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禍不單行

由于陸澈的這身裝扮,要去高端洋氣上檔次的酒樓難度系數太大,不得已我們最終只好在一家面攤落腳。

盡管此處僅一涼棚遮日,好歹也設在路口,四面通風,比立在滾燙的烈日下要舒服多了。且面攤的老板長得老實巴交,一臉的慈祥樣兒,還相當有情調。給自家的攤子取了個名兒,叫“同心面”。

陸澈雖然對這處簡陋的歇腳處有些嫌棄,但被多家酒樓謝絕入內後,也只好跟着我默默地受了。

随意挑了張桌子坐下,賣面的禿老頭便笑眯眯地迎上來,瞅見一旁的陸澈神情一滞,不确定地問:“兩位……是一起的?”

陸澈在遭受衆多白眼以及衆多“這個姑娘怎麽跟個乞丐在一起”的鄙夷之後,一聽這話就來氣了,當即一把将我摟住,朝面攤老板揚起下巴:“廢話!這是我老婆。”

火熱的汗氣朝我包圍過來,加上他那一腔子不悅,登時燎得我找不着北了。

禿老頭不可置信地道:“乞丐也能娶老婆?這倒真是破天荒了啊!”語畢又上下打量我一圈,眼神更加不可置信:“瞧娘子身上的衣裳料子不錯,應當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這門親事,你們家那一家子長輩就沒說點什麽?”

他這一問,陸澈更是沒好臉了:“我說你到底賣不賣面啊?”

禿老頭好似這才反應過來一般:“賣!賣!你看我這一好奇,把你們倆就晾在這兒了。我這就去煮,這就去煮。”

陸澈見他急急忙忙地去了竈臺後,這才松了手。

我趕緊大喘了幾口氣,頗嫌棄地看他一眼:“這下好了,你衣裳上的泥全和我的汗裏了。”

他一聽反而來勁了,幹脆使勁用衣服在我身上蹭了蹭:“身為乞丐的老婆,自然要同心同德,有面一起吃,有罪一起受,是吧?”

我望着污漆麻黑的衣裳欲哭無淚:“我終于知道那個白衣男人為什麽要罵你了。他這還算好脾氣,要是我……”

話還沒說完,他便一記眼刀殺過來:“要是你,你就怎麽?”

剩下半截話生生讓我咽了回去,立馬改口道:“我就給你給你買身幹淨衣裳,讓你再也沒機會禍害世人!”

他慈祥地摸摸我的腦袋:“都說最毒婦人心,你果然比他還狠。”

Advertisement

我“呵呵”幹笑兩聲:“過獎,過獎。”

這才話音一落,忽聞不遠處有人大喊一聲:“就是他們!這倆人是一夥的!”

我和陸澈紛紛回頭,只覺這聲音似乎在哪聽過。待見着發聲的白衣男人和他身後持刀槍棍棒的一衆壯漢後,我和陸澈登時懵了。

這這這……這打擊報複也來得太快了吧?

幸好我比陸澈反應快些,二話不說拉起他就跑。

身後聲音吵雜,賣面的嘆氣聲,白衣男人的怒罵聲。我不管不顧,只拉着陸澈在大街小巷裏死命狂奔。那些打手個個五大三粗,被抓住即便不被打死,起碼也去了半條命。

我這條命不值錢,但陸澈是皇帝,若被人打死在街市……那一定很喜感。

陸澈與我雙手緊握着,腳下不停,瞧着我臉上莫名其妙的笑意,氣喘籲籲地問:“這時候你還笑得出來?”

後頭兇神惡煞的壯漢窮追不舍,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懶得回答,瞅準一戶人家的後院就準備往裏翻。

翻到一半看見目瞪口呆的陸澈,又擔心他嬌生慣養沒翻過院牆,只好趕緊從牆頭翻回來,紮好馬步急道:“快,踩着我的肩膀翻進去!”

哎!我終歸還是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亂棍打死在街市裏。

不想眼下這麽緊急的時刻,他不僅不慌,也絲毫不亂。只瞄一眼後頭的打手,又瞄一眼我,最後再瞄一眼跟前高高的院牆,縱身一躍,自個兒先進去了。

虧我還擔心他不會翻牆來着!這麽好的身手,竟然丢下我先跑了?

我望着急速逼近的打手們欲哭無淚,正打算來個下跪求饒拖上一拖,陸澈突然從院牆後冒出個頭來:“發什麽呆?快點,我拉你進來。”

我“哦”了一聲,伸手被他一提便穩穩地落在了院牆內。

我拍着胸口壓了壓驚,質問他:“你懂武怎麽不早說啊?”

他卻只拉着我在後院裏東躲西藏,對我的質問充耳不聞。路過一處花圃,幹脆捂住我的嘴蹲下來:“別出聲!”

我四下觀望了一圈,用力掰開他的手:“別害怕,那些人沒進來。”

他繼續警惕地環顧着四周,口中淡淡的:“他們當然不敢進來,因為這裏是顧炎顧尚書的府邸。”

我立馬到抽一口涼氣,這簡直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啊!到時一旦被抓,今日的事豈不是就穿幫了?

我哭喪着臉:“那你怎麽不早說啊?還跟着我翻進來,這不是找死麽?”

他斜我一眼:“被外面那些人追上不也是死?”

我摘下一叢栀子花頂在頭上遮擋:“說得也是。要不我去看看外頭的人走了沒有,我們再從後院翻出去?”

他拉住我:“你躲這裏別動,讓我去。”

說完還來不及起身,顧府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期間夾雜着兵器及府兵的高喊:“有人通報說府上來了賊人,給我仔細地搜!”

我立馬吓得暈了頭,憤憤道:“那些人也太不講江湖道義了,抓不到我們竟然誣陷我們是賊!我們不過借顧炎的後院躲一躲嘛。”

說話間,顧府的府兵已朝我們這邊搜尋過來。我正扯着陸澈的袖子思忖要不要拼死一搏,忽覺身上一輕,他竟提着我上了花圃中央的一顆老榕樹。

我從小就怕高,毫無防備地被他這麽拉上去,更是吓得快哭出來。可瞧着底下一衆人頭湧動的府兵,又愣是沒敢亂動沒敢出聲,只心驚膽戰地騎在一枝龐大的樹丫上,狠狠地将老榕樹的枝桠抱住。幸好這榕樹的枝葉茂密,若不擡頭,倒是看不出什麽。

底下府兵們朝花圃裏聚攏過來,提着大刀在花花草草裏一頓亂翻,可惜什麽也沒有。

我正當得意,底下忽然有人道:“頭兒,快來看,這裏的一枝栀子花被人折斷了,折痕還很新。”

我立馬就開始腿軟了,抱着枝幹的手也更用力,再加上情緒緊張,很快就冒了一腦門兒的汗。

只聞底下又有人道:“這兩個賊進來什麽也不偷,就采了枝花?該不是采花賊吧?”

話音一落就被人敲了一記:“什麽采花賊?你懂不懂采花賊的意思?去去去,再四處搜一搜,這兩個人肯定還藏在府裏。”

那人捂着腦袋連連說是,也夥同其他人一起搜其他地方去了,僅留下那個“頭兒”望着被折斷的花枝出神。

我趴在樹幹上暗暗悔恨,方才幹嘛非要去折那枝花呢?扯過來擋一擋不就好了?幹嘛非要折了它啊?!佛說一草一木皆有靈性,不攀花不折草是愛護生命,不想這報應竟來得這麽快啊!

這下好了,這些人不知道還要搜到什麽時候,眼下都下午了,我們連飯都還沒吃上一口呢。

不過好在府兵們都已經去了別處,這裏應該相對安全了。

正想着,額上一顆豆大的汗珠突然承墜不住,“啪嗒”一下落了下去。

我順着它的滴落軌跡瞪圓了眼睛,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一旁陸澈抓着我的手也跟着收緊。直到見着那滴汗穩穩地落在府兵頭頭的頭頂,得,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沉了下去。

陸澈估計也吓得不輕,抓着我的那只手捏得生疼。

我估計他連突圍的準備都做好了,卻忽見底下的府兵頭頭一望天幕,喃喃地道:“下雨了?”語畢就扯開嗓門朝大夥兒吩咐:“下雨了,先別找了,去穿上雨披,今日府上一定要嚴密把守!”

語聲一落,就傳來一陣齊整整的應和:“是!”

然後,他終于走了。

我抱着樹幹調整了一下姿勢,又抹了把額上的汗,朝陸澈道:“不愧是天子,可見老天還是眷顧你的,說下雨還真就下雨了。”

他卻眉頭緊鎖地望着天外:“這些人暫時是不會離開了,你最好祈禱不要打雷,否則明早顧炎起床,就會發現樹上多了兩具燒焦的屍體,且這兩具屍體還是燕國的皇帝和皇後。”

我手上一抖,就險些從樹上摔下去。陸澈趕緊眼疾手快地将我一把撈回來,扶着我在樹叉上坐穩。

我憂郁地将他望着:“你覺得被雷劈死在樹上和被人砍死在街上,哪個死得好看些?”

他瞧着我似笑非笑:“那你覺得死在顧炎手裏如何?”

我腮幫子一酸:“我還是被雷劈死吧。”

他拍拍我的肩,寵溺道:“好啦,既來之則安之,眼下雖然是夏日,但也不一定打雷啊。與其在這裏自己吓自己,還不如當參觀顧府後院?”

我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于是蹑手蹑腳地在樹上找了個縫隙趴着往外望。雨水打在樹葉上“嘩嘩”地響,不時墜落在我們的身上,沒一會兒兩個人身上就都濕淋淋的。反正身上都濕了,陸澈幹脆脫下外袍頂在我們頭上,兩個人在樹上靜靜地坐着。

這場雨不知道要下到何時,顧府的府兵也不知道要何時才會放松警惕。我覺得有些冷,便一個勁兒地往陸澈的懷裏鑽。

他摟着我,好半天,聲音軟軟地道:“你進宮以來受了很多委屈,今日本來想帶你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卻被困在這裏。”

我聽得出他聲音裏飽含的歉意,也有些驚訝,他這樣一個人竟然放得下身段對說出這些話。

其實身在皇室,誰不是滿腔的委屈?他生長在皇家,委屈只怕比我多得多。身為皇帝尚且如此,我一個三無皇後這點事兒算什麽?況且,這些事不是我自找的麽?

我安慰他道:“沒什麽沒什麽,這段日子我可是在宮裏撈了好多寶貝,出去當個大財主都行。都說賺錢有風險嘛,賺大錢當然有大風險了。”

他摟着我的手臂明顯一僵:“你當這個皇後就只是為了錢?”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問,琢磨着是不是之前說的話有些歧義,慌忙解釋道:“也不是……你是我的夫君嘛,我的夫君是個皇帝,我自然就是皇後了,你若是個財主,那我也就是財主夫人。不管是什麽身份,跟賺錢都沒什麽沖突啊。錢是後半輩子的保障,有了錢才有安全感嘛。”

頭頂他笑了一聲:“你不覺得綁住我才是後半輩子的保障嗎?我是大燕國的皇帝,要什麽有什麽。”

我将這些話在心裏過了一遭,覺的要綁住他難度系數太高,且不說自古以來皇帝都有三宮六院,就是原配皇後也沒幾個能平平安安活到老死的。眼下太後和顧家都對我這個皇後虎視眈眈,我無權無勢無才無德,身上沒有一樣能夠服衆,要綁住他談何容易?相較起來,明顯還是銀子更來得實際。日後若被趕出宮,起碼還能置宅子置地,也不至于老無所依吧?

當然,這些話我自然是不敢說出來,陸澈現在将我看得這麽緊,我要再露出什麽二心,他非得禁了我的足不可。

只能谄谄地道:“當然當然,但銀子這東西它也少不得。你看宮裏這麽多宮人,且日後還會進來許許多多的官家小姐,萬一封個妃,封個嫔什麽的,我總要有東西賞賜吧?否則外頭的人指不定還怎麽議論我這個皇後小氣呢!”

他深吸一口氣:“不會有了,你多慮了。”

我愣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我繼續谄谄道:“也是哈,自古以來外戚專權的事屢見不鮮,若納官家小姐難免留下後患,不過若都是平民女子……”

他終于忍無可忍,将我甩在一旁:“我從沒見過哪個女人願意這麽大方地跟別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這……

我呆呆地看着他鐵青的臉,心裏一百個納悶,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麽我這麽大度卻換得他這麽生氣。男人不都希望自己老婆大度嗎?我到底又說錯了什麽啊我!

作者有話要說: 正在寫稿,想起好久沒更新了,于是我來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