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蛇王的報複
鄭大夫的确陪着周師傅将人送回了醫院, 又看着被咬傷的警察心電圖基本正常, 體溫跟血壓都穩定下來, 才和丈夫一塊兒先回家。
林建明工程師今晚加班到十點多,接到妻子從醫院打來的電話。他哪裏放心她一個人走夜路,趕緊直接從廠裏騎車去了醫院, 然後帶妻子回來。
一路上,鄭大夫都在抱怨何半仙不靠譜。當年自個兒就不該把孩子抱給他養, 寧可直接說蘇木是自己生的, 跟蕊蕊是龍鳳胎就好了。
林建明叫妻子的話給逗樂了:“那你是打算弄一出反過來的《血疑》?咱們蕊蕊像小鹿純子, 可不像幸子。”
“呸!幸子得了白血病,有你這麽說女兒的嘛。”鄭大夫瞪眼, 伸手戳丈夫的後背。
林建明吓得“嗷嗷”叫:“哎哎,我把不住車龍頭了啊。”
自行車一路沖到筒子樓門口,差點兒沒撞到上樓的臺階。
鄭大夫嫌棄的不行:“看看你這車騎的,難怪蕊蕊這麽莽, 我就不該讓你教她騎車。”
林工真是躺着也中槍,只能摸摸鼻子硬着頭皮承認自己的錯誤。他眼睛瞥到樓下的小屋窗戶,随口道:“蘇木睡了吧?”
鄭大夫擡手看了眼表:“這都要十二點了,應該睡下了。”
這孩子可比她家蕊蕊認真, 每晚回家還板板正正地複習功課。自己壓着蕊蕊同他一塊兒學習, 結果女兒每次都睡得天昏地暗,白白打擾了人家學習。
說出來, 鄭大夫都覺得丢人。
她目光無意識地掃過窗戶,突然間神色一滞, 伸手示意丈夫:“那是什麽?”
窗外的路燈太昏暗,黑影一掃而過,林建明只隐約看到游動的黑線。他不太肯定:“看着有點兒像蛇。”
夫妻倆面面相觑,頓時神色大變。
林母嘴裏頭喊着蘇木的名字,伸進口袋裏頭掏鑰匙的手都在顫抖。
蛇,是蛇,一條蛇從屋子裏頭鑽了出來。
都入了秋,這孩子怎麽睡覺不關窗戶呢。一定是想早點兒散掉家裏頭的血腥味,怕蕊蕊嫌棄他。
林母的手發抖,開鎖的時候鑰匙都掉到了地上。
林父趕緊蹲下去撿起鑰匙開了鎖。門一推開,屋子裏頭黑黢黢的,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蛇腥味。
夫妻倆顫抖着喊蘇木的名字,然後四周靜悄悄的,什麽回應也沒有。
驚慌之下,林母怎麽也找不到點燈的拉繩。後來還是林父連着擦了兩根火柴,才将電燈拉開。
沒人,床上跟躺椅上都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兩人不放心,又仔細在屋子裏頭查找一圈。确定孩子的确不在房中,鄭大夫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氣。直到此刻,她方意識到自己後背全是冷汗。
林建明趕緊關上窗戶,又插上插銷。
鄭大夫立刻起身,風風火火地往樓上跑。沒看到人,她的心就放不下來。
屋子門打開,她伸手找電燈開關的時候,腳趾頭直接撞上貼牆的桌子,鑽心的疼。桌上的鋁鍋被她帶倒在地上,發出“砰”的聲響。
“誰?”蘇木從睡夢中驚醒,擡起頭警覺地瞪着門口。
燈亮了,林母看到跪在床邊的小孩睡意惺忪卻眼睛瞪得死大的樣子,趕緊沖過去一把抱住孩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謝天謝地,孩子幸虧不在樓下。
林母扶着蘇木的肩膀,驚惶地上上下下打量他:“有沒有哪裏不好?”
少年看到進屋的人是嬢嬢跟姑爹,整個人立刻松弛了下來,茫然地搖頭:“沒有啊,嬢嬢,我以後不抓蛇了,你別生氣。”
林母現在哪裏還能再聽到一個蛇字,趕緊又一把将人摟進懷裏頭,拍着孩子的背,也不知道是安慰孩子還是安慰自己:“對,我們蘇木是好孩子。咱以後不碰蛇了啊。”
蛇是地龍,透着邪性。
老輩人都說不能打蛇,否則肯定要遭來報應,甚至禍及子孫。方孝孺為什麽株連十族?據說就是他父親做主遷墳的時候,燒死了一鍋蛇,所以被報複了。
這會兒,鄭大夫母親身份占了上風,立刻将科學統統抛諸腦後,完全忘記不能講封建迷信。
“媽——”躺在床上的林蕊也被房裏頭的動靜吵醒了,打着呵欠揉眼睛,小聲抱怨道,“你怎麽才回來。”
鄭大夫看小女兒嬌裏嬌氣的樣子,心頭火直冒:“你怎麽光自己睡覺,讓蘇木跪着啊?”
林蕊委屈:“不是你讓他跪的嘛。”
還說自己回來之前不許他起來。
這孩子驽鈍的很,無論她怎麽說,他都堅持嬢嬢沒講可以起來,他就得繼續跪下去。
“那你就心安理得地睡大覺?第一個該跪的人就是你!”鄭大夫戳着女兒的腦門子,看到蘇木腿上都跪出了紅印子,更是心疼的不行。
兩人怎麽不中和一下呢,女兒皮得要死,小蘇木卻乖得要命。真是可憐咯,她的乖乖。
要不是太困,林蕊都要雙手叉腰了。
嘿,合着這小子是扮豬吃老虎,跟她争寵來着。
林建明在家裏頭翻找了一圈,确定沒蛇之後,才朝妻子搖搖頭,長籲口氣。
“端午節的雄黃還有嗎?撒一圈在窗戶跟門底下。”
林母趕緊起身去翻找雄黃,她印象中好像還沒丢。江南多陰雨,家裏頭容易生蟲子,她原本留着是打算驅毒蟲的。
林蕊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地問父母:“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啊?”
為什麽要拿雄黃啊,雄黃有什麽用來着。好困,她想不起來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決定還是瞞着孩子,別吓到兩人了:“沒事,趕緊睡覺吧。”
蘇木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睡眼惺忪:“哦,那我下去了啊。”
“別走!”林母哪裏敢放他下樓,“就在家裏睡吧,你,進去睡上鋪。”
蘇木猛的一個激靈,連連擺手:“我還是下去吧。”
林父急着跟妻子商量事情,趕緊拉住擡腳欲走的蘇木:“快點兒睡覺去,別瞎折騰。”
林母也伸手拉還賴在床上不動身的小女兒,“趕緊進去。”
林蕊撅着嘴巴不高興:“我剛捂暖和被子呢。”
鄭大夫哪有心思跟女兒耍花腔,直接伸手把人拖出被窩,打發她回自己床上睡去了。
蘇木爬到上鋪,探下腦袋想跟林蕊咬耳朵。
他總覺得嬢嬢跟姑爹有事瞞着他。雄黃是幹嘛用的?雄黃辟邪啊,嬢嬢不是從來都不信這些嗎?
少年挂下半個身子,還沒張口,先聽到一連串的鼾聲。無憂無慮的少女打着小呼嚕,已經歡快地又睡着了。
蘇木在心中嘆了口氣,蕊蕊到底不是修行之人,居然聽了雄黃還無動于衷。
奈何瞌睡就像病毒,傳播起來潤物細無聲。玄學少年聽了兩聲胡嚕就開始犯困,終于腦袋一低,跟着陷入了黑甜鄉。
外屋的夫妻倆豎着耳朵聽了半天,終于等他們睡着了,才貼在一起咬耳朵。
“別擔心。”林父安慰妻子,“今年降溫快,最遲十一月份,蛇肯定得冬眠。”
就是它複仇的決心再大,自然生理規律總躲不過。等到一覺睡到三四月份,能記得住自己還是條蛇就不錯了,哪裏還顧得上複仇。
林母聽到報仇這兩個字就心肝兒亂顫,心裏頭一陣恨又一陣悔。自己就不該馬虎大意,放這兩個小的跑到郊外去抓蛇。
“沒事,說到底是那些人挖了蛇的老巢。又不是蘇木跟蕊蕊端的蛇窩。”
這就好比有人搶了金礦,金子掉在地上被倆孩子撿了。金礦主人要追究也該找劫匪的麻煩。
鄭大夫不甚肯定:“那撿的金子是不是也該還回頭,不然人家還得找他算賬。”
夫妻倆對看一眼,趕緊爬起床,掀開布簾子進去看孩子。
夜色深沉,八月三十的晚上沒月亮。遠遠的,靠馬路的方向映進來點兒路燈的微光,朦朦胧胧顯出點兒孩子臉龐的輪廓。
兩個小家夥正鑽在被窩裏頭,睡得香甜。黑暗中,他們平穩的鼾聲簡直就是世間最悅耳的歌謠。
突然間,一道雪亮的閃電撕裂了夜空的安逸。緊接着,一聲悶雷,震得窗戶都抖了兩抖。
鄭大夫臉色大變,老話說得好,十月雷,人屍拌來堆。
她的心一陣接着一陣狂跳,幾乎要蹿出嗓子眼,再也落不下來。
“沒事。”林父安慰妻子,“九月打雷谷堆多,十月打雷墳堆多。今兒剛進九月。”
老話說的都是農歷,今天才九月初一。
蘇木被悶雷驚醒了,聽着外頭噼裏啪啦的雨響,想起自家窗戶沒關,掙紮着要下去關窗子。
家裏本來就潮濕,泡了雨會上黴的。
“別動。”林母趕緊摁住他,艱難地,“我們回家時已經關過了。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林蕊也被接二連三的雷吵醒,迷迷糊糊地問母親:“下雨了嗎?根生叔叔的稻子割完沒有?”
莊稼都是望天收,農大的稻田要是泡在水裏頭,芬妮爸媽還怎麽掙錢養家啊?
林母又生氣又心痛。小女兒要是什麽時候都能這樣懂事就好了。可這個時候,她哪裏還顧得上人家的生計,只心情複雜地撫摸着女兒的腦袋,放柔了聲音安慰:“沒事的,趕緊睡吧。”
屋子裏頭漸漸恢複安靜,直到平穩的鼾聲再度響起。
孩子們睡着了,大人卻徹夜難眠。
林家夫妻哪裏還敢回床上睡覺,只枯坐在床邊相互依偎着守了整夜。
好好的割稻天怎麽下起了雨?明明昨晚天氣預報說是晴天。
夫妻倆心裏頭七上八下,總覺得有事發生。
樓上的第二只拖鞋直到暮色将散才落下。
天邊顯出一線魚肚白的時候,周師傅又跑上筒子樓敲林家的房門。
出事了,留在醫院治療蛇毒的盜墓賊又叫蛇給咬了。醫生看傷口判斷,還是銀環蛇下的嘴。
現在醫院的抗銀環蛇毒血清已經全部告罄,從外地調用的血清還在路上。
幾人被咬的相當厲害,同病房的人看到長蛇游走的時候,他們已經陷入了昏迷。
蘇木被匆匆忙忙叫起來,少年打着呵欠踩腳踏下床,差點兒打滑直摔下來。
他揉着眼睛打呵欠,茫然地看向周師傅:“我爸留下的草藥都用完了啊。”
現在找他有什麽用,他又不是神仙。
這不是大問題,浸泡傷口用的草藥并不多稀罕,直接照着方子去藥房抓藥就行。
可是藥酒跟敷傷口的避蛇草,卻不是輕易能得到的。
昨晚上周師傅沒忍住,把剩下的藥酒都給自己的小戰友喝了。眼下想要再泡,肯定來不及。
周師傅跟陪他一塊兒過來的警察都急得不行,連聲催促蘇木趕緊動身去采草藥。
說來也邪門,這幾人從被咬到蛇游走出房間應該也沒過幾分鐘,居然都直接陷入了昏迷狀态,怎麽喊都不醒。
大家都覺得這蛇不是一般的銀腳帶。
鄭大夫哪裏聽得邪門這兩個字,捂着胸口,趕緊駁斥:“他們先前就被咬過,又不是打了抗蛇毒血清就立刻沒事。現在這樣兒,是先前咬的毒起的作用。”
不管是哪一口咬出的昏迷,現在關鍵是要解決問題。
抗蛇毒血清還在路上,昨晚連夜出發的,但誰也不知道中間會有什麽情況,更沒法子打包票确定何時才能運到。
現在公安局看了自家被咬傷的警察已經行動自如,希望身負民間秘方的蘇木能夠再度施以援手。
林母挺不樂意讓孩子再奔波去采草藥的。
這要是為了人民警察出工出力也就算了,軍民魚水情。
沒理由公安為了老百姓出生入死,真有了事,老百姓卻袖手旁觀。
可那是盜墓賊!挖人祖墳斷子絕孫缺德冒煙的勾當,被統統咬死了才好。
更何況這些人眼裏頭只有錢,什麽寶貝都敢往國外倒騰,全是數典忘祖的賣國賊!
再說萬一那條逃之夭夭的毒蛇真成了精,還潛伏在草地那裏守株待兔怎麽辦?
林蕊被吵醒了,也跟着下床收拾。
聽到她媽的抱怨,她随口應道:“建國後不許成精,那條蛇生晚了。”
鄭大夫瞪眼:“你少講俏皮話,前天的事情還沒讓你反省清楚呢!”
林蕊立刻縮下腦袋不吭聲,一溜煙跑過去拽着蘇木的胳膊趕緊往外頭奔。
車子開出主城區的時候,鄭大夫從後視鏡中看到靠在她肩膀上打瞌睡的女兒,才猛然反應過來:“你跟出來幹嘛?今天不上學啊?”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林蕊從善如流,“多危險啊,萬一有蛇呢,我得陪着蘇木。”
鄭大夫冷笑:“下去,我跟你爸陪着就行,好好上你的學去!”
可惜出了城南區,周邊根本沒有回家的公交車。
窗外天陰沉沉,車上的警察犯難地陪着笑,跟鄭大夫打商量:“大姐,我們盡量動作快點兒,一找到草藥就送孩子回學校,你看成不?”
鄭大夫的冷笑硬生生地又給憋了回去,只能僵硬地點點頭:“正事要緊。”
說着,她轉頭狠狠地瞪了跟偷到香油的小老鼠一樣的女兒。
林蕊立刻縮下腦袋,躲到蘇木背後。
能拖一刻是一刻,今天早自習語文老師要抽背《公輸》,她可一個字都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