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蓮藕炖排骨
至會客廳時,雪梨一眼就瞧見了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二表哥容時,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咬緊了牙,好容易才壓住了心口湧上的惡心感。緩步走了進去。
別看容時酷愛尋歡作樂,可生就一副極好的皮囊。模樣很是俊俏,一雙桃花眼微微含情,一身淡紫色長衫更襯得他身形颀長。手執一把折扇,眉微微一挑顯得有些輕佻。
容時原本正在同唐将軍談話,此刻一見唐雪梨面,立馬眼睛一亮,将要起身相迎。他又覺得有些不妥,一來二去笑道:“表妹,別來無恙啊。”
雪梨并不搭理他,而是先對她爹行了一禮,道:“阿爹,雪梨來了。”
唐将軍中年喪妻之後一直未娶,膝下就唐雪梨一個寶貝女兒,要多寵有多寵。前世如若不是雪梨一意孤行,想必按着她爹的脾氣,大約要扛着大刀追砍容時三十八條街了。
唐将軍生的很是魁梧,穿着一身玄色長衫,不怒自威。由于常年征戰沙場的原因,周身一股子肅殺之氣,旁人莫說是坐着同他說話,就是稍微靠近一些,都會覺得手足無措。
容時也怕唐将軍怕的緊,這些雪梨都是知道的。如此,雪梨笑着上前一步拉着她爹的手,撒嬌道:“阿爹,二表哥來了,你怎麽不說一聲呀?雪梨也好準備準備。”
唐将軍一聽,登時看向容時的目光就不友好了,他清咳一聲,伸手拍了拍雪梨的手,溫聲道:“阿梨,你不是身體不舒服麽?怎麽出來了,身體好些了嗎?”
雪梨道:“早好啦!我還給二表哥準備了冰糖雪梨湯!”她伸手一指采青手裏捧着的托盤,又故意道:“阿爹,今日二表哥來了,他是客,所以沒有你的份!”
容時一聽,臉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他道:“表妹太客氣了,既然表妹身體不舒服,應該多休息才是啊……”
他又突然說不下去了,唐将軍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剜了過來。容時嘴巴張了張,幹巴巴的笑道:“姨夫,雪梨越發心靈手巧了……”
唐将軍:“哼!”
雪梨對采青使了個眼神,采青立馬會意,端着小盅就遞了上前。容時大為感動,臉上的喜色還未來得及進一步擴大,就直接“啪”的一下凝固在了臉上。
誰能告訴他,眼前這一盅東西到底是個什麽?渾濁的湯底,上面還漂着幾段胡蘿蔔,更要命的事,一股子濃濃的苦味直竄鼻尖!
雪梨道:“二表哥,你一定要喝啊。這可是我親手做的。你知道的,我從來沒做過這些的,為了二表哥,我可是豁出去了,二表哥千萬別嫌棄才好。”
“…………”容時臉都綠了,手哆嗦着端着一盅冰糖雪梨不知所措。
唐将軍濃眉一皺,沉聲道:“怎麽了?你是在嫌棄我們家阿梨的手藝?嗯?”
容時手一哆嗦,險些沒把小盅摔了。他苦着臉道:“怎可能呢,姨夫,這可是表妹的一番心意,我又怎麽會不領情……”
雪梨立馬道:“那你喝啊。”
“…………”容時無可奈何只好道:“喝,喝,我……喝……”
雪梨親眼瞧見容時将這一盅冰糖雪梨全部都喝光了,這才肯作罷。她伸手一捋頭發,笑容滿面的問他:“二表哥,好喝嗎?”
容時險些沒吐血,他艱難萬狀的放下小盅,聞言,勉強露出點笑容,道:“好……好喝。”
雪梨興奮道:“太好了,我還擔心表哥會不喜歡呢。那下次表哥再來,我還幫表哥做啊!這小盅太小了,下次我做一鍋,表哥喝不完,還可以帶回去喝!”
容時幾乎吓的魂飛魄散,他連連擺手要拒絕,卻聽唐将軍一聲冷哼。他僵了一下,連忙換了措辭,委婉道:“哪能……哪能這麽勞煩表妹……”
雪梨眨了眨眼睛,露出一顆尖尖的虎牙,“不麻煩啊。”
出了會客廳後,雪梨松了口氣,她還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把容時給掐死了。
采青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喋喋不休道:“小姐,容二公子好生厲害啊。那一盅湯誰能喝下去啊。偏生容二公子一點都不嫌棄,說喝就喝。”她眼睛裏冒星星,又接着道,“小姐,容二公子對您可真好!”
雪梨險些被這句話吓的往地上跌,她連忙回頭,拍着采青的肩膀,認真道:“采青,你到底是哪一只眼睛看出來,容時對我好了?”
采青摸了摸頭,疑惑道:“啊?”
雪梨覺得有必要給采青洗洗腦,于是她長嘆口氣,痛心疾首的拍了拍采青的肩膀,“采青啊,你真傻,真的。容時這厮就是皮囊長的還行,他在外頭尋歡作樂、眠花卧柳的時候,你不知道吧?”
采青震驚了,她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道:“不會吧?小姐?奴婢從來都沒聽說容二公子是這樣的人啊?!”
“…………”雪梨淡淡道:“沒聽說,不代表他不是啊。搞不好他過兩年就成這副樣子了。”
誠然,十四、五歲的容時還沒那個膽子出去風流,只是這并不影響他日後成為一個令人發指的浪蕩子。
采青道:“可是,小姐,您不是說不可以以貌取人的嗎?”
雪梨道:“有志不在年高,采青,你相信我。容時這人教不好了,他沒救了,日後還指不定在哪條陰溝子撲騰。咱們不學他,乖,你去後廚告訴廚娘一聲,今天,我想喝蓮藕排骨湯。”
“………………”采青愣了足有半刻鐘,随後重重的點頭應了,“好的,小姐!奴婢這就去後廚!”
采青走後,雪梨一個人晃晃悠悠閑逛起了将軍府。
将軍府和容王府是有些交情的,唐雪梨她娘是容王府旁系所出的二小姐,是容時他爹同父異母的妹妹。真要按輩分來算,唐雪梨和容時的的确确是表兄妹關系。
其實還有一層關系,唐将軍曾經立下過汗馬功勞,深受當今聖上重用,赫赫戰功入了外人眼裏,又多了別的意思。前世容時接近雪梨,難保不是為了日後得到唐将軍的支持。功名利祿多晃人眼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容時為了能順襲王位恨不得提刀跟他哥幹!
可惜容時還是打錯了如意算盤,他前世使了千般手段,才将唐雪梨連哄帶騙的娶進府。可哪曾想到唐将軍寧願同雪梨斷絕父女關系,也不願意承認他這個女婿。
其實,唐将軍不想讓雪梨嫁給容時是有道理的,畢竟容時在容王府是嫡次子,上頭還有個處處壓他一頭的長兄容遷。容時他文不成武不就,油腔滑調到是學的很快,充其量就是投了個好胎。
前世容時不知道有多恨他這個長兄,恨到在雪梨面前都是毫不掩飾,時常做些不入流的小動作,各種對這個長兄使小絆子。
可是容遷是誰啊,堂堂容王府世子,對于容時這種不痛不癢的小伎倆,根本不屑一顧。有時候惹到他了,随意動動手指頭都能壓的容時翻不了身。
前世雪梨不止一次的想,容遷和容時一定不是一個媽生的。同樣都是兒子,怎麽容時就像是鳳凰蛋裏混了一只草雞。怎麽看都格格不入。偏生容時生的風流,也不知道靠着小手段虜獲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當然,這也是雪梨在被容時氣到絕望的情況下,才得出的結論。
雪梨走了一陣,見府內收拾的幹淨明亮,又有青黛小道,假山流水,不由的喜上三分。忽見一處院子牆頭生了許多白玉蘭,一朵朵白色小花,迎着太陽盛開,十分喜人。
她凝視的很專注,眼眶漸漸又紅了。她前世臨死前都不敢再回将軍府,也不敢見她爹。容王府表面看着一派風光,背地裏不知道藏着多少腌臜事。
雪梨前世不會逢場作戲,性格也不讨喜。明裏暗裏不知道得罪過多少人。她為了同容時成親,抛下了女兒家所有的矜持和金貴,甚至是選擇同娘家斷絕來往。
可是容時到底是讓她失望了。她芳心錯許的下場,近乎有些難以啓齒。那些痛苦的、絕望的曾經,時時刻刻告誡雪梨,這輩子都不要再跟人渣有牽連。
幸好,她又回來了,重蹈覆轍這種傻事,她唐雪梨絕對不幹!
雪梨邊走邊啐,心裏将容時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娘親也是從容王府出來的,遂默默告罪,補充一句:阿娘除外。
可是,青天白日裏罵人是要走黴運的,雪梨剛準備再罵容時一遍,突然眼前就閃過來一個影子。
真的是突然就閃了過來,雪梨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就一屁股跌到了地上。她剛一擡頭,就見一只碩大的狗頭,正吐着鮮紅的舌頭,向她露出了一口獠牙。
雪梨愣了愣,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把将狗頭按了下去,她輕輕給狗順了順毛,溫聲細語道:“大黃,你可不能咬人啊,要不然我就把你剁了煮狗肉湯喝。”
大黃狗像是聽得懂人話,耳朵一垂,尾巴一夾,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看上去可憐極了。雪梨暗暗一樂,心裏已經知道是誰來了。
她的視野中央突然闖進來一只雪白的靴子,雪梨微微一愣,給狗順毛的動作都停了半拍。
卻見這人身形颀長,穿着一身月牙白鑲銀邊的錦袍,腰間挂了玉佩、香囊。他模樣生的極好,五官如刀削般清隽,又比旁人多了兩分沉靜。
雪梨眨了眨眼睛,道:“大表哥,好巧。”
容遷眉心略蹙,似乎沒想到會遇見唐雪梨,他目光所及之處,見雪梨跌坐在地上,手心還擦紅了一小片。
大黃的尾巴搖到飛起,很親膩的在容遷身邊打轉。容遷眉頭皺的更深了。
雪梨也沒指望着她這位大表哥能纡尊降貴的伸手扶她,只好自己站了起來。她拍了拍衣裳上沾的灰塵,随意道:“表哥也是來找我阿爹的?巧了,二表哥今日也來了,他們都在前廳,表哥快去吧。”
她頓了頓又伸手一指大黃狗,“哦,這就是大黃吧?長這麽大了,表哥下次別把它帶來了。我喜歡吃狗肉的,一個把持不住把它煮了,怎麽辦呀?”
容遷皺眉,“你這些年變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