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意外人難料
幕布後獨立的廂房內, 猶可聞前廳的喧嘩。
“楊姑娘,要不……還是我去跳這個舞吧,這麽多人看着, 這……”思及舞會的隆重,又要顧及楊珥的面子, 景窗滿面憂色地道。
楊珥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放心吧, 這舞我絕對跳得比你好。”
景窗一噎, 面上有些讪讪,她從瞧見過楊珥跳舞,根本就不知她的舞技如何,就算技藝不凡,可這舞自己早已練習了足月有餘,又是江城郡衆多家教坊的頭牌舞伎, 真不知楊珥的底氣究竟是從何處得來。
反正左右是不能拂了這尊大佛的面子, 罷了, 就算舞跳砸了也無事,再讓那手起刀落就是一個人頭的叫什麽嬰的厲害小哥哥, 帶自己一塊走了便是。
只是, 這楊姑娘, 和謝中尉,到底有什麽舊怨呢……
“景窗姑娘,該您上場了。”門外響起小厮的叫喚,楊珥對景窗做了個顏色, 景窗忙會意地鑽到床帏後。
楊珥則拿起桌上的紗巾,系得嚴實,出門時在小厮的手中塞了一錠銀子,籠絡地笑道:
“一會兒辛苦你了。”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小厮笑眯眯地将銀子藏到袖中,領着楊珥走向前廳。
他比楊珥走得稍快些,早先一步到達臺前,朝衆位正在把酒言歡的公子哥們一鞠躬,讨好笑道:
“各位爺,接下來就是咱們這場舞會的壓軸看點了。小的先賣個關子,敢問各位爺一個問題,您們可知道,當世女子中,‘天下第一舞女’的稱號,是屬于誰的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那明舒長公主了,何人不知?”臺下有公子哥不耐煩道。
小厮的笑容更勝:“您說得沒錯!今日我們有幸請來長公主……”
臺下一陣抽氣,頓時如炸開了鍋般,沸沸揚揚。雖然長公主的名聲不太文舒閑雅,但耐不過人家絕世的容顏還有才藝絕頂啊!要是能在一生中有緣見其一舞,人生也算是完滿了。
謝慶岱卻皺了皺眉頭,而他旁桌的一位玄青色衣衫的男子,手頭酒杯一顫,不小心将酒給撒了一身,卻全然不顧擦拭,不敢置信地望向那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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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撓了撓頭,歉笑道:“各位,真是不好意思!小的因為太緊張,一時嘴快,說漏了幾個字。今日我們有幸請來江城郡的頭牌舞技景窗姑娘,為大家獻上一支由明舒長公主自創并且盛行于民間的《釵頭鳳》。”
“嘁!”臺下唏噓不已,衆人真是白白高興了一場,不過也并沒有人指責小厮的不是,這是不少教坊助興的慣用手段。在場諸位的興致确實濃烈了不少,同時也釋然了,畢竟人家長公主正在歸元寺吃齋念佛呢,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種風月場所。
玄青衣衫男子神色恢複如常,再無心臺上的事,只顧着飲酒。
小厮明知衆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但仍壯着膽子說了楊珥叮囑的最後一句話,“景窗姑娘說了,這支舞是要送給心愛的男子,為了掩飾其害羞,決定遮面而舞,請諸位莫怪。”
衆公子哥們卻不樂意了,“怎麽回事嘛!臉都不讓看,還有什麽勁?”
“對啊!送給心愛的男子?在座的誰是她的心上人?”
謝慶岱聞言,唇角微彎,低聲自語道:“小心思還真多。”
櫻草色的錦鯉繡鞋剛踏入衆人的眼簾,所有議論中的人皆是一窒,這是怎樣靈動的一雙玉腳,仿佛就是為歌舞而生般,撓得衆人心中一癢,恨不得沖上臺去将其握在手中把玩。
動了!她走出來了!
右腳踝上系着顆鈴铛,一下又一下地叮铛着,走至舞臺的正中央,淺茶色的襦裙與鴨卵色的絲巾毫無違和,含情的眼眸有了下半張臉的遮掩,顯得越發的欲語還休,睫毛微顫間是何等的撩人,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對掩面這事産生質疑,仿佛這原本就是舞蹈中的一部分似的。
本在角落裏坐着的绮君陡然冷哼一聲,“故作玄虛!”。她身旁的男子忍不住地輕捏了一下她的酥胸,哄道:“就是,她可比我們的君兒差遠了。”
“瘸哥,你真讨厭~”
逗得懷中之人嬌喘不止之時,他仍下意識地将目光移至臺上,喉結滾動,好一個尤物!怪不得金爺指定要這景窗上臺,绮君與其相比,差得還真不是一星半點。
楊珥環視了一圈,毫無聲息地在謝慶岱所在的位置上停留了片刻,與其對視了一眼,衆人只聽得佳人一聲嬌笑,似羞澀,似撒嬌,似柔情,頃刻間掀起他們心中的狂熱。
緊接着筝聲輕揚而起,臺上的麗人又動了!廣袖生風,眸光流轉,時而擡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高空被旁人擲下漫天的白羽,似鳳凰涅槃時的光景,又似麗人眼裏的雲霓。
衆人神色癡醉,全然沒有注意到楊珥在不動聲色間與謝慶岱眼波傳情了數次。
玄色衣衫男子見周遭的氣氛仿佛凝固了,心下詫異,這才扭過頭看向舞臺,眼中驚豔頓生同時,卻燃起了莫名的熟悉感。
眉頭深皺,凝神細看,愈發地肯定了心中所想,愣神之際,手中的筷子都沒拿穩,砸在地上一響,驚動了同桌人。
同桌人見他一副呆傻樣子,笑話道:“杜兄,沒想到潔身自好如你,七魂六魄都被勾走了不少。”
玄衣男子對他強笑了一下,發現周遭衆人眼裏皆是不掩飾的垂涎,煩悶之氣充斥着胸肺,死死盯着臺上的麗影。
樂聲繞梁逐漸放緩,楊珥足尖微點地一旋,舞曲終畢。香喘帶着絲巾細微地拂動,臺下衆人直覺喉嚨幹渴,應是張嘴太久所致,忙咕嚕喝水緩解并掩飾心中的焦渴。
金爺大步上臺,走至楊珥的身側,笑得春風燦爛,顯然對衆人的反應很是滿意。別說旁人,就連他都是震驚不已的,景窗今日的表現遠超過了平日,看來為了這次獻舞準備頗豐。
他輕咳了兩聲,試圖吸引一下衆人的注意力,可是效果卻不甚理想,有這麽大一美人站在他身邊,他們可沒閑情去欣賞他這個大老粗的金牙。
“諸位遠道而來,不知景窗姑娘剛才這一舞可有解了你們一路上的乏累?”沒人理,不要緊,他繼續說道:
“在下征得了景窗姑娘的同意,接下來會進行競拍,價高者,可得到兩個時辰和她的私人時間,前提條件是,不可做出閣之事。望諸位諒解,畢竟咱們燕歸坊是只賣藝不賣身的風雅之地。”
所有人倏地全部望向他,眼光炙熱。金爺心裏無奈,非要搬出這句話,才能得到大家的注意,自己真是毫無魅力可言啊。
雖然這兩個時辰只能動動嘴皮子功夫,但這無疑給大家了一個接近美人的機會,衆人皆是辛朝各地的翹楚,對自己的條件頗為自信,絲毫不愁這兩個時辰過了以後,會沒有別的發展。
“底價十兩金子,現在開始吧。”金爺帶着老謀深算的笑意,宣布道。
衆公子哥心中皆是一驚,正常競拍的底價一般是二兩金子,十兩這個價位可是不低,。不過随即便釋然了,觀得剛才景窗姑娘的萬千儀态以後,這所謂的高價都算是折辱了她的才華。
楊珥則是嬌羞地低下頭,絞着衣袖,一副很緊張的樣子,我見猶憐。臺下衆人心中皆是一柔,競價聲驟然層出不窮。
“二十兩!”
“二十五兩!”
一開始的價格漲得并不算快,衆人還處于有心試探的階段。
“五十五兩。”沉穩的聲音打破了衆人的争搶,這價格瞬間被翻了兩倍不止,心嘆出價之人的豪邁,衆人包括楊珥也不例外,秉着打量的目光瞧去。
随即下面就有人低聲交談,“竟是江南周家的二公子周棣,人家家裏做的是古玩生意,扔這麽點小錢還真是如撓手心癢癢般随意。”
楊珥聞言有些錯愕,江南周家?莫不是周斯濂的本家吧?她仔細瞧了瞧這二公子,與林無意一般大的年紀。只見他禮貌地站起身來,沖楊珥微微鞠躬,眼中滿是欽慕,并無浪蕩子的輕薄,楊珥頓時對其心生好感。
俊俏的鼻梁确實和周斯濂有些相似,只不過和周斯濂那招搖的風格大相徑庭,這二公子倒要儒雅得多,二人若真是有血親關系……
她心裏很是無奈,怎麽走到哪裏,都有周斯濂揮之不去的陰影。今日這事還要插一腳?若不是他要喝那什麽雄黃酒,又哪來這麽多費心事。
金爺咧嘴一笑,瞥了一眼謝慶岱,煽風點火道:“若是沒人繼續出價,等會就是周公子和景窗姑娘共度良宵了啊!”
楊珥心裏也有些微急,原計劃是想趁此機會和謝慶岱打下交道的,可是他卻無動于衷。情不自禁地就往他那方向瞥了一眼。
這不瞥倒還好,一瞥就激得謝慶岱身下起了反應,原本是并不願與這鄉野女子有多少的交集,可是楊珥眼裏的嬌怨,卻讓他火急火燎起來,脫口而出:
“七十兩!”
瞬間一陣嘩然,萬般沒有想到自恃高位的謝中尉竟也按耐不住了!衆人就算有餘力繼續一争,卻也不得不因忌憚他的身份,而偃旗息鼓了。
就只是與其在同一房內相處兩個時辰罷了,出不了什麽事的,謝慶岱這樣寬慰着自己。
楊珥羞澀得垂首,因此沒有任何人看到她得逞的笑意。
金爺喜不自勝,大笑道:“那這大好的機會就是咱們的謝中……”
“一百兩!”
低沉的聲音如平底炸起了一個驚雷,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怎麽也沒有想到還會有人想與彭中尉整個高低。
看向說話之人,頓時吸了口涼氣,心中大嘆有趣!若是這人,倒還真有一争的實力。而謝慶岱的臉色莫名。
楊珥先是一驚,心裏焦急萬分,到底是哪個混蛋這麽沒有眼力勁!她蹙着眉頭,腦子裏突然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猛然擡頭,待看清那人的面目時,随即怔在原地!瞬間半分底氣全無!
杜光慈!他怎麽會在這裏?
她瞞得過所有人,卻怎麽瞞不過他啊!
杜光慈定神望向她,見她已是認出自己,眼中意味深長。轉而對謝慶岱一抱拳:“謝兄,賢弟本無冒犯之心,只因現下對這姑娘在意得緊,希望兄長能夠割愛,以後找機會必定會還了你這個人情。”
楊珥的額前已溢出了不少細汗,完全顧不上原本的計劃,謝慶岱出不出價都以無所謂了,她怕的是杜光慈惱羞之下,将她的真實身份給說了出來!
謝慶岱面色陰沉,半響無語,若是旁的事,他說不定會讓給這杜光慈,可女人的事是關乎着顏面的大事,半點馬虎不得。腦子裏又迸出這小丫頭舞動間眼中暗含的期盼,他硬着頭皮道:
“杜賢弟,真是抱歉了,對景窗姑娘我也是勢在必得的,怕是不能如你所願了。我出一百一十兩!你請便吧。”
作者有話要說: 傻二郎,緊張起來吧!還等着喝酒呢,瞧瞧勁敵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