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給我一瓶殺蟲劑 9

“你好了之後, 可以抱一抱我嗎?”

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時,牧九月明顯感覺到男人怔了一下, 下一秒,男人周身的氣勢瞬間就變得淩厲, 壓迫感如有實質,一雙黑眸如鋒利的刀子刮來,充滿了被冒犯的戾氣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在她臉上移動。

受傷的野獸,也仍然是野獸。

被危險又強大的氣息籠罩,她下意識的繃緊了身體,手緊緊握拳,但臉上依舊是挂着燦爛的笑容, 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認真,确定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惡意,男人收回了目光, 長而密的黑睫垂下,遮住了那雙迷人卻又致命的黑眸。

男人颔首, 語調平緩。

“好。”

牧九月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可見她有多高興, 哼着調子從微介空間裏拿出一大堆各種顏色包裝的營養劑,嘩啦啦全倒在治療艙旁邊的桌子上。

“沃琳說你現在只能吃營養劑了,雖然營養劑的口感很惡心——”說到這裏她的小臉皺成一團, 似乎是回憶起了它們的口感,滿是嫌棄,“但是為了快點恢複, 就委屈委屈你的味覺啦。”

“你喜歡什麽口味的營養劑?”她随手撿了一個,看了看上面的字,“烤蟲腿味的……不不不這個一股燒焦的味道。”又把它丢到一邊,撿起另一支,“綠椰菜味……不行,這個太苦了。”

少年在他耳邊叽叽喳喳的,有些吵。

男人阖着眼,沒有回應也沒有打斷。

“漿果味!噢這個超好吃的!就是有點難買。”

牧九月擰開蓋子,遞給他,“你該餓了吧,喏,吃吧。”

男人睜開眼,黑眸定定的看着她,沉默。

牧九月歪歪頭,不明所以的眨眨眼,“難道你……要我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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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我?”他開始思考現在的他是不是跟別人撞臉了,雖然這不太可能,但除了這個他沒辦法解釋少年無緣無故的自來熟。

熱心,善良,這一類的詞,可不會出現在這裏的任何一個人身上。

牧九月搖搖頭,“不認識。”

男人欲言又止,眉頭微皺,還是接過了她手上的營養劑。

“不過,大概我們上輩子認識吧。印象太深。”

“……”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叫伯伊思·奧文列。”

“赫裏森。”

入夜後的酒吧裏,音樂聲充斥着封閉空間的每一個角落,震耳欲聾,好似腳下踏着的地板都在随之震動,五彩的燈光從天花板投射到地上,映在每一個舉杯暢飲的人的臉上,變幻色彩。

西德尼站在吧臺,悠閑的晃着手裏的調酒杯,嘴上叼着根未點燃的煙,要落不落。

酒吧門打開,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走到吧臺前,坐下。

西德尼笑了一聲,倒一杯酒擺在他面前。

“艾歷格,你又好幾天沒出門了,在家搗鼓什麽呢。”

艾歷格揉了揉雜亂的淺褐色卷發,頂着一雙巨大的黑眼圈,淺綠色的瞳孔發散,顯然是還不太清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爽快的哈了一聲,撸起袖子随便擦了擦嘴,這才清醒過來。

打了個哈欠,他四處看了看,“西德尼,怎麽沒看見柏伊思?這幾天也沒見她聯系我。”

事實上,平時她也不聯系他。

西德尼挑眉,而後朗聲笑了起來,滿滿的戲谑,“你不知道嗎?蒙德澤城裏都傳遍了,小柏伊思撿了個男人回來,天天往普利斯那兒跑,連任務也不接了。”

艾歷格差點把嘴裏的酒噴出來,艱難的吞咽下去後,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是說,柏伊思喜歡男人?!”

雖然男人喜歡男人,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他怎麽覺得這事情放在柏伊思身上,就怪怪的呢……不,應該說,他根本沒辦法想象柏伊思那懶散又冷清的性格,會喜歡上誰。

“那男人長得很好看?”

西德尼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想去偷看的都被柏伊思丢到大街上了。”

“不過傳言也只是傳言,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已經嚴重失真了,這個道理你又不是不明白。”

艾歷格一拍大腿,“對,我得自己去看看。”說完又心虛的抓了把頭發,“柏伊思應該不會連我也扔出來吧?”

他一拍吧臺,留下幾張藍幣,“西德尼我先走了。”一溜煙就出門去不見了。

西德尼笑呵呵的,“年輕就是好啊。”

另一邊,赫裏森正在嘗試這麽多天來第一次離開治療艙。

赫裏森身上的外傷都已經好了,內傷還需要再吃藥和靜養,但已經不需要再躺在治療艙裏了。

治療艙裏幾乎都是氣态的各種藥物,待久了身體會漸漸麻痹,要想一下子站起來走出來,是不太現實的。

牧九月小心翼翼的把赫裏森從治療艙裏扶起來,但由于高估了自己的力氣和低估了他的體重,腳一軟差點摔倒,連帶着她扶着的人也跟着一踉跄,她就一頭撞上了他的胸膛,硬的像是堵牆,撲面而來的清冷氣息讓她愣了一下。

赫裏森是身體麻痹,但基本的感官還是沒有消失。

懷裏的少年,身體軟的不可思議,金發蹭着他的下巴,柔軟又溫暖,清清淺淺的幽香在鼻尖緩緩浮動,卻清晰可聞,一低頭就看見她白皙的脖子,微敞開的衣領露出精致的鎖骨,再往下……

呼吸不由得加深,黑眸幽暗,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動。

窗外的暖風無聲的從打開的窗戶溜進來,拉向兩邊的窗簾飄起又落下,陽光氤氲着空氣中細小的纖塵飄揚,在地上投下一高一矮兩個影子,窗外樹葉晃動,幾點光斑在地上随之擺動。

于是艾歷格打開病房的門,就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把少年抱在懷裏,少年的頭埋在男人的胸前,但那熟悉的淺金色短發……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被抱着的少年,正是他的小夥伴柏伊思。

這時,原本低頭看着少年的男人擡起了頭,掀起眼皮看向了他,幽冷的目光讓他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背脊一陣涼意,下意識的僵直。

牧九月把赫裏森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把他扶好才轉頭看向呆愣愣的艾歷格,思及剛剛的情況,以為他是誤會了,但也沒打算解釋。

“艾歷格,下次進門前請敲門好嗎?”

不過這裏的門隔音效果很好,他就算敲壞了手也不一定能讓裏面的人聽見就是了。

男人垂眸,仿佛剛剛那極具壓迫力與威懾力的一眼是他的幻覺,艾歷格頓了一下,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牧九月在說什麽。

“抱、抱歉,我剛剛太急了。”

牧九月跟着赫裏森緩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帶他緩緩走到一旁的椅子邊,讓他坐下休息。

“說起來好幾天沒見到你人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艾歷格是個間歇性技術宅,一個月總有那麽十幾天會把自己關在家裏搞些發明,牧九月也習慣了,不過還是頭一次他一出家門就火急火燎的來找自己。

“對,是有事情來着。”艾歷格這才想起自己是有正事要找她的,他好幾天沒睡覺了,混沌的大腦被西德尼的話和剛剛那一幕一下子炸暈了,“關于之前你讓我留意的消息。”

牧九月端了杯水遞給赫裏森,沖他彎彎眼,“你在這兒稍微活動一下手腳,我馬上回來。”

一般這種時候赫裏森都不會有什麽回應,牧九月也不在意,跟艾歷格走到病房外,沒有注意到身後坐着的男人突然擡起頭注視着她的背影,目光寡淡,但又好像帶着些莫名的意味,像是在打量獵物思尋着要不要下手的獵豹。

“十天前,一名柏烈首都的研究員在盧米埃被暗殺了,而這名研究員,就是你之前讓我留意的。”

之前牧九月跟艾歷格進行了一場交易,讓他篩查了一遍柏烈的研究人員的流動情況,才發現十五年前那間實驗室活下來的研究員在近幾年不斷地因為各種原因死去,只剩下最後一個。

而十天前,這一個,也死了,還是被暗殺。

這個世界可沒有新聞報道,更何況是這些已經算是機密的信息,也只有艾歷格能夠接觸到了。

牧九月輕搓指腹,垂眸思考,“暗殺的人呢?”

“據盧米埃遞上去的報告來看,進行暗殺行動的只有一個人。不過也是他倒黴了,一個人只帶了幾個近衛兵,就貿貿然的回了家鄉,也不知道得罪了誰。”

“這次的事情肯定讓裘恩斯親王很頭疼,在自己的地盤上,一個重要的研究員被殺了。”艾歷格有些幸災樂禍,“他派出了人追捕兇手,重傷了那個人卻還是讓他逃了。”

牧九月的臉上沒有了笑容,擡頭看着艾歷格,“盧米埃,距離蒙德澤有多遠?”

“挺遠的,飛車都要一天一夜呢。你問這個幹嘛?”艾歷格被她突然的嚴肅神情給吓着了,好像什麽很嚴重的事情發生了一樣,“你好像對十五年前那場大火很在意,為什麽?”

牧九月嘆了口氣,語氣淡淡的,“為了找一個朋友。”

艾歷格本來也就是随口一問,見她不想說,就沒有追問,換了個話題,手肘拐了拐她,擠了擠眼睛,“柏伊思,裏面那個人是誰啊?難不成真是你的……?”

牧九月好笑的睨了他一眼,“我怎麽沒發現你也對別人的事情這麽感興趣。”

艾歷格這就不樂意了,嘿了一聲,“你哪算是外人,關心關心自己兄弟怎麽了?我又不歧視男人喜歡男人這種事,有什麽不能說的?”

“他叫什麽名字?是幹什麽的?”

應該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他很肯定剛剛門口那一眼不是錯覺,現在想想還覺得有種被猛獸盯上了的感覺,背後涼涼的。

“赫裏森。”只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但她說完後就看見艾歷格皺起了眉,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怎麽了?”

“柏伊思,你不知道嗎?”

“赫裏森在蒙德澤語中,是死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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