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捉】會夢中情郎
天邊的斜陽沉沉即将投入夜的懷抱, 此時的燕歸坊內,開門聲響。
绛紫華服男子從門內信步而出,臉上仍帶着剛睡醒時的惺忪。仆從在其後唯唯諾諾地小跑着, 佝偻着身子整理着男子衣服上的褶皺,前者步伐卻不慢, 絲毫未将身後仆從的舉動放在心上。
身旁的曲徑通幽處,有女子交談的輕笑聲傳到他的耳畔, 軟語清澈, 撓人心顫。下意識地望去,随即失望,碧色衣衫的姑娘背對着他,只見身材平庸,不見面容也罷。
身旁那殷紅垂紗的女子倒是妙曼,卻側對着他不說, 還在面上系了一層絲巾, 讓人疲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男子覺得無趣, 準備轉身離開之際,忽聞那位碧衣姑娘語帶鄙夷的說道:
“景窗,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不就是給謝中尉跳支舞嘛, 瞧把你緊張的。放輕松啊!那人就是只倚仗着自己父親官拜丞相, 才順溜地坐到這麽個高位上的紙老虎而已,何足為懼?”
偷聽的男子似被戳中痛處,面色唰地一下就鐵青了,身後的仆從驚得篩糠似的, 張嘴欲斥責二女,卻被紅衣女子搶先了去。
“閉嘴!”
男子有些錯愕地望着吼得面紅耳赤的紅衣女子,只見她猛地一甩碧衣女子牽着她的手,嬌喝道:
“我不許你這樣說謝中尉!我曾有幸在京城的酒樓上遠遠地瞥過他一眼,是何其的儀表堂堂,隐約聽到他和随行之人的談吐,絕對是配得住他的名譽榮華的。”
男子按耐住一旁蠢蠢欲動的仆從,眼裏忽然被她的話勾起了一絲興致。
碧衣姑娘嗤笑一聲,挪揄道:“哎喲,還不準人說你的夢中情郎了,快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想趁這次獻舞的機會,将芳心挑到明面上,搏一搏做丞相府少夫人的機會?”
仆從覺得男子握在他身上的手猛地一緊,眼裏閃過陰蟄的光芒。他心裏輕嘆一聲,這世間不過都是這樣利欲熏心的女子罷了。
但是再次令他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紅衣女子聞言氣得眼眶濕盈,“绮君!你胡說些什麽!趕緊呸掉!謝中尉那樣才貌雙絕的公子,怎麽可以娶我這樣的人為妻啊!我連做他妾的資格都沒有,更是想都不敢想。”
碧衣姑娘咋舌道:“我就是随口一說,你同我置什麽氣,雖說沒有資格,但想想總是可以的嘛。”
“你說我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許你随口議論謝中尉!我喜歡他是我的事,我不想給他造成任何困擾,就給他跳跳舞我都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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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君有些同情地撫了撫她的肩,“可是你今早不知是吃了什麽東西,臉上起了不少疹子,讓管事的知道了,定不會允許你帶着面紗上臺的。”
景窗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抽噎道:“這……可可如何是好。”
“不若我幫你去跳吧。”绮君的聲線陡然拔高,雀躍的情緒難以抑制。景窗沮喪地垂頭,“只能如此了,或許老天想把我喜歡謝中尉的這份心意都奪走吧。”
男子望着景窗微顫的睫毛出神,眸中的深邃無人能懂,直到仆從出聲提醒他,“中尉您看這……”
男子別過頭去,往原本的方向走去,不置一詞。
待得主仆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小徑的盡頭,“景窗”這才摘下絲巾,唇角的冷嘲顯露無疑,正是楊珥。
而碧衣的“绮君”也轉過了身來,滿面的青腫讓人瞧着心疼,可不就是真正的景窗嗎?她猛擦額角的細汗,怯懦地說:
“楊姑娘,我們這樣真的能成嗎?”
楊珥則凝眸淺笑,“現在就去看看能不能成。”
“景窗呢?舞會就要開始了,她人給死哪去了?還不趕緊給我去找!”中年男人粗犷的聲音響徹伎女們的內室,吓得衆女縮在角落裏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唯有一妖嬈的女子,尤為與衆不同,扭捏着嫩腰上前,輕撫中年男人的胸脯,濃郁的香氣蕩得他心頭一晃,兀自吹氣道:
“掌櫃的莫要動氣,那景窗就是這樣不識擡舉的人,您可別和她一般見識。”
掌櫃的稍微往她旁邊站了站,才稍微地緩過神來,語氣中的憤慨絲毫不減,“我是看她的舞技是你們一幹人等裏最出色的一個,這才把今晚舞會的重任交到她手上。她平日裏為人處事還算穩重,沒想到事到臨頭卻這麽不靠譜!”
女子心下陰霾陣陣,面上卻仍噙着讨好的笑意,“可不是嘛~掌櫃的不若将這個機會讓給我,绮君必定不負您的所托。”
掌櫃的當下大手一揮,“要是沒找着她的人,就安排你上!”
绮君大喜過望,連聲道謝。
“不用找了,我在這裏。”沙啞的聲音驀地出現,撫平了周遭的慌亂,掌櫃的也忙松了一口氣,望向款款走來的楊珥,“景窗,你總算回來了,呃……你怎麽帶着面紗?”
楊珥眼帶傷感之情,“面部受了些傷,不礙事。”說着說着,她忽然頓住了,等等,面前的這個掌櫃的,怎麽這麽眼熟?
這從頭到腳都鑲金打扮的男人……不正是在她初來乍到之時,就追着她跑了好幾條街的金爺嗎?他怎麽成了這煙花巷柳的掌櫃了?他家不是挖金礦的嗎?
“你這……嗓子又是怎麽回事?”金爺的奇怪道。
“昨晚睡覺時貪涼,今日嗓子就嘶啞了,也不礙事。”楊珥私下撇嘴,嗓子這關是她剛才臨時吃了不少辣椒才勉強混過的,不然身材外表上,她與景窗二人差不太多,可以糊弄過去,但聲音卻是不能還原的。
看着金爺似乎還有些疑慮的樣子,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他認出了她的真實身份,連忙轉開話題,“我現在是不是要換上等會跳舞的衣裳了?”
金爺正欲點頭,一旁的绮君又怎願看着到手的鴨子飛走?叉着腰蠻道:
“難道你要戴着面紗上臺?這怎麽行!掌櫃的,她這樣做可是對謝中尉的極不尊重,是要犯大忌的啊!”
金爺心知她說的有半分道理,但是又不太想放棄景窗的這手好棋,遲疑道:“只要她的腳還能跳,應該就沒事吧……”
绮君看到掌櫃的仍在猶豫,連忙向身後的衆姐妹一招手,膽大的先圍了過來應和着绮君的話,後來漸漸地,所有人都圍了過來,場面好不熱鬧。
楊珥在來的路上便聽景窗說了她被打的內情:
绮君瞧她出身低賤還不會說好聽的話,平日在燕歸坊裏經常拉幫結派排擠她,得知她成了這次盛會的舞技後,更是嫉妒不已,夥同衆人将她打得遍體鱗傷不說,绮君甚至找到自己的歡好,買通了殺手致她于死地。
楊珥冷眼掃過衆人,她可沒有景窗那麽能忍的脾氣,轉而翻臉對金爺委屈道:“掌櫃的,您還有所不知,我這臉上的傷就是別人打的,剛才在院外,我也差點成了別人棍下的一縷冤魂,我人微言輕,死不足惜,可是若一着不慎壞了您的大事,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金爺也是風裏雨裏闖過的人,就算楊珥不明說是誰,他都知道這其中到底藏着些什麽彎彎曲曲,當即眼睛便橫了绮君一眼。
绮君緊抿嘴唇,奇怪地觑了眼楊珥,總覺得今日的景窗似乎有些不同尋常,這腰杆,似乎更直了些……
不過她也并沒有露出陣腳,忽然用手掌捂住嘴巴,驚恐萬分道:“景窗可別說得這麽吓人,我好害怕呀!”
衆女僵硬地附和出聲,“是啊!天都黑了,可別再說下去了,怪吓人的。”
绮君這麽淡定,一方面是料定楊珥找不到證據說是她動的手,只能虛張聲勢,另一方面,她自有她的靠山。她撓了撓太陽穴,對金爺賠笑說:
“時候不早了,我也要準備準備見瘸子了。”
原本鐵青着臉的金爺,聽到“瘸子”二字瞬間氣消了不少,但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威聲道:
“我不管你們心裏的那些花花腸子是什麽,從今往後,若是在今天這樣重大的事情上,犯事被我捉到了的,後果自負。”
楊珥心底冷笑,怪不得景窗方才那般央求自己送她回燕歸坊,原來她也知道就算把事實擺到明面上,這金爺也只會息事寧人,半分不會為她做主的。
看來這瘸子的身份不容小觑,景窗也只知他是绮君的相好,其身份背景皆是一概不知。
“至于這次舞伎人選”,金爺略帶歉意地看了眼楊珥,“經過我的深思熟慮,顧及謝中尉的身份尊貴,事急從權,還是由绮君……”
“掌櫃的!掌櫃的!”一名侍者裝扮的人跑了進來,氣喘萬分,可見遇到了什麽緊急的事情。
楊珥嘴唇微勾,終于來了。
金爺不爽自己隆重的講話被下人打斷,卻仍耐着性子道:“說!”
侍者雙手支在雙膝上,因為劇烈的奔跑,話還說得不太順溜,“中尉!中尉他說!”
“說什麽了!你倒是快說啊!”金爺心裏被他說了一半的話攪得七上八下的。
“中尉他吩咐說,除了景窗姑娘的獻舞,他誰的都不看!”
作者有話要說: 金爺好久不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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