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豬排
“高尾，過來一下。”
籃球部訓練的休息時間，綠間朝自己的隊友招了招手。他盤腿坐在地上，一手把玩着手機，面色嚴肅。等到高尾走近了，他謹慎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确定無人靠近，這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高尾，我問你，你知道——”
綠間還沒開口，他這幅嚴肅的模樣先讓高尾笑了個半死。
“你幹嘛啊？假裝FBI嗎？秘密執行任務？”高尾問。
“高尾！”綠間蹙眉，不悅地推了一下鏡架，說：“我有很認真的問題要問。”
“說、說吧……哈哈哈哈……”高尾笑個不停。
“你知道，”綠間壓低了聲音：“該怎麽讓女生讨厭我嗎？”
靜默。
靜默。
高尾和成的笑聲，再次響徹了整個籃球部。
笑歸笑，既然籃球部的希望之星發話了，高尾還是很樂于替他解決問題的。雖然這個問題，高尾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解決就是了。
隔了一天，高尾将一本卷起來的書，神神秘秘地塞進了綠間手裏，說：“照着這本書男主角的行為來做，女生絕對會讨厭你。”
“？”綠間抽出那卷書，十分疑惑。
亮粉色與鵝黃色夾雜的書頁上，寫有《鄰桌讨厭的他》這個Q彈可愛、滿是少女心的标題。封面上繪有穿着學生制服的年輕少男少女，表情誇張、背景閃亮。副标題寫有“惡魔校草和純情姑娘的校園戀歌、今夏三萬卷販售數突破”字樣。
翻開勒口，上面的內容簡介是這樣的——
“小學時期最為讨厭的惡魔小鄰居、竟然在高中時成為了我的同桌？雖然長得很帥氣，可是他天天欺負我，實在是太讨厭了！盡管、盡管如此，看到別的女孩對他告白，我——我☆竟然……”
綠間：……
#這真的不是乙女向的神秘小說嗎！！#
綠間與高尾默默地藏在了籃球館的角落裏，兩個人蹲在籃球箱下，試圖把自己的身影藏起來。他們一邊警惕着外界的動向，一邊偷偷摸摸地翻看着這本小說。
“小真小真，你看這個。”高尾指着其中一頁，說：“信男強吻了純子，純子這不是捂着臉大喊了三聲‘我最讨厭你’了嗎？還有這裏，信男上課偷偷摸純子的手，純子不是在心底獨白‘讨厭的家夥……身體竟然不能動彈了’……喂？小真？小真？”
綠間真太郎的臉色很不好。
他頂着一臉黑漆漆的暴風雨，合起這本書，敲了一下高尾和成的頭頂。
“打籃球打傻了吧你。”綠間冷淡地說。
“……？QAQ”高尾委屈。
綠間發現高尾一點都靠不住。于是，他決定親自出馬，詢問立華景子讨厭什麽，然後按照她的愛好，反其道而行。
蟬鳴微響的炎炎午後，綠間又在放學的時間堵住了景子。雖然天氣很熱，他卻很周整地穿着校服外套，扣子扣得一絲不茍。他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嚴肅勁兒，讓人情不自禁就在他面前收斂了嬉皮笑臉的心思。
“綠、綠間君……”景子看到他的身影，頓時停住了。
她有些無措，小心髒亂蹦着。
她看到綠間真太後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拽住了自己的校服上衣往下拽。
上次擦黑板時，不小心把腰露在了綠間面前這件事，讓她耿耿于懷了很久。畢竟，一位大家閨秀，是不應該讓衣服呈現出那樣邋遢不工整的形态的。
“你讨厭什麽？”綠間很直接，單刀直入。
“诶……诶？”景子歪頭，喃喃地說：“讨厭……”
她其實并沒有什麽特別讨厭的東西。
“讨厭平民的一切吧。”她忽然有了主意，說道：“比如廉價的速食快餐廳。除非迫不得已，我是絕對不會踏進去的。用五分鐘油炸的、毫無營養價值、只會增加脂肪的超大熱量食物，實在是太讨厭了。我就算要吃速食食物，也只會選擇兩千七百日元的吞拿魚三明治！！”
“我知道了。”綠間點頭，指了指校門，說：“今天請你吃飯。來嗎？”
“！！！”景子小小地張開了嘴，随即立即捂住了下半張臉，以免太過失儀。
——沒想到！綠間真太郎竟然要主動請她吃飯！！
怪不得要詢問她讨厭什麽呢，這是約會前男方的基本禮儀吧。
景子心裏美滋滋的。
看來綠間君已經逐漸開始接受她了。
一高一矮兩個人走出了校門，景子跟在綠間身後，時不時擡頭張望一下他的背影。只要看到他高高大大的身體，景子的內心就溢出了一分滿足。
十數分鐘後，兩個人停在了一家店鋪門口。
景子木。
——油炸豬排飯專賣！！
——超大量肉！！超豐厚熱量！！超滿足米飯！！大胃專供！！
——激火！！人氣産品！！
綠間真太郎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她又鼓起了包子臉，發怒的模樣有點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她不鼓臉蛋還好，一鼓臉蛋，綠間就不客氣地伸手來扯。
景子被扯得淚眼汪汪的，只能口齒含糊地說：“進、進去吧……”
不就是超大量肉的油炸豬排飯嗎！！
只要綠間喜歡，她就毫不介意！！
玻璃門被推開，冷氣伴随着豬排飯的味道撲面而來。店內沒什麽客人，戴着白色高帽的老板兼廚師熱情洋溢地喊了一聲“歡迎光臨”。他一眼就猜到這兩個人是學生情侶，立刻開始了一連串的推銷。
“學生可以優惠噢，情侶套餐的話再打九折。今年夏天很流行這個口味的飲料，要來一杯試試看嗎？男生送給女生的話還能在便簽紙上留言，很浪漫吧？”
兩個人在餐桌前的高腳凳上坐下，書包擱在了鋪滿花花綠綠菜單的桌子上。綠間的腳随意地擱在地上，但是景子無論怎麽晃，她的雙腳都夠不到地面。
“這麽短……”綠間掃一眼她夠不着地的腿，發出了喃喃自語。
“？？？”景子翻着菜單的手有些僵硬。
想到綠間說過他喜歡“比他更高的女性”，景子的內心十分崩潰。
點單完不久後，豬排飯就端了上來。
飯是與廣告上一樣足的份量，炸的色澤金黃、熟度适中的豬排散發着誘人的香味。三種口味的醬汁排列在小盤裏，白色的米飯看起來鼓鼓囊囊的。雖然這份飯代表着“平民”、“高熱”和“脂肪”，但景子還是小小地吞了口唾沫。
看起來……好、好好吃……
在家的時候，還從來沒吃過這樣的東西呢。
景子在家的食譜都是由營養師特別定制的，三餐都經過搭配。因為立華夫人的喜好，全家人的餐點都偏素。也唯有在學校裏吃中飯時，景子才能自由地選擇自己想吃的東西。
“這種，平、平民的食物……”景子顫着雙手岔了一塊豬排，沾了醬料遞進口中。随即，她的眼睛便變成了幸福的星星眼：“好好吃啊……”
綠間震驚。
他的內心滾過了無數的省略號。
不是說最讨厭平民的食物了嗎？！
那這個在這裏捧着豬排飯吃的正歡的女孩子是誰？！高尾和成嗎？！
綠間用懷疑的眼神盯了景子好一會兒，發現她一邊吃一邊委委屈屈地說“我最讨厭平民的食物了”，終于明白景子是怎麽一回事了——大概，景子是傳說中的傲嬌。
傲嬌！！
蹭的累！！
傲嬌！！
只要是她說“讨厭”的東西，那其實就是她“喜歡”的東西！！
相反，她“不讨厭”的東西，其實就是讨！！厭！！的東西！！
綠間用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忽然間，他想到了今天和高尾一起讀的聖經，腦海中冒出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想法。
他放下筷子，将手伸到餐桌下，默不作聲地握住了景子的左手。這個動作簡單輕快，全部用時，只有十秒。
他的餘光瞥到景子的身體僵住了。
不止是僵住了，連握着筷子的右手都開始顫抖。
綠間在心底暗哼一聲。
“怎麽？”他的眼眸向着身旁一動，聲音風輕雲淡，毫無波瀾：“讨厭嗎？”
“不……不……”她小聲地說着，耳根都紅了起來：“不讨厭。”
低垂着頭顱的時候，她那泛紅的耳根便全露了出來，看起來很可愛。
綠間的眼眸微微一眯。
不讨厭的東西，等于讨厭的東西。
她讨厭“偷偷握她的手”這樣的行為！
沒毛病了！計劃通！
于是，他更過分了，把自己的五指擠進了少女的手指間，與她五指相扣。
不知怎的，那可憐可愛的小姑娘把頭埋得愈低了，綠間很擔心她會把頭跌進碗裏去。不僅如此，她的面頰紅的滴血，仿佛一整串熟透的番茄。
“立華？”綠間本來想喊她景子，又覺得那太直接了，所以還是喊了姓氏：“怎麽？讨厭嗎？”
“不……”她的聲音輕的更不像話了：“都說了……不讨厭……”
綠間嗯了一聲。
沒毛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