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籠絡郡主

看我久久無話,她反而道:“皇娘娘,我知道你想跟皇上永遠在一起,永遠住在宮裏,但太後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

語氣平平靜靜像是個勸慰的意味,卻将我氣得夠嗆。

我斜睨着她辯解:“我本來也沒打算讨她歡心,我就想好好過點小日子而已。”

她撐着腮幫子直嘆氣:“哎,當個皇後都當得這麽沒出息。”

我頓時氣結。但瞅着她那小模樣又着實生不起氣,倒有種被小孩子欺負了的屈辱之感。想不到我畢舒婉竟混到這般田地。

為了挽回些顏面,我道:“你還不是一樣,整日看人臉色過日子,連反抗的勇氣也沒有。”

這話一說出來,她便急了:“你懂什麽?我身上背負了鐘靈王一脈的榮辱,哪像你,整日游手好閑還不得人心。”

噎得我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呆了半晌,我幹脆将手裏的娃娃往她那一塞:“跟你簡直沒法愉快地交流了!這個娃娃是送你的,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語畢再不理她,捧着肚子回了昭純宮裏。

入夜陸澈回來,聊起陳國的彩釉很是華麗,卻見我興致怏怏不大高興,奇道:“往常你不是說宮裏悶得慌,總要我跟你講些外頭的事麽?今日不怎麽想聽?”

我軟耷耷地看他一眼,喪氣道:“我這個皇後是不是當得特別窩囊啊?”

他愣了一愣,突然一本正經道:“瞎說什麽大實話!”

有這麽打擊人的麽!這皇後可是你當日威逼利誘讓我當的啊!如今你倒好,得以排除異己專心攬權,我卻整日被惡婆婆欺壓,還處處不受人待見。

他見我将頭垂得更低了,又湊過來問我:“你突然這麽問我,是不是擔心自個兒配不上你豐神俊朗又睿智無匹的夫君?”

我差點一口吐沫噴出來:“您着實是誤會了,我全然沒有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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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索了半晌,又摸着我腦袋道:“我知道你近來受了些委屈,但萬不可洩氣。旁人覺得你這皇後當得窩囊,我卻覺着自打你入了宮,宮裏的氣氛便鮮活起來。”頓了頓,他續道:“也正是因為你在,我才可以安心朝堂,無後顧之憂。”

我仍為今日的事洩氣,但聽了這麽一番,卻覺得心裏美得很。起碼在陸澈這裏,我找到了人生的價值。

我羞澀地靠過去:“我覺着你不僅皇帝當得好,哄人也哄得不錯。”

他扶着我的腦袋,将我的頭埋得更深一些:“其實決意帶你入宮那日我便知道母後要為難你,但自我出生起身邊便盡是蠅營狗茍,是她護我周全助我登基。如今即便強勢,也不過是深宮中保護自己的手段。”他認真地看着我道:“無論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對她過往所為存着什麽芥蒂,來日方長,總有一日她會接納你的。”

我委屈道:“她是你母親,我敬她怕她還來不及,哪敢心存芥蒂啊!我不過是想着怎麽在她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說完覺得這個詞用的不太恰當,糾正道:“不是,我是在盤算要如何才能得到她的認可,哄得她的歡心。”

這謊撒得,良心真痛。

陸澈聽了很是欣喜,揉揉我的臉頰:“如此便有勞皇後費心了。”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心中卻很是唏噓。

如陸澈所言,太後這個母親當得不易,他這個皇帝當得不易,我這個媳婦也當得不易。大家都這麽不容易,又何苦互相傷害啊!俗話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想必太後當年也是如我一般熬到的今日。只是不明白,她當年也是被欺壓的主兒,如今何苦再為難自家媳婦啊!

這事兒陸澈多半是幫不上忙了。人多力量大,要想少受些罪,我覺着還是要找個太後信任的人替我兜着點才行。

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第二日,我又命人往念雲的聽雪堂裏送東西。吃的、玩的、用的,每日不間斷地送。畢竟是五歲大的孩子,我就不信她沒有一點小孩子的心性。

一連送了大半月,這丫頭總算坐不住了。

原以為她是念着我的好想與我多加親近,不想這丫頭片子一進殿們便“哇”地一聲哭起來。

我驚得趕忙屏退了左右,又是哄又是騙的,總算讓她收了聲。

念雲抽抽泣泣地道:“皇娘娘,您就放過我吧,別再往我宮裏送東西了。”

我被她鬧得迷迷瞪瞪:“你進門就哭,就為了這個?”

她抹一把臉上的淚痕:“我不知道您為什麽突然想跟我親近,但我之所以被留在宮裏,是因為爹爹是陸氏的長子,太後忌憚。我好不容易讨得太後的喜歡,你卻整日送我東西,不帶這麽害人的啊!”

說完又大哭起來。

我着實是沒想到這一層,更沒有想到一個五歲的孩子心思已經如此深沉。瞧着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一時間也慌了神:“你先別哭行不行?東西都已經送了,要不,你再命人給還回來?”

她撇着嘴:“送都已經送了,再還回來還有什麽用啊?”她嘟着嘴:“況且那些東西我還挺喜歡的。”末了又白我一眼:“但你為什麽不偷偷摸摸地送,送得這麽明目張膽幹什麽啊?”

我很是無奈:“你一開始也沒告訴我啊!”

她似突然想通了一般,緩緩将臉上的淚痕揩了:“罷了,你這麽笨,鐵定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我……”我硬是被她噎得講不出話來。

念雲自個兒找了把椅子坐下,揚着肉呼呼的小臉道:“皇爺爺打小就誇我聰明,為了哄得他們高興,我便從不與其他孩子一般玩耍,每日只讀書認字學道理。你送我這些東西,還整日邀我來玩兒,便是害我。近來我都沒心思好好念書了。”

送孩子一些吃的玩的原本沒什麽不對,但聽她一陣認認真真地聲讨,我都覺得自個兒是個禍害。尤其看她一張淚痕未幹的小臉,心裏跟貓爪似的。将一個小丫頭欺負成這樣,我到底作了什麽孽喲!

趕緊連連認錯:“皇娘娘錯了,你以後該幹什麽幹什麽,我再也不禍害你了。”

她卻嘆一口氣:“但女子無才便是德,反正學得再多也上不得朝堂。況且皇伯伯如今皇位穩固,我爹爹也對他造不成什麽威脅,我再不用絞盡腦汁地讨太後歡心了。”

這一通說得是九曲十八彎,我的心也跟着跌岩起伏了千百個輪回,不想她最終還是原諒我了啊!那方才哭得那麽賣力是為了個甚啊?!

生怕沒摸準她的意思,我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擇太後那根良木,改投我這根朽木了?”

她甩甩腦袋:“皇伯伯才是大燕之主,我覺着他那根紫檀木粗壯些。”

我無語撫額:“你當真是趨炎附勢的一把好手。”

她“嘻嘻”一笑:“其實我來你的鸾鳴殿也是皇伯伯說的。他道你孤身一人很是寂寞,叫我時常來殿裏陪陪你。既然他對你這麽關心,那定是很喜歡你了。既是他喜歡的,那我跟着喜歡也指定沒錯。”

我已被她治得服服帖帖:“郡主察言觀色的本事也練得不錯啊!”但始終對她進門就哭的這茬整不明白,便問:“那你方才進門就哭是唱的哪出?”

她清一清嗓子:“也沒什麽,就是想吓吓你,為你無聊的後宮生活增添點兒生活情趣。”

……

念雲這丫頭片子果然好使。

我再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便可以尋着由頭跑到她的聽雪堂去。

不讓我吃螃蟹吧?我這是給念雲送的;不讓我打麻将吧?那我找念雲玩兒去。最重要的是,我若在念雲的宮裏,那每日一海碗的湯羹便能偷偷地倒進痰盂,等我離開,她再讓人偷偷倒了去。

偶有劉麽麽向太後報告我近來的行徑,念雲還能在跟前幫我圓上一圓。她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又素來乖巧,講的是真是假都無人懷疑。

暗度陳倉的日子過得惬意,但大約在太後看來,日子太平靜了反倒無趣。念頭一轉,便說皇室之中人丁單薄不利于傳承大統,身為皇帝必須多娶老婆多生娃,将來立起皇儲也多些選擇性。

這個想法冒出來,簡直是舉國歡慶的盛舉。多少朝臣官員的女兒翹首以盼,多少夢想入宮的少女削尖了腦袋往裏頭擠,尤其那些個祖上沒能有所作為的,就更是指着這個光宗耀祖了。

“辦!”我一拍桌子:“這事兒得好好辦,往大了辦。”

小玉不能理解:“日後秀女一選,宮裏盡是年輕美貌的女子與您争寵,娘娘您高興個什麽勁兒啊?”

我覺着她真是個榆木腦袋:“你想想,太後為什麽就盯着我一個人抓小辮兒?不就是宮裏沒人嘛!往後三宮六院鬧騰開了,哪還有時間管我?”腦海中不自覺便浮現出貴妃娘娘把淑妃娘娘的頭發扯了,德妃娘娘一泡口水吐在賢妃娘娘臉上的精彩場面。

她摸一摸腦袋:“說得也有那麽一點道理。”踱了幾步,還是覺着不對:“萬一太後要在這些妃嫔中另扶一位起來,那娘娘您就……”

她還真是閑吃蘿蔔淡操心,另扶一位皇後?這事首先陸澈就不能同意。

我恨鐵不成鋼:“立誰當皇後可不是太後說了算,那得看皇上的意思。”況且我這個皇後本就是陸澈求着騙着當的,我還懷着他的骨血,那些新進的女子能比?我激動道:“趕緊多備些瓜子,日後有得看熱鬧了。”

小玉滿頭黑線:“哦……”

太後辦起事來頗有效率,不過一月,各地經過層層篩選的姑娘們便入了宮。

那日我站在內宮的城樓上看了的,一行少說也有二三十人,排成兩列,盈盈的步伐配着花花綠綠的衣裳,煞是姹紫嫣紅。

念雲個頭矮,坐在小喜子肩上,看完了直搖頭:“四皇叔不過娶了兩房妾室便将家裏鬧得雞飛狗跳,皇伯伯一下子納這麽多妃嫔,多半要把房頂都掀了。”

我一副事不關己:“誰掀的誰修,反正這事兒是太後辦的。”

她瞅我一眼:“皇娘娘,皇伯伯突然多出這麽多小老婆,您就沒有什麽感情危機?”

我捧着肚子想了會兒:“沒有。”

她嘴巴一撇:“嘴硬。”

我還就是嘴硬。

回去便扯着陸澈問他:“今日宮裏進來那麽多美人,你覺着哪個看着順眼?”

此時陸澈正坐在書桌後頭批折子。聽我這麽一問,便停下筆認真想了想,答:“禮部王義夫家的女兒倒是不錯,模樣清麗又重禮數,很好。”

我的心往下沉了一沉。

他續道:“窦縣的陳姓女子飽腹經綸,也是不錯。”

我的心再往下沉了沉。

他還沒說盡興:“還有中州的、廣武的、骁騎營騎蔚家的……尤其是那個叫燕無雙的,長得真叫一個妖嬈動人。”說着似突然想起什麽,喜道:“她父親正是封陽的縣令,說起來還是你的同鄉。”

我的一顆心沉到了底。

男人果然都是花心的,往日對着我一人頗是深情,如今宮裏美人排排坐,他便将心思都放在別處了。什麽陳美人、燕無雙,不過才見了一面,竟連人家名字都記住了。

我睨着他道:“那你覺着我與她們比如何?”

陸澈放下手裏的狼毫,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模樣很是正經:“你如今找不着哪是脖子哪是腰,如何比?”

看吧看吧,都開始嫌棄我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卻勾着唇角一頓笑:“母後為我張羅選妃這一月,看着你好吃好喝事不關己,不想總歸還是醋的。”

我歪着脖子解釋:“不是不是,我只覺着,身為皇後理應關心後宮事宜。畢竟我立志母儀天下,是要做天下女子表率的。”

陸澈笑得更開了:“我只記得你立志要當一方財主,什麽時候改成母儀天下了?”

我誠然是沒這麽遠大的理想,但這麽說不是想找些恰當的借口,挽回點顏面麽?既然開了這個頭,也只好硬着頭皮說下去。

我挺着胸膛道:“今日啊!今日我在城牆上看着秀女入宮的浩蕩情景,情緒很是激動,心情很是澎湃,覺着能領着這些美人在宮裏過日子,也是頗有面子的事兒。”

他認真地看了我一會兒,似在考究這些話的真實性。半晌,拾起筆道:“我覺着你這話應該說給母後聽聽,她要知道你這般賢良淑德,便不會為難你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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