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銀子沒了
這小兄弟瞧着又能贏錢,慌忙死命地點頭。
我在賭莊內環顧了一圈,又站到各桌前觀望了一會兒,發現就方才賭第一把時那張賭桌比較有戲,遂趕緊拽了小兄弟跟我一塊兒過去。
這張賭桌已經連開了三把大,開出小的幾率極大。瞧着莊家的賭盅一落穩,我便立時掏出全部的銀票砸到右邊的“小”字上。再加上方才贏來的銀子,總共一百一十三兩六錢。
之前穩贏不賠的幾局叫我信心大漲,這麽多銀子甩上去的感覺也忒爽。尤其是見着周圍的賭友都紛紛圍觀過來,并迸發出極其熱烈地喧嘩時,這種獨領風騷的感覺更像是站在世界頂端一般,西風獵獵地吹,衣袍嗖嗖地響。
就連莊家見着我,也是眼角猛地一跳,摸骰盅的手止不住地抖。抖了好一會兒,方強笑着喊出每局必喊的臺詞:“來來來,買定離手。”
我轉頭看向身邊的小兄弟:“怎麽?你不下注?”
說完才注意到,這位小兄弟的額上早已浸慢細密的汗濕。
他盯着我那一大摞銀錢吞了口唾沫,又顫顫巍巍地掏出幾兩銀子,然後……放到了左邊的大字上。
我趕緊扯扯他:“這局指定不是開大,你輸定了!”
他抹了把額上的汗:“我、我就買它了。”
我嘆一口氣,此人果然還是太年輕。
幸好除了他外,周圍的圍觀群衆大多還都是聰明人,不少人為了沾我鴻旺的手氣都跟着買了小。
臨近開盅,整個賭莊的氣氛瞬間都緊張起來。
我壓的銀子最多,自然也壓力最大,見着莊家手指一動,一雙眼珠子便死死地盯着他手下的賭盅不放。
“大!”“大!”“大!”
“小!”“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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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陣營也都堅定地沸騰起來,口號聲此起彼伏,那叫一個混亂,那叫一個震耳欲聾。仿佛這是一場大嗓門兒的較量,誰喊得響誰就能贏銀子,誰喊得響莊家就開什麽。
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那股子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心理素質,被這強大的氣氛一感染,立時也随大流地跟着叫喊起來。
然而,就在賭盅将開未開的關鍵時刻,悲劇發生了。
人群中一個喊“大”的和一個喊“小”的喊着喊着就鬥起氣來,臉對臉地喊了半天沒分出勝負,還互相噴了對方一臉唾沫星子。兩個人一激動,登時就動起手來。你一推我一撞,霎時就将龐大的圍觀人群撞得是人仰馬翻。
賭莊內叫喊聲,哭鬧聲一片。
好在我的位置處在最裏邊的賭桌旁,外頭再怎麽推搡也可以險險地扶着賭桌站穩,既安全又能盡快地取回桌上的銀票。
哪知算不如天算,就在我伸出手的那一剎那,有個倒黴蛋忽然被撞得飛起來,直挺挺地就砸上擺滿銀子的賭桌,“哐當”一聲,好端端地一張賭桌,它它它……塌了!
我欲哭無淚,趕緊不要命地沖進去撈銀票。
但一山更有一山高,不要命之外還有更不要命的。眼下大夥兒的銀子都在此處,男女老少紛紛一窩蜂地往裏頭擠,擠着擠着,我這柔弱的小身板登時就落了下風。
等驚覺已被擠出人堆之時,我緊握的拳頭打開,裏頭卻只握了銀票的半個角。且手背上滿是抓痕,血淋淋的就跟去荊棘叢裏蕩了一圈。
這麽要命的時刻,也顧不得痛了。我趕緊再一頭撞上去,試圖将龐大的人堆紮出條小縫。
但眼前整個一人疊人的陣勢,我在外圍撞了七八十回都沒能成功。等終于撞得自個兒眼冒金星之時,人堆裏的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我那一百一十三兩六錢的銀子連一個子兒都沒能剩下,全被那些王八羔子哄搶光了。
我坐在一片廢墟之上,“哇”地一聲就哭出來。
哭得那叫一個凄凄慘慘戚戚。
長這麽大,哭得如此賣力的機會不多,總共就兩回。一回是我爹撒手而去,另一回就是現在。
我仰着腦袋閉着眼,一面抹着眼淚花子一面用衣裳揩着鼻涕。也記不得哭了多久,腦子裏忽然生出一個想法——既然事兒是在賭場裏出的,我的銀子沒了,那就該找莫老大賠償。
睜開眼在賭坊中一望,那莫老大正站在賭場中央嘆氣,周圍一片破碎的桌椅。
我猶豫了一瞬,終還是跑過去扯住他衣角,抽泣着道:“莫老大,我的銀子被搶了,你看怎麽辦?”
莫老大不耐煩地退開一步:“還能怎麽辦?自認倒黴呗!”
我即刻怒上心頭:“銀子是在你這裏丢的,你竟然叫我自認倒黴?”
他煩躁地瞪我一眼,叉腰道:“又不是我拿了你的銀子!難道還要我賠不成?”說着将蘭花指伸出來四處指了指:“看看我這賭莊,原本生意做得好好的,就因為你來了一趟便成了這個樣子,我還沒叫你賠呢!”
我鼻頭一酸,登時又哭了起來。
莫老大皺了皺眉,娘聲娘氣地道:“行了行了,別嚎了。這事兒即便是報官也頂多拿聚衆鬥毆罪将大夥兒抓進去關上幾天,誰拿了多少銀子又沒有個準數,更沒有人會傻到自個兒招出來,你就自認倒黴吧。”
我一聽,立馬哭得更大聲了。
哭着哭着就想起被晾在家裏頭的陸澈,眼下都過中午了,他定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既然銀子找不回來,再萬不可将這位金主也丢了。
事已至此,也只好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莫老大又叫住我:“舒婉。”
我抹了把眼淚回頭,甕聲甕氣地問他:“幹嘛?你是不是想賠銀子啊?”
莫老大斜我一眼,緩緩将地上的兩本書撿起來遞給我:“你的書忘了拿。”
“……哦。”
事後我一路哭一路慢吞吞地回了家。擔心此事被陸澈知道,臨近家門前又将眼淚揩了,這才目不斜視地跨進門檻。
不出意料的話,陸澈勢必在家吹胡子瞪眼。
此時對他的懼怕多過丢掉銀子的心疼,倒也不那麽傷心了。
而事實證明我所料不錯,踏進院門才走了不遠,就感覺背後有一股熱騰騰的殺氣直戳脊梁骨,戳得人手腳冒汗。
我膽戰心驚地将頭轉過去,正對上陸澈一張橫眉怒目的臉。
他抄着手靠在門板上,調整了一會兒神情,不溫不火地道:“說吧,哪去了?”
我緊張地退後一步,遙遙地用左手将書本奉上:“買、買書。”
他施施然地朝我走過來,拿起我手裏的書翻了翻,繼續問:“除了買書以外呢?”
我緊拽着自個兒衣角,踩着小碎步後退:“買、買房。”
他眉頭一皺:“買房做什麽?”
我顫顫巍巍地道:“我就是覺着我們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呃,我不是想趕你走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你過慣了好日子,如今卻要跟我擠在一塊兒肯定住得不舒服,我就想置辦個大點的宅子來着,那樣你一間我一間……多好,對吧?”
陸澈靠近一步:“你昨夜翻來覆去了一整夜,也是在盤算這個?”
我吓得将腦袋縮了縮:“嗯。”
他挑了挑他那桃花似地眉眼:“那宅子呢?買了麽?”
我再往後退了退:“錢不夠。”
他長吸一口氣:“租房子的錢也不夠麽?”
我怔了怔:“對哦!我怎麽沒想到這層?除了買還能租啊!”要是想到這層,也就不必去賭坊了,不去賭坊也就不會丢銀子了!我一巴掌拍上自個兒腦袋,悔恨得眼淚都快流出來:“我真是個榆木腦袋啊!”
陸澈無奈地望了我一會兒,大有種哭笑不得的陣勢,看着看着神情就嚴肅起來,抓着我的手腕問:“你的手怎麽了?”
“疼……”
我疼得在他手裏掙了掙,沒掙脫,只好皺着眉道:“路上摔了一跤。”
他将信将疑地睨我一眼:“好像眼睛也有點腫啊!”
我手一抖:“路上疼哭了。”
他忍不住“撲哧”一笑:“走,進去塗點藥吧。”說完拉着我就走。
我縮頭縮腦地跟在後頭,心想虧他現在還笑得出來,等我說完下一句,他指定就笑不出來了。
丢銀子的事肯定是紙包不住火的,本着坦白從寬的國際慣例,我可憐巴巴地道:“其實也不是疼哭的,主要還是摔完這一跤,銀子就丢了。”
陸澈的腳步停下:“摔了一跤,銀子就丢了?”
我硬着脖子道:“雖然你覺得這個事情有點不可思議吧,但事情它就是這樣。”
陸澈奇奇怪怪地看我一眼,拉着我繼續往屋裏走:“無事,丢了就丢了吧。”
我跟着他跨過門檻,試探道:“要是全丢了呢?呃,我是說一文錢不剩的那種?”
陸澈臉色一沉:“你是認真的?”
我嚴肅地點點頭:“千真萬确,我絕對沒有逗你玩兒的意思。”
他找了張條凳坐下,板着臉瞪了我一會兒。看到我手上的傷,又從櫃子裏拿出傷藥紗布,一邊打開一邊接着瞪我。瞪了一會兒又開始幫我上藥包紮,一邊包紮一邊繼續瞪我。
瞪得我無地自容,腦袋瓜子越縮越低,完全不敢與他對視。直覺這靜谧詭谲的氣氛如同刑獄,我置身其中,身心受制卻還不敢反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傷口的紗布打上最後一個節,陸澈終于冷不丁地開口:“你再低下去,腦袋就撞上桌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女主的銀子确實沒了,但她不是輸掉的,所以你們沒有猜對,哇哈哈哈哈哈!
另外,
不要問我為什麽給自己丢了個地雷。
那是因為我預感這篇文将來會有人攻打,于是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小家子氣心态,率先攻占了它的貞操。
撩頭發,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