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徹夜難眠

小喜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點着點着忽然眼睛一亮:“娘娘,奴才倒有一計。”

我急道:“快說。”

他“哼哼哼”地笑了兩聲,湊過來道:“顧小姐生病博同情,咱們也可以啊!若兩個都病了,皇上他勢必是更加疼惜娘娘,娘娘只要撒個嬌留住皇上不就成了嗎?”

我摸了摸下巴:“裝病這招會不會太冒險了?太醫一診治,不就露餡兒了麽?”

小喜子“嗤嗤”一笑:“娘娘說病了,太醫卻說沒病,那是太醫無能。況且,咱們也不一定非要生個診治得出來的病啊!娘娘得的,還可以是心病。”

我再摸了摸下巴:“那你趕緊給我想個病出來,越快越好,今晚就得得病,最遲明早。”

小喜子連連稱是。坐在殿門前一個下午,嗑了六包瓜子,喝了八杯茶水,終于從《內經》上給我翻出一個病症,叫做癫症。其症狀主要表現為沉默癡呆,語無倫次,靜而多喜之類。

我揣着這些症狀一思量,覺着很難在陸澈面前保持這些模樣而不笑場,只能命他再想。

小喜子皺了皺眉,又将手指頭移到下面一行的“狂症”上:“那這個如何?喧擾不寧,躁妄打罵,動而多怒。”

我聽完細想了想,問小玉:“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個病症的症狀有些耳熟?”剛一說完就想起來:“這不是傻子和瘋子嗎?”我憤怒地将團扇的扇柄敲上小喜子的腦門:“真要得了這兩種病,皇上還不把我扔進冷宮啊?都出的什麽馊主意!”

小喜子當即吓得将書冊一仍,忏悔道:“奴才該死。”

我打了兩下扇子,又望一望天時:“罷了,先用膳。至少思路已經有了,等皇上晚上過來,咱們再見機行事。”

小玉與小喜子立馬如釋重負,狠狠點頭。

陸澈來時,我已換上寝衣,正撐在殿中的小幾子上打瞌睡。想了半宿,仍是沒想出來到底該得個什麽病,反倒給想得困頓不堪。

直到肩上被他輕輕晃了晃,我方幽幽醒轉過來。

陸澈在我耳邊溫柔地道:“困了怎麽不到床上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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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愣地瞧了他一會兒,倒覺得他的臉色看起來比我更加疲憊。許是近來憂心南方的大水,今日好不容易睡個午覺,卻被中暑暈倒的顧小姐給攪黃了。

我揉揉眼睛,模模糊糊地問:“穆河的堤壩修好了麽?”

陸澈牽着我緩緩地往床邊去:“已經指派了兵部的官員前往,錢糧也送去了,不出意外的話,這幾日便會有消息。”

我點點頭,開始替他寬衣:“那顧小姐呢?好些了麽?”

他張開雙臂,以便我能将他的衣服脫得更加便利:“太醫說沒什麽大礙,歇息兩日就好。”

我實在困得緊,将他的衣裳脫了便爬到床裏頭,閉了眼道:“早些睡吧。”

他大約也疲累得狠了,在床頭輕輕“嗯”了一聲,便貼着我躺下來。

正欲入睡,只聞窦忠在外室忐忑地道:“皇上,廣陽殿的太監回報,說顧小姐夢魇了,此時正哭鬧着要見顧大人呢。”

身側的人默了默,半晌嘆一聲,坐起來道:“我去看看。”

白天才見了一面,現在又見?還有完沒完?我的瞌睡頓時被氣醒了一大半,用力扯着他的衣角道:“顧小姐要見顧大人,你去做什麽?你又不是他爹。”

陸澈一面掰開我的手指頭,一面道:“顧炎去南方赈災了。”

我繼續用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角:“那你也不能代替她爹啊!”

陸澈苦口婆心地向我解釋:“顧炎身為我的臣子前去赈災,若知道他的愛女在宮中生了病卻無人照看,那該有多寒心?我去關切關切也是應當的。”

這些道理我不是不懂,但依照顧小姐特地在廣明宮中暑那事兒來看,保不準什麽夢魇都是裝的。想到小喜子出的注意,我立馬捂着自個兒額頭道:“你別走,我也頭疼,好像是下午染了風寒。”

陸澈微微一愣,又伸手在我額上摸了摸:“這麽熱的天,怎麽會得風寒?”

我一下子急了,說話也不經過大腦:“可能是扇子扇的。”

他一臉的無奈:“被扇子扇出風寒了?”

我頗真誠地望着他:“大約是扇得有些猛,沒掌握好分寸。”

陸澈笑笑地在我額頭敲了一記:“別鬧,我很快就回來。”然後再不理我,穿好衣服出門了。

我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再也睡不着,心裏煩透了,跟貓爪蟻咬似地。直覺顧茗這個人也忒會來事兒了,一天之內就讓陸澈去看了她兩回,再這麽下去我那三百兩就打水漂了。

就憑她有個好爹,連陸澈都沒有辦法,我更沒有辦法了。

真是越想越氣。

然而除了這個,還有更氣人的。那就是陸澈居然一去不回了。

聽傳信的宮人說,眼下顧小姐雖吃了藥睡下,但一會兒不見陸澈就哭爹喊娘的。有一回陸澈都快走到我宮門口了,但廣陽殿突然來了個太監,又将他給叫回去了。

這一來一去都見了她三回了,不帶這麽玩兒的。

左右也睡不着,我幹脆将小玉和小喜子一并給叫起來,穿好衣裳去廣明宮走一遭。我倒想看看,顧小姐到底病成什麽樣兒了。

隔着老遠,就能見着廣明殿內燈火通明,與周圍熄了燈的宮殿形成鮮明的對比,格外的鶴立雞群。

殿門口守夜的太監正在打着瞌睡,見了我慌忙站起來,意欲行禮問安。

我揚手讓他打住,悄聲地問:“皇上在裏頭麽?”

小太監弓着身子:“在呢,鬧了大半宿,此時怕是睡着了。”

我點點頭,讓随行的宮人在外頭候着,自個兒悄悄摸摸地推門進去。

時值深夜,殿中的紗帳都放下來了,映着燈火,輕盈地垂在地上。內室點着不知名的香料,薄煙袅袅,簡直溫馨靜谧到飄飄然,讓人一走進去就想睡覺。

而拂開外室與內殿相隔的紗帳一看,裏頭的人确實正在睡覺。

陸澈趴在床沿睡,顧小姐躺在床上睡。兩個人手牽着手,面對着面,呼吸着對方的呼吸。讓我這個局外人看了都心潮澎湃,觸動不已。其中最讓人澎湃的,便是那張紫檀月洞式雕花床是我曾睡過的。

如今二人這番睡像,真是睡出了水平睡出了風格,睡出了未曾超越的自己。

窗外時不時紮進來兩股涼風,我掃一眼陸澈弓着的背脊,本想大發善心給他添件衣裳的,但床上的顧小姐突然動了動,吓得我慌忙從廣陽殿逃了出去。

小玉瞧着我不大好看的臉色,顫顫巍巍地道:“娘娘怎麽沒跟皇上一道出來?”

我硬着脖子往外走:“皇上睡得香,咱們回去打麻将。”

她挪了挪嘴皮子,再沒說出什麽,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頭。

回了昭純宮,小喜子趕忙跑前跑後地将宮人們都叫了起來,又臨時拉出兩個人,湊夠了一桌,哈欠連天地陪着我打麻将。

由于從宮外帶進來的銀子都盡數下了注,我只得讓小玉從年例中撥出來二十兩。

可這心情一不好,就連手氣也跟着不順了。一錢銀子一局,打到東方天翻魚肚白,二十兩已經輸得七七八八,一桌子的人都精神起來。我給輸精神了,剩下的三人都給吓精神了,出起牌來蹑手蹑腳的,生怕再贏下去我就要将他們生吞活剝了。

例如小盒子每打一張牌都問一遍:“娘娘您碰還是不碰?”

我只能無奈地望着他:“你到底打還是不打?”

他考慮半天,又換一張牌:“那這張呢?娘娘您胡了嗎?”

我真是氣兒不打一處來,當時就想掀桌。這到底哪撥來的宮人啊,真是太沒有眼色。要讓着我好歹也機靈着點兒吧,哪有拿着牌一張一張問出口的?況且老娘還沒有聽牌,我胡他大爺啊胡!

原本我手都扣上桌板了,但就在将掀未掀的這個當口,陸澈忽然踏着清晨的露珠過來了。觀其模樣,倒比昨夜相見還要疲憊幾分,入了殿門也不看我,甩下一句“我困得緊”就撞入內室沒動靜了。

桌上的宮人面面相觑,觑完對方再觑了觑我,登時如得大赦,向着殿外的朝陽奔了。

我對着一桌子麻将發了會兒呆,又撐着桌面站起來幾回,終還是輕手輕腳地進了內室。趴在屏風邊一瞧,只見陸澈衣冠楚楚,連鞋都沒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可憐我一肚子脾氣還沒處發,就賤兮兮地過去幫他脫了鞋襪,想一想,又拉過裏頭的薄被将他蓋着。最後再坐床沿一思忖,瞬間就有些迷惑了,我這是在氣什麽呀?

氣他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我誠然不是個體貼的人。

氣他昨夜一去不回?可這不是為了朝中太平臣民舒坦的正事兒麽?

氣他不喜歡顧小姐又給人家機會?這更不可能了。我從小深受爹爹的教誨,最愛的只有銀錢珠寶,怎麽會蠢到為了這麽點事兒睡不着覺?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一天見了顧小姐三回,害得我險些輸了三百兩銀子吧?

唔,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到底是心疼銀子還是怎麽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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