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給我一瓶殺蟲劑 10
窗外一片漆黑, 忽而天邊閃現一條曲折的亮線,紫光藍光糅雜在一起, 猛然一下迸射,照亮了半邊天空, 在光亮消失的幾秒後,震耳轟鳴的雷聲響起,像是天地都為之震動。
随即而來的是呼嘯的狂風,嗚嗚的響,不夠粗壯的樹木被吹得幾乎要拔地而起,大顆大顆的雨滴從雲層落下,重重的打在濕潤的泥土上, 濺起一陣塵土,沉沉的聲音此起彼伏。
入目皆是白色的實驗室內,燈光大盛, 亮的刺眼,一群穿着藍色衣服的小孩子們被分開關在一個個兩三米高的透明長方體箱子裏。
瘦骨嶙峋的小男孩蜷在箱子的角落裏, 目光呆滞, 裸露出來的手臂上包裹着白色的紗布, 紗布上滲出淡淡淺金色的液體。
大腦深處像是有一把大錘子在不停的敲打一樣,一陣又一陣如潮水一樣的疼痛覆蓋着他所有的感官,他的身體因為痛而顫抖, 牙齒都在嗑嗑的打顫,但臉上卻是沒有半分痛苦的神色,只有漠然和空洞。
箱子外, 是戴着口罩帽子穿着白色大衣的人,來來往往,偶爾瞥向他們的眼神是極其冷漠的,像是在看一個個沒有生命的工具。
不遠處的兩個穿着白色大衣的人在大聲争吵着,說話間還指了指他的方向,誰也不肯讓步。
男孩的目光轉移到牆壁上的一個小窗口邊,一根綠色的枝丫緩緩伸進來,綠色的沾上了雨水的葉子微微搖晃,是除了黑和白以外的,鮮活的顏色。
轉過頭鼻尖碰到了正對着他的一個尖銳的針頭,裏面是橙黃色的液體微微晃動,讓他下意識的一晃,眼前漸漸模糊。
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睜開眼,平緩的呼吸粗重了幾分,不過一秒鐘,黑眸由茫然轉為清明。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輕敲在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角落上,屋內一盞昏黃的小燈亮着,氤氲着暖色的光芒,照在床邊趴在他手邊睡着的少年的側臉上。
尾端翹起的長睫上跳躍着暖黃的光點,疏密有致的陰影落在她眼下,臉頰上細小的絨毛柔軟又可愛,染上了一層金色,小而薄的唇輕抿,飽滿的唇瓣的顏色剛剛好。
讓他不由得想起她醒着的時候唇瓣開合,叽叽喳喳的是有說不完的話,卻讓想來喜靜的他不覺得厭煩。
他追尋了這麽多年的內心的安寧,似乎在他聽着窗外格外平靜悠然的風雨聲、注視着少年的這一刻,體會到了些許。
一陣暖風掠過晴朗的天空,帶走冰封了整個冬季的寒冷,吹開了凝結的冰塊,冰塊順着清澈的流水漸漸消融,向着汪洋大海崩騰而去。
眉頭微皺,長睫顫動,牧九月睜開了眼,藍眸一片迷霧,揉了揉眼睛,看見赫裏森醒了,聲音裏還帶着未睡醒的迷糊,“赫裏森,你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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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睜着迷蒙的眼,瞥見他額邊的晶瑩,牧九月順手拿出一條手帕給他擦了擦。
“做噩夢了嗎?麥柯匹斯這種藥的副作用就是這樣,但也只有它能清了你體內瑪夏蟻的毒素了。”
柔軟的布料輕輕挨着皮膚,耳邊軟糯的聲音,解釋的話語帶着莫名的安撫力,讓他聯想到了偶爾晴朗天空下那一團團一半映着陽光的軟綿綿的雲朵。
黑夜中,男人無聲的注視着少年的眼神多了幾分柔軟。
她捂着嘴打了個哈欠,眼睛幾乎睜不開,但還是強撐着開口,聲音細若蚊蠅,“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能睡着嗎?”
因為夢魇而加速的心跳已經漸漸緩和下來,男人的臉上忽明忽暗,視線落在少年光潔的脖子上,眼底是不知名的情愫在翻滾,喉結微動。
她剛剛的聲音比起平時的,沒有再刻意壓低,軟綿和嬌脆,他聽得一清二楚。
“能,你困了就去睡吧。”
他現在還是在之前的小診所裏,只不過躺着的地方從治療艙換成了病床,這裏還有一張小床,大約只能躺下他半個身子,但已經足夠這個小不點睡了。
赫裏森的話語不同于一貫的冷淡,多了幾分溫度,但和着窗外淅瀝的雨聲,再加上瞌睡蟲作亂,牧九月沒有注意到這一絲的不同尋常。
她也不再逞強,小雞啄米般點點頭,晃悠着步子就朝着那張小床走去,啪嗒一下倒在上面,随便扯了扯被子往自己身上蓋了蓋,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赫裏森拿起床邊被遺忘的手帕,指尖摩挲,視線落在緊閉的窗戶上,黑眸中劃過一絲冷光,掀開被子,下床。
過了大約三四分鐘——
砰砰幾聲在身後響起,男人像是沒聽到似的,背着月光輕踏步子走到小床前,伸手将只蓋住了她半邊身子的被子向上拉了拉,替她掖了掖被角,動作輕柔。
男人的影子映在少年的身上。
像是交纏在一起,不分彼此。
側躺在小床上的少年像是夢見了什麽好吃的似的,咂了咂嘴,櫻色的嘴角微勾,綻開一個滿足的笑。
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
男人淺淺一笑,溫和的聲音夾雜着嘀嗒的雨滴聲。
“晚安,小不點。”
蒙德澤很少下雨,但這場雨奇異的持續了大半個晚上,清晨時分,街道上還是濕的,葉尖上晶瑩的水滴輕輕滑落,無聲的滴落在地上,變成一朵短暫又美麗的透明之花。
打開門,屋檐上還有零星的水滴往下落,啪嗒一聲砸在地上,外面清新的空氣,讓人吸入腹中,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真是難得的一場雨呢。”
牧九月支起腦袋,閉着眼像只貓咪一樣的動動鼻子,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氣。
“這才過了半個多月,你就已經全好了——清了餘毒就完全恢複啦。”
赫裏森喝水的動作一頓。
整天在病房裏,即使他不搭話,小不點也可以一整天在他耳邊念叨着一些大小事不停歇,時間好像過得格外快,但他絲毫沒意識到他已經在蒙德澤待了半月有餘了。
視線下垂,落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通訊已經關了兩個多月了,“假期”也該結束了。
“昨晚你有聽見什麽嗎?之前跟我有過節的四個人暈倒在下面街上,今天早上才被人發現。看起來像是想爬上來但是從樓上失足摔下去了。”
以那四個人的塊頭,摔下去應該很大響動吧?
赫裏森面不改色的翻着手裏的書,動作輕緩的翻着泛黃的紙張,頭也不擡,目光似乎沒有離開過書頁面, “沒有。”
這個世界的紙張已經被虛拟紙張所替代,牧九月找了一些書籍來給他解悶,沒想到他對她無聊淘到的“老古董”還挺感興趣,一直不離手。
牧九月點點頭沒再問,可能他跟她一樣睡得很熟,翻着她也什麽都沒聽到。
但過了一會兒她又不解的嘀咕道,“可是怎麽摔的能把臉給摔腫了,難道是磕到石頭上了?”
“普利斯醫師說我今天出院是嗎?”赫裏森打斷了她的思考。
“啊……哎?對。”牧九月眨眨眼,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其實這就是一間小診所,還真是說不上是出院什麽的。
赫裏森在心裏無奈的嘆口氣,小不點有時候聰明敏銳的可怕,有時候又迷糊的不行,倒是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她了。
見赫裏森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自己,牧九月卡殼的大腦又重新運作了起來,馬上就想到了問題所在。
“這段時間蒙德澤的住宿很緊張,可能沒有空房間了。不過我住的地方還是比較大的,雖然沒有多餘的房間……”
赫裏森淡然的點點頭,“嗯,沙發也可以。”
“你,打算加入蒙德澤兵團?”
“嗯,對啊。你覺得我可以嗎?”牧九月歪着小腦袋,眨眨眼,嘴角彎彎。
黑色瞳孔微縮,赫裏森不着痕跡的避開了她的目光,視線又落回手上的書上,“可以。”
“咦?”
所有人在沒有見過她打人或蟲的樣子之前,都會認為她這種想法是不自量力,如果她沒記錯,赫裏森來這裏這麽久自己也就這麽長時間沒有出過手了,為什麽他會這麽肯定?
然後很快……牧九月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赫裏森來到牧九月住的地方,看見那間落了灰的訓練室,把她拉了進去,說了一句“來,用盡全力,打我”後的半個月,牧九月一直過着起得比雞早,幹的比狗累的日子。
“爆發力足夠,但耐力不足。”
“這一拳的位置不對。”
“速度太慢了。”
“有待提高。”
“再來。”
所以說他根本就不是肯定她本身,而是肯定在他的磨練之後的她。
癱在地上渾身都疼動也不想動的牧九月抹了一把臉上的汗。
什麽叫用盡全力打他?明明是她單方面被揍好嗎?[淚牛滿面.jpg]
就連吃什麽都得被管着——
“只吃菜怎麽會有力氣?肉也要吃。”
系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但它同時也覺得奇怪,按照宿主這性格,哪有人勉強的了她?可是這個男人一句話,她連一直反感的蟲子肉都吃了下去。
【宿主,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等等,宿主這是見一個愛一個體質?這個男人跟上個世界的湛炀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啊。
——雖然它也不确定宿主對上個世界的湛炀的感情算不算得上是愛。
牧九月否認的飛快,“沒有。”
“不過話說回來,系統你們難道不禁止宿主在任務世界産生感情嗎?”
【我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但是不會禁止。】
也是,畢竟快穿者不屬于任何一個世界。
他們就像是時空中的流浪者。
于他們來說任何感情,都是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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