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夫人帶着侍女、婆子們親臨, 百香居從不曾這般熱鬧。
一行人踏入正廳,寧嫣朝阿念使了個眼色。阿念淺淺點頭,示意寧嫣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寧嫣定定神, 安心的随老夫人一起坐下。
雲嬷嬷垂首禀報:“老夫人,那吳婆子還在罩房睡着,老奴差人去叫了, 馬上過來。”
老夫人「嗯」了聲, 沒片刻功夫,吳嬷嬷戰戰兢兢的被人拖進廳堂。
她老邁的身子不停顫抖,滿頭滿臉濕漉漉的,似是從睡夢中被人用冷水澆醒, 恐懼不已。
寧嫣瞥過雲皎三人, 三人居高臨下的睨着吳嬷嬷, 看戲一般,粉面含笑。
尤其月棉,險些壓不住眼底叫嚣的歡喜。
“老夫人饒命吶!奴才什麽都沒做!奴才只在那梅花酥餅裏摻了些蟹肉粉, 那砒霜可不是老奴放的!老奴敢拿兒孫性命賭誓……”
吳嬷嬷顧不住身上寒意, 往前爬兩步, 重重磕了個響頭。
月棉眯眼,堵住吳嬷嬷的話:“嬷嬷, 您可別喊無辜了!”
“我們已經如實禀明老夫人了, 就是你貪圖寧三老爺贈給三小姐的那大盒東珠, 又欺負三小姐年幼無根基, 妄圖害她性命,侵吞她的珠寶!”
吳嬷嬷怔住, 頭發的冷意促使她極快明白過來。她擡手指向月棉三人, 牙關打顫, 腮幫子不停抖動。
“老夫人,我冤枉吶!是這三個賤丫頭污蔑我!”
“前段日子,這三個賤丫頭在百香居做錯事,我教訓她們一頓,她們便處處不服,暗地裏與我較勁。那砒霜指定是她們三兒下的,我土埋半截的老婆子,哪敢做這種事?”
“我不過從阿念口中得知,三姑娘吃不得蟹肉,否則會渾身起紅斑,面目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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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着哄三姑娘吃些蟹粉,這樣老夫人您就會害怕、厭棄她;只要您不在意這小丫頭,國公夫人就不會留意百香居,她就會調我回錦明堂伺候……”
吳嬷嬷害怕至極,幹脆一股腦的抖出底細:“可這下毒之事,萬萬與我沒關系,老夫人您明察吶!”
衆人無言,屋內霎時靜默下來。
寧嫣烏溜溜的眸子盯着吳嬷嬷,弱氣道:“嬷嬷,您說的是都真的嗎?”
小姑娘半懂不懂的模樣,可憐兮兮,引得屋內一衆奴才鄙夷的瞪向吳嬷嬷,小聲交耳嘀咕起來。
老夫人眼神幽幽,冷笑的拍桌:“這就是舒氏管出來的家奴,就該被打死!來人,去把國公夫人找來,我看她有什麽說辭?!”
兩名青襖侍女福禮出門,外頭搜屋的婆子們卻一臉複雜的走進廳堂,特特往風荷與月棉二人看了看,弄得二人摸不着頭腦。
雲嬷嬷嚴聲問:“如何,可搜出毒物?”
“搜出來了!”婆子們奉上手掌大的一小包毒粉,謹聲道,“但是是從風荷與月棉兩位姑娘房裏搜出來的,吳嬷嬷那屋兒幹淨的很。”
廳內氣息肅穆,晴天霹靂一般。
風荷與月棉背脊一顫,愕然道:“什麽,兩位嬷嬷可是認錯屋子了嗎?”
“姑娘們不信,可自己過去确認。”嬷嬷們面無表情的道。
“這……這怎麽可能?”風荷與月棉睜大眼睛,不約而同的盯着雲皎。
雲皎也是不明所以,呆呆地搖了搖頭。
百香居西邊的一排罩房,共有三間屋子。吳嬷嬷一間,她平素夜裏喜靜,獨住一間,這搜出來的贓物查不到她頭上。
只是那砒霜是她親自藏到吳嬷嬷屋中抽屜裏的,怎會出現在風荷與月棉二人房中?
吳嬷嬷渾濁的眸子亮堂起來,抓住救命稻草般,惡狠狠指向三人。
“老夫人,您瞧瞧,奴才所言屬實啊,絕對是這三個下賤胚子陷害我!”
“東西在她們屋裏找到的,就是她們下毒,這賤胚子們,還故意跑到您面前賣弄,把事情栽贓到我頭上!”
突如其來的變局,屋中一幹人等徹底傻眼。
老夫人與雲嬷嬷也愣住,沒想到此事還能有這等內情。
但若當真是這三個侍女下的毒,三人還大喇喇的利用小寧嫣把毒藥送到長康堂給她吃,想要借她的手來除掉吳嬷嬷,那這心思委實太可恨了些!
老夫人內心生出一股遭受愚弄的不悅,手中佛珠重重一甩,冷冷看向雲皎三人。
“你們三個小蹄子,生得人模狗樣,心思倒是歹惡!還有什麽話好說?”
變故來得錯不及防,雲皎三人來不及想對策,不自覺的撩裙子跪成一排。
月棉難得機靈一回,昂頭擠出眼淚:“老夫人,您想想,這毒若是我們下的,我們怎可能把毒藥放在自己屋裏?指定是吳嬷嬷把毒藥藏到我們房裏,企圖栽贓陷害!”
寧嫣沒想到月棉反應這樣快,憋不住笑了一聲。
可惜吳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燈,忍着冷意一巴掌甩到月棉臉上,呸道:“我叫你編!”
“你個下作東西,還敢诓騙老夫人!分明就是你們三人看我不順眼,妄想借這事殺掉我,好拿捏住三小姐!”
“你們三個知道國公夫人不待見你們,你們往後回不了錦明堂過好日子,所以想做這百香居的大奴才!你們敢說你們沒惦記三姑娘那些個寶貝?”
“你們急着弄死我,還不是想占為己有、害怕被我分一杯羹!”
話畢,幾人直接扭打起來,滾作一團。
兩旁侍立的婆子們傻了眼,費勁的将幾人分開按住,一時哭鬧聲不止。
老夫人聽得不耐煩,揉揉眉角,「咔嚓」一聲,猛地摔碎桌上的茶盞。
“一群狗奴才,別吵了,這毒藥到底是誰弄進府的。且說清楚這個,誰敢扯謊,我扒了她的皮!”
衆人安靜下來,寧嫣眸若幽水,瑟縮的開口:“雲皎姐姐,你別跪着了,這和你沒什麽幹系啊!”
雲皎微愣,寧嫣聲音綿軟動人:“我知道的,百香居除了阿念姐姐,平日只有你最沉穩純善,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
“而且那個什麽砒、砒霜粉是從風荷兩位姐姐屋裏搜出來的,和你有什麽幹系?”
雲皎側首,不經意望進小姑娘清透的瞳仁中,好似墜入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脊柱竄起一陣砭骨的寒意。
風荷與月棉更是驚駭,順着寧嫣的話瞪向雲皎,滿眼不可置信。
那包砒霜是在永樂大街上,雲皎出主意去買的。回府後也是雲皎偷偷藏進吳嬷嬷房中;
甚至去往長康堂的途中,也是雲皎親自打開食盒,灑了一半到梅花酥餅上。
全程都是雲皎經手,為何毒藥會無緣無故跑到她們二人的屋子?
風荷死死盯住雲皎茫然的臉色,極小聲的質問:“雲皎,是不是你害我們?”
雲皎神情呆滞,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怎麽回事的。”
廳堂內再度默了一瞬,老夫人沉聲嘲諷:“嘀嘀咕咕什麽?想來是沒挨板子,一個個嘴都撬不開!”
說完,老夫人朝門口的婆子昂了昂下巴。那婆子利索的福禮,轉身去準備板子。
“不不,老夫人,奴才還有話說!”
吳嬷嬷奮力甩開兩名婆子的鉗制,爬到老夫人腳邊:“求您再查查,那毒藥真不是我買的,不是我放風荷二人房裏的,不信您問阿念!”
“今兒從我進廚屋開始,阿念就湊到我身邊要幫忙,後來三小姐去您的長康堂以後,我就睡覺了,阿念可以為老奴作證!”
衆人看向阿念,阿念從沒見過這陣仗,害怕的縮了縮肩膀。
她小心瞥向寧嫣,見寧嫣安撫的眨眨眼,連忙壯膽應下:“對對!吳嬷嬷所言屬實。”
吳嬷嬷松了口氣,乘勝追擊:“更何況,若我有心下毒害三姑娘、意圖謀奪她的珍寶,那我怎能眼睜睜看着她将帶毒的糕點送去長康堂,給您食用?”
“我這不瘋了麽?三小姐中毒死不死的,倒沒什麽;可要是您中毒,國公府裏肯定大肆鬧開。老夫人您想想,我怎麽可能将毒藥喂給您吃?”
吳嬷嬷這番話有理有據,老夫人收斂思緒,細細琢磨起來。
一旁的雲嬷嬷見狀,心內有些犯急,涼聲道:“你們三個賤胚子,還不如實招來?!是不是你們下毒、又誣陷吳嬷嬷,妄圖借老夫人的手除掉吳嬷嬷?”
“雲皎,毒藥沒在你房裏,你先說怎麽回事?”
寧嫣皺眉,擔憂的關心:“雲皎姐姐,你的話是最可信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外面的板子已經備好了,你再不收,她們會對你動刑的!”
雲皎發髻散亂,死死咬住嘴唇。
她是三人中最聰明的,雖不清楚為何她親手藏進吳嬷嬷房裏的毒藥,會跑到月棉二人房裏。
但她明白,吳嬷嬷方才的話漏洞難尋。如今對她最有利的法子,就是先設法把自己摘出此事。
雲皎心頭突突直跳,目光盯着自己的姑奶奶,萬萬不敢再看身邊的姐妹。
“老夫人,奴婢雲皎有話要說……”
雲皎跪直身子,泣聲道,“其實那包毒粉是奴婢放到風荷二人房裏的,毒粉是她們買的。”
風荷與月棉耳中轟隆一聲,面色蒼白不已,瘋了似的上手抓雲皎:“雲皎你這個狠心腸的,果然是你幹的!”
“雲皎姐姐,明明是你買的毒粉,為什麽這麽對我們?!”
老夫人氣到拍桌,三人再度被婆子們拉開。
雲皎趴在地上,臉頰被撕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泛疼。
見風荷二人下手毫不留情,她眼神也變得冷漠:“老夫人,奴婢絕不敢欺瞞您!”
“就是風荷二人得知吳嬷嬷要用蟹肉粉暗害三姑娘,她們就私下裏買了砒霜,企圖栽贓吳嬷嬷,奴婢一人勢單力薄,只好跟着她們一起行這等不義之事。”
“但奴婢趁二人不備時,将她們藏進吳嬷嬷房裏的砒霜放回她們屋裏了,方才一直隐忍不說,就是念着幾年來一起在府裏做工的情誼,不忍拆穿,想讓她們自個兒認錯,卻不想她們如此冥頑不靈!”
寧嫣站在老夫人身邊,小手絞着衣帶,又被看笑了。
一屋子的人或唏噓、或質疑。唯有阿念不可置信的望着幾人,腦中受到許多沖擊,嗡嗡作響。
“老夫人,我瞧着足以斷案了罷?”
雲嬷嬷湊到老夫人耳邊,感激又贊賞的瞟寧嫣一眼,暗道今日多虧這小姑娘幫雲皎說話了。
老夫人早不耐煩,正要點頭答應,守在門外的婆子走進來:“老夫人,國公夫人請過來了,國公爺和寧三老爺、表公子也一并來了。”
寧嫣挑眉,就見門扉大敞,幾道華服人影一并走來。其後跟随的十幾名侍從、小厮守在院中,幾乎擠滿了百香居。
寧嫣心頭微微一跳,下意識捏了捏袖中的紫檀木。
老夫人叫舒氏過來是為訓誡,來得人越多,舒氏就越難堪,這可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她了。
舒氏臉色不大好,與豫國公上前喚了聲母親,福禮之後坐到軟椅上,笑道:“三弟,帶着大壯一起坐下說話吧。”
寧文斐溫聲答應,又拱手朝老夫人行禮。
“子硯回京歸府之後,一直沒機會去長康堂拜見您,方才帶着表弟去長康堂給您請安,得知您來了百香居,我便想着正巧來看看小嫣兒,也順道問您安好。”
老夫人狐疑的斜了眼寧文斐,見寧文斐難得乖覺,擺手道:“不必多禮,你且坐罷。雲嬷嬷,你把這幾個狗奴才的事,再給國公爺夫婦說一遍。”
寧文斐見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暗暗呼了口氣,回身瞪蕭南燭。
他從來沒想過拜見這老婆子,是蕭南燭逼他去長康堂的!
見老夫人不在長康堂,蕭南燭還不罷休,非要他帶随從來百香居看看。路上又撞見豫國公,這小子還示意他把豫國公一起拉來。
哪知走着走着,又撞上國公夫人乘着敞轎趕往百香居。
寧文斐無聊嘆息,他就猜到這一趟不會有好事,也不知蕭南燭在搞什麽鬼,非要蹚這種渾水?
蕭南燭無視寧文斐責怪的眼神,輕輕站到寧嫣身邊,理了理寧嫣的鬓發:“嫣兒累不累?若覺得厭倦,我現在就帶你離開。”
寧嫣擡眼望蕭南燭,方才寧文斐向老夫人解釋了他與蕭南燭來這裏的因果,她便沒有多想,心中十分熨帖。
這樣嘈亂的局面,蕭南燭眼裏卻獨獨有她一人,悄無聲息走到她身邊,為她隔開滿室風雨。
“我沒事的,小表叔。”寧嫣抿唇,嘴角勾着一抹懵懂笑容。
另一邊,豫國公夫婦得知吳嬷嬷、風荷幾人的閹髒事兒,臉色又難看幾分。
老夫人不鹹不淡的盯着舒氏,刻意刺她兩句。
“舒瑤啊,十多年了,你說綿延後嗣你做不好,姝兒的身子你照料不好,如今家也管不好了?不是我說你,你若實在管不來,我瞧那白氏也可為你分擔分擔。”
寧文斐咳了聲,佯裝沒聽見的垂下頭去。
這老婆子簡直有病!再看不慣兒媳,也不至于當着小叔子的面說兒媳的不是吧?更何況是「綿延後嗣」這種話。
舒氏自然也明白這個理兒,一身雪青織金華襖,腰飾環佩,雍容的氣度難掩尴尬。
她總覺得廳內衆人都在盯着她,冷嘲熱諷的看她笑話,卻只得強笑着,咬牙應付。
“母親教訓的對,近來府中雜事多,兒媳一時疏忽百香居,讓這等刁奴欺負了嫣兒,還險些傷着您,望您恕罪。”
老夫人不買賬,還要再刺她兩句,舒氏搶先睨向地上跪伏的幾人:“一幫狗奴才!背着我這樣欺辱小主子,不如通通發賣出去!”
吳嬷嬷大駭,盯着舒氏冷峭的面目,渾身寒意再度漫上心頭。
“夫人,老奴一時糊塗犯了錯,可毒藥真不是奴才放的,是這三個賤婢!她們是什麽狐媚貨色,您是最清楚的,真不關老奴的事!”
“夫人,求您救救老奴……”
吳嬷嬷聲音沙啞,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月棉與風荷二人也不甘示弱,一把推翻雲皎,朝豫國公哭求:“國公爺,您向來裁斷英明,求您救救我們。雲皎那個小賤人買了砒霜害三姑娘,還嫁禍給我們!”
舒氏見兩人纏住豫國公,冷笑道:“你們幾人手都不幹淨,吳嬷嬷放了蟹肉粉,你們幾人與砒霜脫不了幹系,按照府規,一人三十大板,找人牙子發賣了便是。”
廳外板子早已備好,門口幾名婆子收到舒氏的眼神,立刻上來拽吳嬷嬷。
吳嬷嬷明白舒氏要舍棄自己,兩股戰戰,連忙朝老夫人爬去,嗓音逐漸凄厲:“老夫人,您救救我,我年紀大了,哪能捱得住三十大板!”
“老夫人,十二年前仲冬初三,老奴被人牙子賣進國公府,您誇過老奴說話流利,幹事利索!老奴記到現在啊,求你救救老奴……”
吳嬷嬷拼命掙紮,渾濁的眼中迸發住一陣求生的精光,卻還是被婆子們重重拖了出去。
寧嫣皺皺眉,不由自主挪開視線,蕭南燭見她不适,輕輕為她遮去視線。
老夫人滿不在乎的撇撇嘴唇,廳外板子聲此起彼伏,吳嬷嬷慘叫的聲音很快低落下去。
風荷與月棉吓得花容失色,死死拽住豫國公的衣擺,哀求不已。
“國公爺,求您查查,真是雲皎下的毒,那賤人嫉妒我們得了您的喜歡,想害我們!”
豫國公臉色肅穆,聽得一陣頭大。
前些日子,晉國公手底下那些贓官,打着他的名義在外地各個州縣收繳田賦、放肆斂財,引得各地監察禦史察覺出不對,紛紛上奏彈劾晉國公府。
晉國公責備他暗自行動,他百般辯駁;
偏偏那些贓官咬死了是他授意,還拿出一疊摁着他私印的信件,令他無處伸冤。
可他的私印一直在身邊好生收着,不知究竟是哪路人馬暗中籌劃。
他這兩日為此事煩透了心,一回府,竟還有這群奴才作怪,說到底都是舒氏管教無能。
豫國公冷冷瞪着兩名侍女,二人從前嬌美的面目此刻無比可憎。
他不好當着寧文斐的面發脾氣,更不想讓寧文斐看他的笑話,淡淡笑了聲,溫柔的對舒氏道:“不過一點小事,就按夫人說的處置罷。”
風荷腦中一懵,沒想到豫國公絕情至此,頹然流下兩行淚來。
她二人都曉得舒氏面慈心冷。若找人牙子來發賣,舒氏指定要扔她們姐妹進窯子!
風荷眼神一厲,反手去扒拉雲皎,罵罵咧咧要抓花雲皎的臉。
老夫人趁機又指責舒氏:“你看看,你看看!你院裏跑出來的好奴才!”
舒氏唬了一跳,臉上再撐不住笑,寒聲道:“你們這些婆子都是死人?幹杵着做什麽,還不把這三個賤婢拖出去,狠狠地打!”
三人連忙一齊求饒,腦袋重重磕在地磚上,卻還是被活生生拖了出去。
雲嬷嬷擡腳上前,張嘴要替雲皎争辯,想了想,也猜到此事雲皎絕沒口中說的那般無辜,這頓板子是免不得了,便幹脆作罷。
寧嫣看在眼裏,袖下的小手摩挲着紫檀木,幽幽笑了笑。
三十大板可不是好受的,身子差些的,能直接死在板子下。即便雲皎逃生,又僥幸熬過發賣的命運,也斷斷不能再回百香居折磨她了。
廳外寒風湧動,竄入一室清寒,吹散了爐火的融融暖意。
老夫人打了個噴嚏,豫國公關心道:“母親,不如您回長康堂歇着罷,這百香居冷了些。”
寧嫣适時露出委屈的模樣,小臉耷拉着,不敢說話。
老夫人揉揉她的頭發,瞥舒氏道:“百香居是冷,奴才都爬小主子頭上了,如何能不冷?”
豫國公望向寧嫣,那雙神似莫姨娘的眉眼,惹得他心中冒出一陣愧疚之感。
“嫣兒是受苦了,”豫國公喃喃道,不輕不重的看向舒氏:“嫣兒好歹也是為了姝兒才回府,她也是府裏小姐,望夫人好自為之。”
“說到底還是這嫡母好當吶,”老夫人陰陽怪氣的嘆口氣,順着雲嬷嬷的攙扶起身,“行罷,事情差不多了,我老婆子該回去了,你們自個兒看着辦吧。”
衆人連忙起身相送,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
舒氏心尖拔涼,盯着老夫人的背影看了許久,陰寒的眸光掃向寧嫣。
她難得正眼打量寧嫣,心中盤算了一番,還沒來得及說話,忽而一道清淩淩的身影擋住她的視線。
那名玄衣小公子蹲下身,修長的指節捏住寧嫣臉頰,聲線和潤:“累了吧,閑雜人等都走了,小表叔陪你出去逛逛如何?”
寧嫣察覺舒氏不懷好意的掃視,也明白蕭南燭的相護之意,便幹脆暈乎乎的晃了晃腦袋,有氣無力道:
“那小表叔,你抱我?方才她們打了人,我也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麽,吓死我了!”
蕭南燭見她裝得有模有樣,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正要抱她起來時,恍惚一陣紫檀木的幽香竄入鼻息,淺淺淡淡,難以捉摸。
蕭南燭微微愣住,又細細嗅了一番,确定不是錯覺。
他前世精于雕篆之術,對木材的香味尤為敏銳,不可能嗅錯的。
她身上,怎突然有了紫檀木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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