寧不得不回答,“是,近來格外忙碌一些,有幾家指定的時間又緊,實在抽不出身。”

公孫夫人當初許她進府,是看在太後的面子,也是為成全兒子的一片癡心,可是對于趙尋寧做生意這件事,她一直都不大贊同。

她緩緩說道:“既然這般勞碌,還留着做什麽,不如辭去好了,省得徒費心神,你留在府裏,也不會短吃少穿的。”

倘若大家都是一樣的身份,趙尋寧便該狠狠怼她一句:您大約不知道,您兒媳婦這個月所賺的銀子,比國公府一年的開銷還多呢。

不過,對方究竟是國公夫人,她不便頂撞,好在有公孫鯉替她應付,“母親的意思很是,只是尋寧好不容易闖出這番名聲,怎可甘心舍棄?如今又有太後欽賜的匾額,來往的又多是達官貴人,母親您說出去也面上增光不是?”

公孫夫人瞪着兒子,“就知道幫她說話,你一個男子漢,倒舍得女人家日日在外抛頭露面的,你知不知羞?”

言下之意,倒仿佛兒子無用,勞累老婆辛苦奔波養家糊口。

公孫鯉笑着攤開兩手,“這也沒法子,誰讓尋寧是咱們府裏掙錢最多的人嘛!”

“你……”公孫夫人說不出話來。

國公老爺在後頭打圓場,“好啦好啦,都道是娶了媳婦忘了娘麽,兒子已經成家,他們小夫妻的事咱們就別管了。”

公孫夫人急促轉身,将怒氣對準丈夫,“都是你為老不尊,你若拿出點為尊上者的威嚴來,他們哪敢不聽你的話?”

國公老爺嘿嘿笑着,詫異說道:“咦,都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記得你剛進府的時候笨手笨腳,還打碎了老夫人最愛的一件翡翠花尊,還是我費心替你遮掩的,我那時一樣的護着你,怎麽輪到下一輩身上,就全忘了?”

公孫夫人保養良好,白皙的臉上泛出微紅,急急說道:“那麽久的事還提它做什麽,存心與我過不去是不是?”

瞧她那副架勢,要不是有人在,簡直恨不得伸手去掩國公老爺的嘴。

趙尋寧瞧在眼裏,忽然覺得很有意思。她對這位婆婆,原本存了幾分怯意,如今瞧來也不怎麽可怕嘛。她來京中之前,早就聽聞公孫夫人厲害名聲在外,如今一瞧,她似乎也不怎麽潑辣,而因國公老爺處處避讓,才顯得狠氣。

國公老爺與兒子的性格恰好相反,相當玩世不恭,而對這位妻子,卻是禮敬有加,偶爾還一本正經地調笑,仿佛看到公孫夫人炸毛的樣子,他就覺得很好玩。

有趣,實在有趣。

趙尋寧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對夫妻,深切地感受到公孫夫人不過是一只紙老虎,而國公老爺才是真正的腹黑呀。

公孫夫人大約覺得老兩口在兒孫輩面前打情罵俏實在不好意思,忙收住手,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用過膳沒有?”

公孫鯉誠實地回答:“我和尋寧都在鋪子裏吃過了。”

“那一定吃的不飽。”公孫夫人果斷下了結論,“還是我想的周到,早給你們留了幾樣菜色,讓廚下熱一熱,端到你們房裏去吧。”

這要是說不餓,公孫夫人一定不肯善罷甘休的。兩人只好應道:“有勞母親。”

将要離去,趙尋寧想起什麽,恭恭敬敬地從袖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圓瓷盒來,“母親,這是館裏新琢磨出的香粉,抹在臉上輕白細軟,最适合您這個年齡層的人了。”

公孫夫人嫌棄地瞅了一眼,“我素日不愛調脂弄粉,送給燕燕頑去吧。”

燕燕是公孫鯉的妹妹。公孫鯉有兩個妹妹,那個大的已經出嫁,留在府中的是這個小的,名叫公孫燕。

公孫燕與一般的女孩子并無不同,雖然愛嬌些,性子并不壞,趙尋寧用幾樣化妝品就輕而易舉收服了她,難纏的是這位婆母——公孫夫人毫無女人的通病,對這些胭脂花粉一些不愛,趙尋寧簡直沒法子打動她,何況公孫夫人麗質天成,趙尋寧的手藝派不上用場——當然也多虧公孫夫人優良的基因,才生出公孫鯉這樣英俊的兒子,這一點趙尋寧不得不深深感激:她也是個顏控啊。

當下她小心翼翼地垂着頭,“燕燕那兒已經有了,這一盒,是專程孝敬母親您的。”

她頂怕公孫夫人不為所動。

國公老爺在一旁撺掇着,“收下吧,收下吧,你一向不施脂粉,我倒挺想看看你妝飾後是何等美貌。”

公孫夫人面色微紅,嗔道:“胡鬧!”到底還是收下,或許是怕當着孩子們的面,丈夫說出更不該說的話來。

趙尋寧舒了一口氣。

回到房中,熱好的飯菜果然都已經呈上來,公孫鯉拉了她的手在桌邊坐下,誠懇說道:“母親的話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她就是那樣的性子。”

趙尋寧當然不會介意,公孫夫人的嘴硬心軟她也算是很能領教了。

趙尋寧抿嘴笑道:“沒事,有人治得住她呢。”

公孫鯉含笑道:“父親治得住母親,我卻治不住你呢。”

趙尋寧立刻柳眉豎起。

公孫鯉并不畏懼,拉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當然這不打緊,你治得住我就好。”

這人還真是,随手随地都能變相表白。

趙尋寧不好意思地縮回手,“誰要治你,我巴不得不管你。”

當然是口是心非。公孫鯉看出妻子的羞怯,毫不介意,笑吟吟地執起酒樽,“好好好,你不管我,我可不能不管我自己的肚子——都怪秦郎,攪擾得一頓飯也不曾吃好。”

他殷切夾了幾樣趙尋寧素日愛吃的菜色,放到她碗中,“你也快吃吧,不然就涼了。”

“我并不餓。”趙尋寧看着滿桌子佳肴,卻并沒什麽胃口,只抱着一尊酸梅湯痛飲。

公孫鯉忽然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她。

趙尋寧隔着酒杯望道:“怎麽了?”

公孫鯉奇道:“我記得你一向不愛吃酸的呀!”

“誰知道,大約是天熱吧。”趙尋寧含蓄地望了他一眼,顯然公孫鯉并不懂其中的意思。

酒醉飯飽之後,兩人洗漱就寝。他們夫妻一向和睦,公孫鯉又正在血氣方剛的年紀,才奉上谕出了一趟京,數天不見,更是思念備至,難免有那動手動腳之事。

趙尋寧一向很能配合,今天卻仿佛格外別扭,躲來躲去地不肯。

公孫鯉咦道:“我記得你月事應該早過了呀!”

這是什麽男人呀,連月事都算得清清楚楚。

趙尋寧半含薄怒的看他一眼,嗔道:“沒有。”

“沒有?”

“豈止沒有,這個月的月事根本就沒來!”趙尋寧硬邦邦扔下這一句,拿被子掩住臉,只将額頭露在外面。

公孫鯉先是愣住,旋即歡喜地将她拉起,“你該不會……”

真是遲鈍。趙尋寧在被子裏悶悶地想。

公孫鯉立刻歡喜地叫起來,“怪不得你抱着梅子湯不放呢,我就說……”

趙尋寧連忙用手指堵住他的嘴,面色緋紅,“知道就好了,非得嚷嚷得衆人皆曉嗎?”

公孫鯉好不容易喘口氣,“但這是好事啊,母親她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

趙尋寧當然有自己的考量,“高興是一方面,可我要出府就不容易了。”

這倒是,倘若公孫夫人知道趙尋寧懷有身孕,一定不會讓她在外頭忙碌的,必得好好将她拘在府裏。

公孫鯉沉吟着,“這也不是能瞞得住的事。”

趙尋寧抱着他胳膊,“也不要多的,能瞞幾個月就好,等月份大了,我自己還懶怠出去呢。”

她刻意将聲音放軟,增加幾分撒嬌的威力。

公孫鯉一向很難抵擋她這種攻勢,只得投降,“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可是你也得答應我保重自身,別太累着了。”

趙尋寧乖巧地點了點頭。

公孫鯉突發奇想,“有了,不如我向陛下告假,每天陪你去鋪子,這樣不會耽擱你的事,我也能放心了。”

趙尋寧急急推他一把,“不要!你在那兒,我還怎麽安心做生意啊?”

公孫鯉将下巴磕在她肩頭,“有什麽關系,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嘛。”

越是性格冷淡的男人,做起這種誘惑姿态便越是撩人。看着他那張慵懶俊俏的面容,趙尋寧就知道自己拒絕不了。

她覺得成婚之後,公孫鯉仿佛越來越俊美了,好似更有眼緣,也不知是不是所謂的夫妻相。

倒不知自己的相貌有沒有變化,趙尋寧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臉。

公孫鯉直直地看着她,忽然說道:“不知道咱們的孩子出世之後,會是什麽模樣……”

趙尋寧得意道,“若是個女兒,一定很像我,是個天生的大美人,要是……”

她忽然有些惶惑,若是像公孫鯉怎麽辦?男性的五官與女性的五官常常是不能兼容的,公孫鯉雖然英俊,難免失之剛毅,女兒若是像他,恐怕就少了幾分柔美,稱不稱得上大美人還是一說呢。

公孫鯉抱着她,柔聲說道:“不怕,有你的技藝在,咱們的孩子縱然有少許瑕疵,也能彌補回來。”

趙尋寧生氣地推開他,“胡鬧,我才不會在自己孩子臉上動刀呢,就連我自己這張臉,我都從未加以毀傷。”

公孫鯉愕然看着她,“诶?”

趙尋寧模模糊糊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你……你該不會……”

該不會以為她這張臉動過手腳吧?

她這張臉雖然看起來很完美,也不至于顯得假吧?

這可真叫人氣忿。

公孫鯉瞧出不妙,忙摟住她,好言道:“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說,不管你這張臉是不是天生造就的,我都喜歡。”

他補充道:“反正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這張臉。”

話是好話,可趙尋寧還是覺得心上被戳了一下:她可是經由公孫鯉這張臉而喜歡上這個人的,莫非因此就說明她膚淺嗎?

完了完了,怪不得別人都說言多必失,公孫鯉又聽說有孕在身的女人容易情緒不穩,必得小心留意才行。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趙尋寧躺下,低聲說道:“尋寧,時候不早了,咱們睡吧。”

示弱的時候,有時候比剛強更令人折服。

趙尋寧不說話了,也沒表示抗拒。

吹熄了燈盞,兩人在黑暗中靜靜躺着,聽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很近。很靜。

這樣的寧谧與美好。

公孫鯉翻身擁抱住她,輕聲說道:“尋寧,哪日有空,你帶我回登州好麽?”

趙尋寧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去那兒做什麽?”

她生意的重心放在京城,登州雖開有分店,鑒于地廣人稀的情勢,她并未十分在意。

公孫鯉靜默地說道:“我想在你父母的墳茔前敬一炷香,讓他們知道,你如今已經終身有靠,他們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他雙眸炯炯地睜着,“我想得到他們的認可,我會向他們保證,我公孫鯉既已娶趙尋寧為妻,此生必定珍之重之,永不相負。”

為什麽一個男子會有這種細膩的心思啊,搞得跟言情小說似的。趙尋寧不無驚訝地想。

然則,不是不感動的。縱然是肉麻奇怪的情話,聽起來也有一番動人之處吧?

她靜靜說道:“好。”

公孫鯉立刻歡喜地摟着她。

“不過,我們那的嬸子大娘們嘴皮子碎得很,見到你這位貴人,一定少不了閑話的。”趙尋寧說道。

“這樣也好,”她忽而嫣然一笑,“讓她們說去吧,也好讓她們知道,我趙尋寧得了你這麽一位貴婿,這是我的福,活該他們羨慕。”

“也是我的福。”公孫鯉埋在她頸間,輕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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