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誤會一場

那人估計沒料到我手裏的雞蛋是用來仍的,光顧着說話也沒來得及躲,一個雞蛋過去,胸口瞬時滑溜溜的,黃的白的一大片。

他瞧着自個兒的胸口愣了愣,登時面顯怒色:“悍婦!信不信我一劍殺了你!”

我腳下一軟,本想答一個“信”字。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句話它不是個問句,而是個感嘆句,便想也不想地将整籃子的雞蛋抛出去,抛完撒丫子就跑。

不料才跑出去半步,我就覺着脖子上涼涼的,停下來一摸,登時就邁不出腳了。滿腦子都在疑惑,陸澈他到底得罪了什麽人喂?!我不過才跑了半步,此人就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完成了三個動作。

先一把将劍上的白布掀開,又迅速地将長劍拔出來,再偷偷摸摸地架上了我的頸脖。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咋舌!

身後的人冷冷地道:“說!他人在哪裏?”

我腿肚子抖了兩抖,緩緩地轉過身面向着他。顫顫巍巍地望了望屋裏,正猶豫着要不要說,不想陸澈他竟然自己出來了。且面無懼色,昂首挺胸,絲毫沒有準備向惡勢力服軟的意思。

面對如此惡徒,他極具氣場地命令道:“衛淩,把劍放下!”

我感動得六腑俱酸,覺得陸澈這個人真傻,我和他不過萍水相逢,還處心積慮地想騙他的銀子,他不僅不怪我,還在這種時候不顧性命地站出來救我,真是又好看又善良又有錢。

直到下一刻……

被稱作衛淩的人登時身子一僵,轉身“噗通”一聲朝門口跪下去,眼中淚花直閃:“主子,我終于找到你了!”

我:“……”

之所以将衛淩誤當做陸澈的仇家,我共總結出兩層緣由。

一是陸澈曾說他的随從有三五個,而今日只來了一人。二是衛淩随身帶着長劍,讓人聯想到陸澈的傷口,立馬就将他與仇家這個詞套上了。再加上此人兇神惡煞地半天不表身份,沒事兒還翻個院牆,這就更是往壞人的道上靠了。

好在陸澈及時出手阻止,否則我豈不是死得比窦娥還冤?

雖然想起來有些後怕,但我終究是個大度的人,尤其是在陸澈的面前。經衛淩誠懇地賠禮道歉,我很快原諒了他,且還不計前嫌地請他吃了頓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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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談中得知,衛淩從小便跟着陸澈,可謂是忠心耿耿的典範。由于路上被仇人追殺,為了引開他們,這才與陸澈失散,截至今日,衛淩已經找了他五天。

我聽完不禁為他這窮兇極惡的仇家顫了顫心肝,又疑惑道:“陸公子,你到底得罪了什麽人啊?如今被仇家追得從家裏逃出來,那家人怎麽辦?”

陸澈挪了挪輕薄的唇瓣,緩緩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不瞞姑娘,追殺我的人其實就是我們陸家的人。”

我倒吸一口涼氣,驚覺這原來是一場兇殘的宅鬥。

我道:“聽聞大家氏族中人口衆多,關系也是錯綜複雜,常常有人為了争奪家産而暗中戕害本家的人。莫非,你是家中嫡子?”

陸澈想了想,糾正道:“應該是上位不久的當家人。”

我再吸一口涼氣:“這麽年輕就做上了當家人,莫非是你的同胞兄弟見你根基不穩,想要趁機害你?”

他擡了擡眉毛:“确切的說,我應該叫他一聲叔叔。”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原來是旁系野心勃勃,想要翻身做主。

瞄了眼一旁沉默的衛淩,我趕忙道:“你們先敘敘舊,我出去将門口的字撕了。既然衛淩能通過你的字跡找到你,想必你的那位叔叔也可以。”

陸澈點點頭:“有勞了。”

此時天色已晚,院子裏黑漆漆的。

我蹑手蹑腳地摸出去,先是探查了一番情形,等确定周圍無人埋伏之後,方偷偷摸摸地将院門上的字揭下來。

關上門遠遠地望着屋子裏正激烈交流的兩個人,我覺着這主仆倆小別相逢定有許多話講,若此時進去定是不便。躊躇了一會兒,便就着月色在院子裏坐下來。

蛐蛐兒在草堆中叫得歡快響亮,就着不遠處交河奔騰的河水,屋裏的說話聲就顯得甕聲甕氣的,聽不大清。

我撐着腮幫子呆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地就憂傷起來。

如今陸澈的随從已經到了,雖然在數目上有所出入,但以目前的形勢來看,我家萬萬是住不下的,除非是睡在桌子底下。而我實在是想不出,一個人的腦子究竟要得了什麽病才會放着好好的客棧不住,非睡人家桌子底下。

我覺得,我的大金主就快要走了,而這一次,已再沒有阻擾他的理由。

孤零零地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我覺得,即便以後撈不着銀子了,看幾眼飽飽眼福也是好的。便緩緩地站起來,想再看陸澈最後幾眼。

不料往屋子裏一望,方桌旁不知何時竟只剩下他一人,方才還與他侃侃而談的衛淩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我慌忙提着裙子奔進去:“衛淩呢?”

陸澈自顧自地倒了杯茶:“他還有事要辦,先走了。”

我呆了一呆:“走了?那什麽時候回來?”

他端茶的手在嘴邊頓住:“快的話大概明日吧。怎麽?你找他有事?”

我連連擺手:“沒事沒事,我就随便問問。”只是他這來來去去的,也忒快了些吧?我道:“你們陸家要清理門戶,最近應該挺忙的呵?你傷還沒好全,大概暫時不會走了吧?”

陸澈抿了口茶水,笑呵呵地道:“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呢,我那位叔叔已經被軟禁起來,家裏頭正等着我回去當家做主。只是如今傷沒好全,上不得路,大概還要再叨擾幾日。”

我喜出望外:“不叨擾不叨擾,你盡管住,往久了住,千萬別跟我客氣。”

陸澈笑了笑,朝我微微颌首。

我撐着桌角險危危坐下去,覺得就快要被他這抹笑容迷得暈過去了。嘴角微微上翹,舒展開漂亮的眉梢,像一道漣漪緩緩地暈開,神秘而又美妙。

我呆呆地望了他許久,直望到他不自在地皺了皺眉頭。

他這一皺,我心裏登時生出個想法,金主如此美好,只壟斷一陣子實在是太可惜了,壟斷一輩子那才叫一個福氣。

我羞澀地道:“陸公子,我想問你個事兒。”

他擡了擡眉毛:“你說。”

我捋了捋鬓角的頭發,羞答答地道:“雖然你也幫了我不小的忙,但說起來總歸是我救了你的命,那個……你有沒有想過,要以身相許?”

他執杯子的手一抖,突然爆發出一陣猛咳:“沒、沒有。”

我想他這人什麽都好,就是說話太直接了,一點都不考慮別人的自尊心。但看他咳成那個樣子,又忍不住隔着桌子幫了順了順氣。等他一口氣吸得舒暢了,方道:“沒有沒關系,要不你現在想想看?”

陸澈嘴角一抽,捂着胸口又要咳嗽。

我慌忙先幫他順了口氣,自誇道:“我這個人雖然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但你應該看得出,我其實是一把經商斂財的好手。”

他聽完在屋子裏環顧一圈,又看了看我,意思很明顯,他擺明了沒看出來。

我扶着桌子道:“其實我這家裏頭吧,它看着雖破,但有不少物什都是古董來着。譬如你睡的那張榆木雕花床就是從我爺爺的爺爺那一輩傳下來的,那顏色,那款式,必須是經過上百年的時光才能打磨出來。我遲遲不肯換新,那是因為念舊。”

陸澈似笑非笑:“那前幾日上門要債的債主怎麽說?”

我趕緊圓道:“既然你家也是做生意的,就應該知道有盈有虧這個道理吧?只要頭腦聰明,一時的落魄不代表一輩子落魄,你說對吧?”

他不置可否,只緩緩地将桌上的桐油燈推過來,好整以暇地道:“這樣吧,明日你若能将這個燈臺賣到三兩銀子,我就答應考慮考慮。”

我望着破舊的燈柄嘴角一抽:“就這個破爛玩意兒要賣三兩銀子?你這不是逗我玩兒嗎?”我撇着嘴白他一眼,忽然靈機一動:“敢不敢跟我賭一把?我若贏了,你便娶我,我若輸了,就恭恭敬敬地送你走。如何?”

陸澈望着跳動的火苗凝了凝神,擡眼笑道:“你當真那麽想嫁給我?”

我覺得要他在短時間內喜歡上我已經不大可能了,成敗在此一舉,事到如今,也再沒有什麽好矜持的,便道:“當然了,嫁給你有吃有喝,沒事兒還能看着養個眼什麽的。這麽好的事,當然要全力以赴了。”

他歪着脖子眉梢一挑:“好!看在你這麽直爽的份上,我就給你一次機會。”

我強忍着心花不怒放出來,立馬跑到床下去将去年刻好的骨牌翻出來,往桌上一撂,歡喜道:“咱們賭牌九,如何?”

陸澈伸手做了個優雅姿勢,邀請道:“一局定勝負,你坐莊。”

我嘴角一勾,眉心一皺,登時将桌上的骨牌壘得啪啪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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