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獨舞醉芙蓉

在槐樹上停了一宿的麻雀“吱吱”地舒展着羽翼,調皮地晃動着枝幹,迎接攀上瓦礫的晨光。楊珥吹滅了蠟燭,餘煙逸去,算這個二七還有點良心,思及她深夜醒來會害怕,點了蠟燭才走的。

她有賴床的習慣,要不是今天注定是個做大事的日子,就算有十個宮女在她旁邊吵鬧,她都是醒不來的。

推開門後的楊珥伸着懶腰,聽到了一聲極弱的鳥聲,嘴角不由自主地彎了一下,聞着爐竈裏的柴火香,定是林無意正在做早上的吃食。她沒有馬上去找他,而是在院內尋找某個小不點的身影。

果然,聰兒正蹲在大門不遠處玩着石子。

楊珥慢慢踱了過去,路過他身邊時,故意重重地咳了兩聲。咦,小不點竟然頭都不擡一下,半點他兩個哥哥的禮貌都沒學去。她不經意地大聲說:

“哎呀,今天的天氣真好呀,我要把門敞開看看外面的風光。”

話音還未落,一個如風的身影急速地奔到了門口,攔住了她的去路,頂着一張寫着“這是我家”的臉,傲視着她,“不許開!”

比昨天還少了一個字,小家夥的無禮更甚啊,看來昨晚戴氏對他定是好言好語的安慰啊,林無意的怒火半分作用也沒有起。

楊珥故作氣餒地轉頭往回走,“不開就不開。”

聰兒得意地笑了起來,忽然聽到門縫處傳來了鳥兒的叫聲,“啾唧……啾唧……”的,很是特別,似乎在呼喚他樣的。到底是個孩子,玩兒心重,瞅了眼楊珥已經走到了屋內,他貓着腰走到了門邊,輕輕地把門開了一個拇指大的縫兒。

門外并沒有什麽鳥兒!他癟嘴失望之餘,發現門前竟然有一個布囊!好奇心重的他伸手摸了摸,有方形的硬物,也有紮人的細棍,手感和母親衣櫃裏的“寶藏”十分類似。

他毫不遲疑地把布囊揣到了兜裏,準備溜到主屋裏給母親瞧瞧,誰料碰到了出來打水的林無意,大聲問道:

“聰兒,你藏什麽呢?鬼鬼祟祟的。”

聰兒喊着:“沒什麽!”想從旁邊跑過去,卻被林無意一把給抓住,懷裏的布囊也落在了地上,裏面燦燦的金錠還有泛着寶氣的首飾散落了一地,驚得林無意對聰兒急忙地問道:

“這些都是從哪裏來的?”

院子裏的動靜鬧得戴氏也出了主屋,發現林無意正提着聰兒,連忙跑過來打他的手,把聰兒接到了懷裏,“你有話就好好說,動什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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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着林無意的時候,戴氏的餘光被一地的金銀珠寶晃花了眼,深吸了一口氣,說話都結巴了起來,“這這……這哪裏來的?”

林無意頭疼地說:“這要問你的寶貝兒子。”

聰兒偎在母親的頸間,撅着嘴巴,“我在門口撿到的!”

林無意臉上沒有絲毫相信的神色,戴氏也遲疑地問:“聰兒,你同我說實話,這些到底是哪裏來的。”

“真的是在門口撿到的!”聰兒大聲嚷得臉都紅了。林無意半信半疑地走到了大門處,在外面四處張望了好久,一個人影兒都沒有看見。

心裏滿是疑問的他,轉過身便發現戴氏還有聰兒正抓着地上的財物往兜裏放,他連忙快步地走了過來,“母親!這錢來路不明,我們不能收!”

戴氏翻了個白眼,手裏的動作也沒有停,“為什麽不能收?放在門口明擺着就是給我們用的!”

一旁的聰兒小雞啄米似地猛點頭。

林無意攔住了他們的手,對聰兒厲聲道:“放手!我平日裏同你說的‘貧賤不能移’可是都忘了?”

戴氏的聲音徒然變大,“林無意!你給我放手!我看這錢財分明是你父兄的故人,看我們孤老可憐才給的,這錢不拿來用難道做擺設嗎?”

戴氏拿起一枚紅珊瑚的簪子,林無意拿起了尖銳的另一頭,手被刺得鮮血直流,眉頭卻都未皺一下,“母親,快把這些東西收拾起來,說不定主人過一會兒便來取了,您們這樣別給人看了笑話。若是一直無人來取,我就将它送到縣太爺那裏去。”

“你瘋了嗎?”戴氏的雙眼瞪得老大,完全不在乎他手中的傷勢,只一味地加大手裏的力度,試圖将簪子奪過來。

別看林無意的身子纖瘦,但到底是男子,從小又跟着兄長學習過武藝,與一位婦人的争奪自是輕松無比,三兩下便将簪子收到了自己的手中,“母親,您平日裏要什麽孩兒都可以答應您,只是這些不義之財不行!可能會給我們帶來無妄之災啊!”

戴氏連言語都懶得同他多說了,只一味地低頭拾財物,再也顧不得平日裏端着的賢德姿态,似是搶到了就是她賺了一樣。

屋內的楊珥靠在門柱上冷笑,這戴氏唯利是圖的嘴臉,她不用看都想得出來。林無意并不是一個沒有原則的人,只是因着內心對母弟的親情一直在拉扯着自己的原則,今天這件事确實觸及到他的底線了,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步。

最後是心急的戴氏妥協了下來,說先在家裏放上一天的時間,如果物主沒有拿尋,再送去官府。

林無意千叮咛萬囑咐着母親可是答應了自己的,一定要做到。戴氏也是位不去演話本子就可惜了的人才,前一刻還是小人的心思,下一刻便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此時此刻,依舊還相信着那比藕絲還薄的親情的林無意,放下了心,對母親溫潤地說:

“饅頭我已經做好了,您和聰兒現在就可以食用了,楊姑娘昨日累着了,現在還沒起來,就讓她多睡一下吧。母親,我現在要出去幹活了,中飯我也提前備好了,她是客人,您要盡地主之誼,記得熱好了叫楊姑娘一起吃,我晚上帶好吃的回來。”

“知道了,你快些去吧,別耽誤了工期。”戴氏含笑回答。

林無意心裏一暖,覺得到底還是家人親,就算吵得再兇,還是會止不住的關心。

聽着林無意離去的腳步聲,楊珥無奈地搖了搖頭,摸着扁了的肚子吞了下口水,但并不準備現在出去和戴氏一同共進早食,因為怕是只會一口都還沒吃下去,就全給吐了出來。

可是出乎楊珥意料的是,戴氏并沒有在竈間久呆,而是帶着聰兒,腳步向外,看樣子竟是準備外出。楊珥連忙推開房門,本已走到大門的戴氏聞聲回頭看向她,似是想起什麽似的,連忙快步跑回房內。

楊珥莫名地看着她的舉動,發現她再出來的時候,肩上背了一個錦色的行囊,看大小和裝着金銀首飾的那個布囊正吻合。

她瞧着戴氏拿防賊的樣子防她就想笑,這些東西原本就是她的好嗎?

楊珥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對戴氏躬聲道:“夫人早上可還安好?”

戴氏面色不霁,昨日從林無意口中得知了楊珥的身世之後更是無心結交,張口更是不留情面,“楊姑娘,不知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家?”

楊珥面不改色,仿着林無意淡然的笑容,“許是近日吧,夫人無需挂懷。”心裏則偷笑着:嘁,你管我什麽時候走呢?我說近日,近一個月也是近日啊。

她覺得林無意慣用的“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招實在是太奏效了,戴氏果然又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她再蠻橫也敵不過楊無賴啊。

聰兒在一旁扯着戴氏的衣裳往外走,不耐煩地跳腳,“母親,我好餓啊!你答應了要帶我去磬音樓吃飯的!我們快去吧!”

戴氏對着楊珥冷哼了一聲,“姑娘還是好自為之吧。”随後寵溺地攬住愛子,托了托肩上略沉的行囊,晃悠悠地走出了門,往西邊的道上去了。

雖說皇宮裏的人各個都不是善茬,但是他們不會傻傻地将腸子裏的勾回曲折暴露在明面上。對于戴氏這種永遠都打着明算盤的人,連給楊珥的對手提鞋都是不配的。

楊珥吹着口哨,只輕輕地移着蓮步就仿佛玉袖生風,青絲伴着美眸流盼,槐樹的枝芽都沉醉地搖曳起來。

要問這辛朝最出名的仕女都姓誰名誰,俊逸的公子哥拿起手中的折扇輕拂了兩下,滿臉的欽慕:“才有達奚,曲通夏汝,畫賦趙嫣,琴馭宋清,棋舉蔣頤,舞旋唯明……”他蹙眉一頓,極不情願地咕哝出未說完的話:

“舞旋唯明舒。”

由此可見,縱使辛朝人都極其想否認飛揚跋扈的她,但若問這世間誰的舞跳得最好,也唯有明舒長公主能擔得此號。

辛朝人重女子的才藝甚至超過女子的容貌,楊珥出宮以後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準備将自己裝作無才無藝的普通商家之女,這樣就算她空有一副韶顏,也算不得太出挑。

她也盡量避免了在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舞姿,現下是因為心情大好且周圍沒有人,便沒有什麽顧慮了,她飄逸地挪到竈間,準備将柴火拾到爐裏生火,但卻感覺木柴與昨日的手感相比重了不少,她疑惑地将它拿近了仔細瞧,随即怒不可遏!

好你個戴氏,竟然故意把柴火給打濕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咱們女主的挂要全開了hhh

謝謝鄉下一枝花、不辭冰雪敬山河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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