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腔委屈

我是被陸澈叫醒的。

那時他被我壓在身下,正睜着一雙驚恐的眼睛将我望着。

我撐着身子呆看着他,悟了許久,直到見着自個兒越拉越長的口水快滴在他胸口時才終于悟得,原來他驚恐的是這個。急忙眼疾手快地在袖子上揩了。

陸澈如釋重負,立馬從我身下爬出來:“好險。”

我不好意思地匍在床沿,本想乖乖爬下去的,不想爬到一半發現腳麻了,當即哀嚎一聲:“快,快來扶我一把。”但想到自個兒似乎還在生氣,又白他一眼:“不用了。”愣是忍着麻木的右腿下了床。

只是落地時腳一軟,登時一屁股坐地上了。

他幽幽地看着我:“你這是做什麽?”

我呲牙咧嘴地揉着腿肚子,冷淡道:“沒什麽,腳麻了。”

他嘆一口氣:“我是說你言行反複,對我又是疏遠又是白眼的,是做什麽?”

這還用得着問麽?當然是生氣啊!真不明白,身為一個皇帝,他察言觀色的本事怎麽可以低下到這個地步?真是懶得跟他解釋。

我頭也不擡地道:“翻白眼又不犯法。”

他居高臨下地坐在床頭,默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提醒道:“其實有一條罪狀叫做藐視君王,應該可以套用在你方才翻的那個白眼上。”

我手一抖,立馬從地上站起來:“不帶這樣的!這簡直是以權謀私……挾私報複……小肚雞腸……”形容用權力壓人的那個詞兒怎麽說來着?我想了半天,瞪着他道:“打不得罵不得,就連翻個白眼也不行,簡直太欺負人了!”

陸澈一雙鳳眼險危危地上翹:“否則你以為那麽多人想做皇帝是為什麽?這就是當皇帝的好處。”

我将牙齒咬得“咯咯”響:“随便了!反正連欺君死罪都犯了,也不差多加一條,大不了脖子一抹,碗大個疤,也就一刀的事兒。”

他再閑閑地看我一眼:“其實還有一種刑罰叫做淩遲處死,專門處置那些罪加一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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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把活人削成一片一片的那個?一共要削成幾片來着?

還沒想出來,我便腳下一軟:“我錯了。”

他甚是滿意地挑了挑眉毛,伸出腳丫子:“替我穿鞋。”

我還能怎樣?為了活命,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狗腿似地地跑過去乖乖照辦。縱然辦得委屈,辦得不痛快,還不敢表現出來。

早知如此,還不如留在封陽縣乖乖地做胭脂賣錢呢!沒事兒還能欺負欺負小谷子,多惬意的人生啊!真是越想越傷心。

陸澈弓着身子瞅我一眼:“委屈了?”

我抹一把淚花子:“我哪敢委屈?只恨自個兒爹娘死得早,又沒能攤上像顧小姐那樣好的家世。每日奔命似地為下半輩子攢錢也就罷了,還要時時受人威脅,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那叫一個心酸。

可心酸了好一陣,頭頂的人也沒什麽動靜,等得人心裏沒底。我顫顫巍巍地擡頭看他一眼,發現他正噙着抹笑,一動不動地将我看着。

此時此刻,我只覺得他這個笑十分的毛骨悚然。尤其是将他前面說的淩遲相結合,這個笑容落到我眼裏就簡直跟老虎撲食獵物前的笑容沒什麽兩樣。

我汗津津地改口:“其實我絲毫沒有抱怨你威脅我的意思……”想想又覺得不對:“其實我不是說你在威脅我,這句話它就是個形容句的句式,主要還是想表達我在慘兮兮地過日子。”

說完一擡頭,發現他笑得更開了,且還伸出爪子,啊不,是聖手,揉了揉我的後腦勺:“看來是有些委屈。”

肯定委屈,絕對委屈!整天被威脅着要砍頭,誰不委屈?但我還沒摸準他這句話要表達的意思,愣是沒敢點頭。

陸澈下了床,又抓着我将我拉起來:“放心吧,顧氏已經送回了瓊華殿,母後訓斥了她,應該會消停一段日子了。”

啥?這麽快就給送回去了?

我弱弱的問:“太後她老人家不是最喜歡她了麽?怎麽舍得訓斥她?況且,顧氏好像也沒犯什麽事兒啊……”

陸澈似笑非笑:“既然她沒做錯什麽,那你這一肚子氣是哪來的?”

我低着頭,沒敢搭腔。

顧氏借題發揮固然可恨,但您明知道這個不也屁颠屁颠地去了麽?本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怎麽聽着眼下的意思,是要将一切責任都推在顧小姐一人的身上?真是君王之心不可測,昨晚才手牽着手睡了一遭,今早便将人家給賣了。

陸澈見我半天不答,忽然眼神一凜:“莫非,你是在生我的氣?”

我連連擺手:“豈敢豈敢。”

皇上您永遠是對的,我哪敢生您的氣啊?腦袋不想要了是吧?

我垂着頭極力解釋:“我不過是氣她大半夜将你叫走罷了。雖然我這皇後當得寒碜了點兒,但也是你親封的吧?她一個外人,憑什麽離間我們和睦的夫妻關系啊?不就仗着有個好爹嘛。”

這個緣由真是編得合情合理,毫無破綻。

瞧着陸澈滿意的神情,似乎也被我糊弄過去了,點頭道:“顧氏恃寵而驕,攪得後宮不寧,我也不能專心執政,是該讓她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今早我已禀報了母後,母後也訓斥了她,應當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了。”

果然是你把她給賣了……

我忐忑地問:“這麽說……你應該好一陣子不會再見到她了吧?”

陸澈想了想:“理論上是。”

我強按捺住笑出來的沖動,得寸進尺道:“那我昨夜受了委屈,有沒有什麽補償?譬如六根金條,八十兩黃金什麽的?”

他臉色一沉:“八十兩黃金沒有,八十根棍子就有。聽說你昨夜夥同昭純宮的宮人打了整夜的麻将?”

……

我不要補償了行不行?

太後她老人家的訓斥果然有效,聽聞顧小姐自打回了瓊華殿便足不出戶,痛改前非,每日不是讀書就是寫字,又重拾了大家閨秀的樣子。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她這陣子正投陸澈所好,在臨摹納蘭澈的字。據說半月過去,略有小成,今早還拿着陸澈最喜歡的青山賦去請他品鑒來着。陸澈不計前嫌,不僅沒有拒絕,還對她的字大肆稱贊。短短兩個時辰的時間,已經在宮中傳得人盡皆知了。

當小玉氣急敗壞地說出這一切時,我正在品鑒通政司嚴大人送來的一件郎紅釉玉淨瓶,心不在焉地道:“果然不錯。”

小玉一聽臉都要綠了:“娘娘,怎麽連您也稱贊起她來了?”

我茫茫然回頭看她一眼,恍然反應過來她說的是顧小姐,笑呵呵道:“我說的是這件玉淨瓶。嚴大人當官當得頗有覺悟,連家傳寶貝都貢上來了。”

她更是要急得要哭了:“娘娘,您到底有沒有在聽奴婢說話啊?眼下看來,顧小姐日後又有借口接近皇上了。”

我點點頭:“知道知道。”又看着小喜子:“嚴大人除了說将這件玉淨瓶獻給我外,還有沒有說別的?”

我對筆墨書畫整不明白,但對金飾器物還是有幾分研究的。這個玉淨瓶色正形美,又是十年難燒成一件的郎紅釉,怎麽着也值個千把兩銀子,都頂上皇後一年的年例了。嚴大人這麽舍得下血本,定不是白下的。

小喜子弓着身子:“嚴大人說娘娘孤身一人,在宮中難免寂寞,說自個兒有個十六歲的閨女,想送進來給娘娘作陪。順便讓她見見世面,學習學習宮中禮儀。不求能效仿娘娘萬一,但求能沾染沾染娘娘的風采。”

我聽得心裏直樂,入宮大半月,還是頭一回有人将我當皇後對待。又是送禮又是送女兒的,捧得我腰杆都挺直了不少,這個嚴大人真是深得我心。

我抱着美貌昂貴的玉淨瓶蹭了蹭:“多個人多一份熱鬧,就準了吧。”

小喜子喜不自勝:“好咧!奴才這就去回話,順便通知嚴大人準備準備。”

我揮揮手,讓他快走。

這麽貴一件東西,真是放在哪裏都不能安心。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盒子裏,又揚手朝小玉吩咐道:“去給我找口大箱子來,裏頭多墊些棉花桑蠶絲兒什麽的,務必備得柔軟了。日後寶貝越來越多,總藏在床底下也不是個事兒。”

說完又對着玉淨瓶的瓶肚子呵一口氣,拿袖子仔細地揩了揩,直見着它閃亮着應有的光澤時,方滿意地點點頭。

但再一回頭一瞧,小玉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疑惑道:“小玉?叫你呢,沒聽見啊?是不是昨夜沒睡好?”

她撅着嘴幽幽地望我一眼:“奴婢還以為娘娘将奴婢給忘了。”

我呆了呆,忽然想起來:“啊對,你方才說顧小姐拿了青山賦去找皇上,皇上見她了?”

她點點頭:“豈止是見了她,還稱贊了她呢!娘娘您就不擔心嗎?”

我擔心,我當然擔心。眼下離賭局結束還有十二天,而顧小姐又開始了新的動作,若不及時防範,極有可能再一次轉勝為敗。

可說是防範,但怎麽防啊?

陸澈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對他是又敬又畏,還時時被他壓榨勞動力。呃,主要是晚上将睡未睡的那個時候。這樣強大的一個人,我總不能将他纏着綁着吧?

再一說顧小姐,人家如今既沒獻殷勤又沒鬧騰,不過是本着一顆學術不分男女的心與他平等交流共同研究,根本就輪不到我插手。

怎麽防啊?

我頭疼地将玉淨瓶的盒子蓋起來,悔恨地嘆一口氣:“當初一下子仍進去三百兩,确實有些沖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弱弱地求一下評論……抗忙盆友們!有評論才有碼字的動力!

自從生病回來,總感覺好冷清啊!是我寫崩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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