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撿到一只小龍蝦 8

東邊的天空暈開了淡淡的白光, 攜夾着一兩縷輕煙一樣的淺黃色至黃橙色的霞光塗抹在天地交界之處,氤氲着散起的茫茫霧氣, 籠罩在重岩疊嶂的山巒的暗色連綿線條之上,一眨眼又是另一副光景。

清晨的空氣格外的清新, 還摻雜着夜裏難得的幾絲涼意,在胸腔中走一輪,讓人神清氣爽。

但炎伽城內的人或者說所有的人卻都沒有那閑心去欣賞天邊變幻的美景和清爽的空氣。

主街兩旁的玻璃罩着的燈火已經熄滅,獨留下外露的一截黑色的燈芯,和玻璃罩上熏染的黑色痕跡,街上行人匆匆,都趕着回家, 小販也推着推車離開,夜裏還熱鬧歡快的街道漸漸變得清冷。

一陣帶着燥熱的風吹過,掀起街上幾片落葉, 伴随着車輪骨碌碌,悉索幾聲又落在地上。

就在此時, 一個黑發少女腳下一深一淺的從城門走了進來, 吸引了所有還在街道上的人的目光。

黑色的長發及臀, 随着她的走動,柔軟的發尾前後左右的晃動,像是掃蕩在人心上。

她手上拄着一根木棍, 顏色鮮綠,應該是從樹上折下來不久,一身淺褐色的長裙上沾了不少泥垢, 瑩白的手臂上還有幾條紮眼的紅腫的傷痕。

雖然看起來很狼狽,但她不慌不忙的,腳下步子緩慢向前走着,倒像是出來閑逛一樣。

“小丫頭,你遇到了什麽麻煩嗎?”一個老人家走到她身邊,臉上帶着和藹溫煦的笑,輕聲問道。

正在心裏拼命吐槽系統的牧九月聽見身邊的聲音,帶着好意和探尋,一愣,擡頭“看”向說話的人,走了許久沒有喝水的嗓子有些啞,“謝謝,請問這附近有什麽可以住人的地方嗎?”

但其實她心中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坦蕩和自然。

——即使她看不見,她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定!非常!十分!狼狽!

在這之前,她在樹下坐了一會兒,沒有等到能求助的人,于是就跟系統打着商量,讓它給她指路。

結果呢!它答應是答應了,可是給她指路指到泥坑裏了!要不是她發現的早,她就整個人掉下去了!就不止沾上一點兩點泥了。

就知道辣雞系統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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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猛然對上一雙漂亮的淺灰色亮眸,多年的人生閱歷也沒有見過這麽特別的眸色,怔了一下,發現她目無焦距後,有些惋惜的輕嘆了聲,“你要是放心老頭子我,就跟着我過來,前面有一間小旅店,店老板娘應該會願意收留你一晚的。”

牧九月知道老人家是誤會她了,但她覺得麻煩且沒必要也就沒解釋,沒有猶豫就答應了,擡頭燦然一笑,這一抹笑在這清晨顯得格外明亮,淺淡的灰眸也亮了幾分,像是融了茫茫星光。

“謝謝您,真是幫了大忙了。”

其實她原本也以為自己身無分文,但無意之間發現自己的口袋裏竟然有一些金幣,雖然不多,但是足夠她住上一段時間了。

見女孩毫無芥蒂的答應了,老人家心裏舒坦的樂呵呵一笑,“好丫頭!來,把你手上的木棍的另一頭遞給我。”

牧九月搖了搖頭,“不用了,您在前面走,我跟得上。”

老人家看她沒有勉強的樣子,也就沒說什麽了。

到了他說的小旅店的門口,老人停了下來,“到了,你自己進去吧。”

牧九月鞠了一躬,發絲順着肩膀往下滑落。

“真的很謝謝您。”

老人沒想到她會這麽鄭重,頓了一下笑開了,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頭,在空中又收了回來,手背在後面,“好了你快進去吧,天要亮了,老頭子我也要回家咯。”

說完他就潇灑的轉身離去,衣服上的補丁在清晨的微光之中散發着溫熱的光芒。

感慨了一下,牧九月正要敲開小旅店的門,突然看向某個方向,擰了擰眉,心頭萦繞着一股被窺視的詭異感。

但再去追尋,那絲感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是錯覺的嗎?

沒法現在就得到結果,她留了個心眼,暫時将它放下了,擡起手敲了兩下門。

這間小旅店的門是簡單常見的紅木門,但牧九月看不見的是,上面塗滿了彩色的繪畫,有陽光、綠植和鮮花,線條俏皮而生動。

門檐上挂着幾個手工制的風鈴,上面是木頭雕成的各種形狀的小動物,下面挂着一串大鈴铛牽着幾個小鈴铛,一陣風吹過,叮叮當當的響,清脆悅耳。

店門兩旁的低臺上放了幾盆不知名的花,粉色的黃色的,舒展着嬌柔的花瓣,迎風飄揚,空氣中浮動着幽幽花香。

單從外面看來,就覺得溫馨又暖心。

吱呀——

門開了,門內站着一個圍着圍裙的婦女,看起來大約三十幾,五官溫和,笑眼眯眯,掃了一眼牧九月,将她的處境收于眼底,什麽都沒問就把人拉了進門。

“快進來,多久沒見過這麽嬌滴滴的女孩子了。”溫暖的手掌有着薄薄的繭,讓人覺得溫厚安心。

“二樓有一間房間我剛收拾出來,住那裏好嗎?”

老板娘的話語熱情又熨帖,不會讓人覺得不适應,牧九月臉上始終帶着笑,乖巧甜美,“好,謝謝您。”

“好孩子,我帶你上去。”老板娘看着落落大方的女孩,目光落在她一雙眼上,眼中流露出惋惜,牽着她的手提醒她臺階,帶着她上了二樓。

“二樓還有一對新婚夫婦,就住在你對面。”老板娘打開了門,撲面而來的是淺淡的花香,不知道從哪裏來,卻時刻萦繞在鼻尖,帶着屋子裏的暖洋洋的味道,挑動着嗅覺。

老板娘牽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等一會兒,我去給你打點水來。”

瞧瞧,這小臉蛋上被劃傷的一道道,雖然沒有破皮,但透着不正常的紅,邊緣腫起,在格外嬌嫩瑩白的臉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身上布料上好價值不菲的裙子的裙擺也被幹了的泥凝成一塊一塊的。

有些奇怪,腳踝上明明有一串串不連續的泥點,但綁着的紅色腳繩卻纖塵不染。

老板娘快步走了出去,過了不多久就回來了。

溫熱的毛巾輕輕地擦拭着她的臉。

“不麻煩您,我自己來。”牧九月自從三歲以後就沒讓別人幫着洗過臉,有些不自在,企圖阻止老板娘的動作。

“不要動,臉上的傷口要格外注意,一不小心可就是要留下疤的,這麽漂亮的臉蛋,要是留疤了,多可惜。”

注意着她臉上的傷,她手下的力道格外的輕,連帶着聲音也輕了起來,“而且啊,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就應該被人寵着護着的。”

說到這裏,向來心善又心軟的老板娘也忍不住蹙了蹙眉,“你家人呢?怎麽讓你一個人?這是從哪裏走過來?”

更何況她還看不見,她一個陌生人看了都覺得不忍心,該疼她護她的人呢?

老板娘溫柔又帶着些心疼責怪的聲音讓牧九月有些恍惚。

小時候在學校跟人打了架,滿臉滿身的傷回到家,她媽媽也是這樣的,心疼又帶着埋怨,埋怨她怎麽把自己搞成那副樣子,然後生怕弄疼了她的輕輕給她上藥。

帶着媽媽特有的清香的呼吸輕輕拂過那些傷口,突然之間像是魔法一樣,疼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耳邊的每一句責怪和念叨都帶着溫暖。

不過她媽媽沒有給她收拾完傷口就被她爸抱走了,他踹了她姐過來給她上藥,疼得她五官扭曲。

再後來,她爸就給她列了一大堆學散打、泰拳之類的班,讓她自己選。

從他那張只在她媽媽面前會有所變化的面癱臉上她看出他是嫌她打架,而且還打輸了,給他丢人了。

要不是她長的跟他很像,她都要懷疑她是不是他們路邊撿回來的孩子了。

“哎,怎麽了?我哪裏弄疼你了嗎?”

牧九月從回憶裏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無意之中哭了,正打算用手背抹臉,淚水就已經被老板娘手上的毛巾輕輕擦去了。

“沒、沒什麽,就是有些想家了。”

真的、真的好想他們。

老板娘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只當她是跟家人走散了,“沒事,他們會很快找到你的。”

老板娘給她擦了臉又洗了澡,幫她換了一身店裏備着的新衣服,拉上了房間內的窗簾,将一扇落地窗遮的嚴嚴實實的。

“晚安,做個好夢。”

咔噠一聲,門合上了。

牧九月身上蓋着薄被,心情平靜了下來,想起自己剛剛的無端脆弱,有些好笑又有些悵然。

不是沒有離家過,但大概是看不見讓她太沒有安全感,老板娘溫柔的嗓音太像媽媽了,讓她想家的情緒漲到了極點。

情緒起起落落讓她格外的累,腦袋昏昏沉沉的,枕着柔軟松香的枕頭,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外面的陽光大盛,令人無法直視的太陽懸挂在正空中,灼熱的溫度遍布整片大地,整座城鎮靜悄悄的,街上空無一人,家家戶戶的大門緊閉,靜谧的像是一座空城。

女孩安然的側躺在潔白的床單上,黑發呈傘狀在床上散開,她的腳縮起,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極沒有安全感的睡姿,身上的薄被子因為她的動作而有些褶皺,但還是把她蓋的密密實實的。

突然,放在外面的細幼的胳膊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她猛地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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