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皇、皇上?
四月十四是我随陸澈啓程回京的日子,這天花紅綠柳,和風萬裏。
陸澈的二百來號随從準時趕到,人挨着人肩并着肩,一路從街頭排到巷尾,将圍觀的街坊一律阻隔在外。
我雖不大明白趕個路帶上這許多人是為了什麽,但考慮到身為京中大戶,被歹人山賊瞄上的幾率極高,也就沒有多問。只親手拎一把大銅鎖将這座生活了十幾年的老宅鎖了,再由陸澈牽着,踏上了趕往京城的馬車。
這時的我還沒有見過大世面,初初兩天,只覺得這樣被人護衛着,任路上的百姓們豔羨地看着、瞧着威風極了。但兩天過去,一股與世隔絕的滄桑感便撲面而來。整日整日地悶在車裏,我都快無聊死了。
陸澈倒好,他還能時不時翻個書解個悶兒。但我是個不大愛讀書的人,如今又身為人婦,想随手招個随從來閑磕牙也不成,趴窗戶上跟側目的圍觀群衆聊天什麽的就更不成了。是以,大多數的時候便只能是他看書,我看他。
實在是看得膩歪了,便扯着他要他跟我講陸家的事。
而每當這種時候,陸澈便盯着書本頭也不擡:“反正要不了幾日就到了,眼見為實,你還是自個兒看看吧。”
我一想也是,便又續着此前的動作,撐着腮幫子繼續将他看着。
看了一會兒覺着方才起的話頭不大好,又換了個話題道:“那要不說說你小時候的事?”
陸澈放下書:“小時候的事?”他認真想了一會兒:“小時候無非就是看書寫字吃飯睡覺,跟現在沒什麽區別。”
我暗暗稱奇:“就這樣的日子你也不覺得膩歪?”
他勾了勾唇角:“習慣了也就沒什麽了。”
我調整了個斜倚着的姿勢,覺得陸家雖然有錢,但在娛樂活動上着實貧瘠得可以,相比之下,在這方面我就比他富有多了。
不禁撇了撇嘴感嘆道:“每天循環着這種枯燥乏味的日子,沒把你憋瘋也算個奇跡了。我跟你不一樣,我小時候玩的花樣可多了。”說完又得意地掰着手指頭數給他聽:“翻繩花,鬥蛐蛐兒,捉螞蚱,還跟小谷子倆翻牆去別人家看新婦。”
陸澈靜了片刻,說:“其實小時候也不是不想玩,只是我們陸家家大業大,兄弟姊妹也多,為了博得父親的青睐,每個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讀書。我身為嫡子,自然不能落人話柄,必須比他們更努力才行。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平靜如常,但我從他的眼睛裏卻瞧出幾分悵然。是以,一下子也不大好意思炫耀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沒關系,現在你爹已經死了,你又是陸家的家主,想做什麽想玩什麽都沒人管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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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澈笑了笑:“我從前也以為,只要成為地位最高的那個人便可以為所欲為,諸不知,等真正坐上了那個位置,反倒更覺縛手縛腳了。”
我還未真正走入他那樣的上流社會,對他說的這些話聽得半懂不懂。反正以我此時的認知來看,他這些煩惱完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餓他幾頓飯就好了。
我打了個哈欠道:“既然坐享了榮華就總該付出點代價,一面想站在最高處,一面又覺得高處不勝寒,哪有那麽兩全其美的事?不過你要是實在覺得難受,那就培養些興趣出來。譬如沒事兒鬥個蛐蛐兒,玩兩把骰子,遛遛鳥什麽的。”怕他覺得這樣的生活太過閑散,我又補充:“我們封陽縣雖然沒人像你這麽有錢,但財主還是不少的,他們大多都這樣過日子。”
他想了一會兒:“也許你說得不錯。”
我揚了揚脖子:“當然了,這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陸澈聽完神色一滞,清了清嗓子道:“有夢想是好的,但到了京城可要收斂着些,這些話在心裏想想也就罷了,千萬不可以說出來,懂嗎?”
我點點頭。
然後接下來的幾日,我便有些暈馬。
由于平時甚少乘車,而今卻冒冒然連坐了六天的馬車,一時間胃中動蕩腦中發脹,苦不堪言。
陸澈的随從皆是清一色的男子,照顧起來也多有不便。他身為一方財主,更是沒有照顧人的經驗。我這一暈起來,他雖急得手忙腳亂卻也沒有什麽緩解的法子,除了喂水就只能喂飯。
大多數時候,我都昏昏沉沉地睡着,以至于馬車踏入京城時,我連大燕國的繁華景致都沒來得及觀看,實乃此生之憾。
不過,我倒是做了個美夢。
夢中正值傍晚,颠簸得馬車終于搖搖晃晃地停下來,陸澈拉着我下了車,穿堂越院拐入了一處宮殿。宮殿內金碧輝煌氣派萬千,一溜長的宮女太監站得齊齊整整,見到陸澈不斷山呼:“恭迎皇上回宮,皇上萬安。”
然後陸澈一揚手,一屋子的人便恭恭敬敬地站起來,備茶的備茶,備水的備水,各自忙活開了。
我歡喜地湊到他耳邊道:“你是皇帝,那我不就是皇後?”
他望着我愣了愣神:“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
我心想明知道這是在做夢還驚訝個什麽勁兒?但再想一想,又覺着我此時大概睡得還不夠沉,否則做夢的人怎麽曉得自個兒是在做夢?
我揮了揮手,瞅準不遠處的一張軟榻便脫了鞋躺上去:“你先別吵我,讓我再睡沉一些。”
陸澈呆了一呆,想阻止我,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眯着眼睛靠了一會兒,卻覺得愈發清醒了,且聽着周圍的聲音也不大對勁。既沒有随從跑動的腳步聲,也沒有車轱辘轉動的“咯吱”聲。但睜開眼一瞄,殿內的宮女太監也都還在,且個個都輕手輕腳,井然有序。
如此反複了幾回,我便呆了。睜眼閉眼間,也分不清到底是夢是醒。只好掃一眼一旁的陸澈,打了個手勢讓他過來。
等他坐在榻邊,我方悄聲道:“來,你來掐我一下。”
他沒有推脫,聽完竟果真掐了我一下。
我吃痛搓了搓手臂,但擔心這是錯覺,又用力地掐了一下他,問道:“痛不?”
陸澈猛地将手臂往一邊縮了縮:“不必試了,你沒有在做夢,陸家就在皇宮,陸家的家主也就是大燕國的皇帝。”
我心想這事兒可不是鬧着玩兒的,趕緊拉過他道:“就算陸家再有錢,也不能效仿皇帝啊!這可是殺頭的死罪。”
他認真地看着我道:“盈盈你聽我說,之前不告訴你一是不想暴露身份,二是害怕吓着你,如今眼見為實,你确實是身在宮中。”
我呆了半晌,問他:“那你那個奪家産的叔叔?”
他道:“那是廣平王。”
我又呆了半晌,再問:“那我的未來婆婆?”
他道:“那是當今太後。”
我肩膀一抖,登時吓得快哭出來。慌忙如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擡手招了個宮娥過來,指着陸澈道:“他是誰?”
那宮娥瑟瑟發抖地瞄了陸澈一眼,答:“皇、皇上。”
我又指指我:“那我呢?”
那宮娥也吓得快哭了:“皇後娘娘,您就放過奴婢吧。”
我瞧着她淚眼汪汪的模樣,也不忍心再問下去,便揮了揮手讓她該幹嘛幹嘛去。緊接着撫了撫額頭道:“陸、皇上,我現在有點兒暈,想歇一歇。”
他擔憂地看了看我:“也好,碰巧我也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在這兒躺一會兒,用晚膳的時候我來找你。”
我呆讷地點點頭。
看着他快走了,又一把拉着他道:“将這些個宮女太監也都轟走,我想自個兒靜一靜。”
他聽完二話不說一揮手:“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
待殿內空無一人,他方望我一眼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吧。”
我緊緊抓着他的手:“一會兒你一定要來接我,千萬別把我給忘了。”
陸澈好笑地看着我:“知道知道。記住,你是大燕朝的皇後,是六宮之主,母儀天下,日後宮裏就是你的家,別怕。”
我這才松了手,直撐着身子看着他一步步出了殿門,方無力地癱倒在榻上。
我畢舒婉只不過想當個財主,沒事兒玩個骰子收個租,老天爺卻莫名其妙地讓我成了皇後?按照陸澈當日的意思,我将來還要與太後婆婆展開一場惡鬥?
這簡直比我爹還坑我啊!
太後她老人家母儀天下多年,我一個孤立無援的普通老百姓怎麽可能是她的對手?如此下去,不被她整死也要被滿宮的宮女太監笑話死。
還有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贏來的金主陸澈。當初我诓他、騙他、欺他,還坑了他不少銀子,這其中每一項拿出來都是死罪。萬一他要跟我算賬,弄死我豈不是分分秒秒的事兒?
不成不成,這皇後我當不得。
坐起來回想了一番進宮時的路線,又在屋子裏看了一圈。我當即跑到茶桌前拿了個金杯揣進懷裏。揣完看了看,又将一旁的玉麒麟也一并兜上。兜完再看了看,覺得椅子上的那柄玉如意成色更佳,便又順手包了柄玉如意。
要跑路沒有銀子怎麽行?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怎麽着也要帶夠充足的錢跑到隔壁的齊國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忘了說,“小白”和“衛兒”兩個馬甲都一起出現過了,是真的很醬油的角色。主要是覺得這兩個角色沒什麽風險,打醬油賊方便。當時寫到那裏又懶得想名字,于是就套上去了,還請兩位姑娘不要嫌棄。
另外,我想說我好擔心自己得了禽流感,55555
前幾天嘴饞吃了白斬雞,結果第三天就開始喉嚨痛,第四天也就是昨天就開始打噴嚏流鼻涕了,感冒症狀越來越明顯。到了今天,吃了藥暈乎乎的,碼字都遲鈍,寫着寫着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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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不要這麽倒黴,我以後再也不嘴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