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和長輩見面畢竟不能太随便,靳棉棉起床精心捯饬了一番,出門的時候,已經将近十一點了。

到了約好的中餐廳,有服務生上來迎接,靳棉棉報了姚彥之的名字,被服務生帶到了二樓走廊盡頭的包間裏。

頭發全白的姚彥之正在窗戶邊抽煙。幾個月不見,他似乎又老了些。

姚彥之這滿頭白發是四十多歲就有了的。

妻子生下女兒不久就病故,他強撐着失去至愛的痛苦獨自把女兒養大,可女兒正值雙十年紀的時候也撒手離開了他。

那些天,姚彥之把自己關在靈堂裏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出來的時候,滿頭黑發變成了銀絲。

姚彥之長情,至今沒再娶,只是把靳棉棉當自己的女兒疼。

身為臻和國際的總裁,他過得比世界上許多人都煎熬萬分。

“姑父你怎麽提前回來啦?”靳棉棉笑着跑過去。

姚彥之轉過身,把煙蒂在煙灰缸裏摁滅了,才摸了摸她的頭頂:“分公司一切順利,我留在那兒也沒什麽事。江城景色不錯,下次帶你一起去。”

“好啊好啊。”靳棉棉推着姚彥之到沙發上坐下,邊給他捏肩膀邊問:“累不累呀姑父?”

“看到你就不累了。”姚彥之拍拍她的手,“別忙活了,坐下陪我說說話。”

“哦。”靳棉棉嘿嘿一笑,坐到姚彥之旁邊。

姚彥之審視她半晌,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你這丫頭,怎麽搞的,瘦了這麽多?”

靳棉棉拽着姚彥之的袖子晃了晃:“畢業工作了嘛,總要累些的,再說瘦了身材好呀,我要一直那麽胖,哪找得到男朋友。”

“胡說,我覺得你這樣就挺好。”姚彥之兩眼一瞪,威嚴得很,“誰說你不好看,叫他來跟我評評理。”

Advertisement

“您是不知道,現在男生都喜歡瘦姑娘,像個竹竿一樣挺在那兒,渾身沒有一點肉,”靳棉棉邊說邊站起來比劃,搓了搓自己的臉,“喏,尖錐臉小蠻腰細胳膊大長腿,他們最喜歡了。”

“謬論!”姚彥之繼續吹胡子瞪眼,“真沒常識,膚淺!”

靳棉棉苦着臉裝可憐:“說我吶?”

“哪兒能呢,我怎麽舍得說我家寶貝?”姚彥之馬上變換了個表情,語氣也軟下來,“我是說現在那些男生,太膚淺了!棉棉你可別學那些人減肥,把自個兒身體給弄垮了。姑父一定給你找個青年才俊,他敢不疼你!”

這護短功力不是一朝一夕練就成的,靳棉棉努了努嘴,決定不繼續糾結于這個話題了。

感覺有點渴,她從茶幾上撈了一杯熱水過來抿了一口,捧住:“姑父呀,最近臻和還好麽?我聽說又被搶走個項目。”

“嗯,沒事的。”姚彥之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放心吧,你姑父在商場混了幾十年,怎麽會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耍着轉?”

“那這一次一次的您就認栽啦?別人都拿臻和當笑話看呢,說您是……是……”靳棉棉吐了吐舌頭,沒敢繼續往下說。

“老了不中用了?”姚彥之似乎毫不在意,輕描淡寫地接了話,“姑父人是老了,但這兒可沒老。”他用食指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腦門兒。

“只不過有舍有得罷了,太肥的肉吃下去噎人。再說,我最多還能幹二十年,下一任接班人還不知道是誰,風頭該慢慢收斂起來了。”姚彥之仰面靠到沙發背上,手指輕輕敲着膝蓋,“陳燮的确有能力,這點兒甜頭,他要我就給他。畢竟……唉。”

一聲長嘆停止了接下來的話語,姚彥之目光悠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姑父,我餓了,咱們吃飯吧。”靳棉棉出言喚醒了神色漸漸黯淡的姚彥之,睜大一雙黑眸撲閃撲閃地看着他。

姚彥之笑着摸她頭頂:“好,這就上菜。姑父點了你最愛吃的大閘蟹。”

***************

兩周之後,節目部安排了靳棉棉和淩染一同試播,算是對近期學習成果的一次驗收。

說得很輕松悠閑,只是讓她們适應适應,可靳棉棉心裏清楚得很,既然是兩人同時進行,肯定得分出個高下的。

當天早上,靳棉棉特地起了個大早床,意氣風發地從家裏出發,打算先找李玦開演播室讓她試試水。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現實總會有不測風雲。

靳棉棉走的還是平常每天都會經過的那條路,安安分分地等綠燈過斑馬線,可剛走幾步,卻被一輛銀灰色奔馳不長眼地撞了。

她本以為會像電視裏演的那樣頭破血流,但還好,那人剎車剎得及時,她并沒有被撞飛,而是摔倒在馬路邊。

靳棉棉用手掌撐住地面想站起來,不妙。她想她的右腳大概是崴了,怎麽都使不上勁兒,努力了好幾次都是徒勞。

這時,從奔馳裏走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定在靳棉棉面前,俯身朝她伸出手:“對不起,我開車太不小心了,這就送你去醫院。”

靳棉棉揉着腳腕,擡頭看向他,表情十分不友好。

***************

“什麽?!推遲?!”蘇景儀不可置信地盯着剛進門通報消息的助理,用力一拍桌子,“說了照常進行,她靳棉棉來不了就算缺席,是誰告訴上邊兒的?靳棉棉和陸總的關系不清不楚這臺裏人人都知道,告訴陸總不就是明擺着讓他護短麽?”

“蘇主任……”助理小心翼翼地朝她使眼色,“小點兒聲,讓人聽見了不好,您過完年還要申請晉升呢。再說了,這一大早的,也沒見誰去過陸總那兒啊。”

蘇景儀如同一只洩了氣的皮球,靠倒在老板椅上,長嘆一聲:“枉我精心安排一場……罷了,你出去吧。”她朝助理擺了擺手。

助理暗自松了口氣,靜靜地關上門離開了。

蘇景儀懶懶地撈過手機打電話:“喂?老公,是我……早上跟你說的那件事兒……”

彼時靳棉棉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全然不知試播推遲的事情,給曲铮打了個電話,他說會處理好。

靳棉棉覺得自己最近肯定是犯太歲,規規矩矩過個馬路都能被車給撞了。

撞了就撞了吧,她本打算來醫院走走過場就行,還得趕着去上班呢,試播這麽重要的事情,耽擱了鐵定沒好果子吃,更何況蘇主任這陣子明着暗着找她麻煩,說不定又抓她小辮子。可計劃趕不上變化,肇事者領着她挂號的時候剛好碰見來上班的顧澤航,顧澤航問清楚之後,逼着她做了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全套檢查。盡管右腳沒傷到骨頭,靳棉棉還是被勒令開了間病房,專門安排個護士照料着,還不許走。

此刻靳棉棉渾身難受地躺在病床上,病房門口倚着情緒同樣不高的肇事者。

這男人叫肖子欽。瞧着年紀應該有二十七八歲左右,陪同檢查的過程中,模樣一直緊張兮兮的,估計是第一次撞到人。靳棉棉看了他一眼,忽然有點于心不忍。

她似乎不應該為了自己的試播被耽誤就把人給埋汰得擡不起頭來。一米八幾個頭的大男人,除了剛才接電話時的隐隐不耐,整個像只霜打的茄子似的靠在門邊耷拉着頭。

“那個……肖先生,你回去吧。”靳棉棉摁下火氣,盡量平靜地對他說。

“沒關系,我在這兒照顧你。”肖子欽不太自然地擡眼看了看她,“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坐在門口椅子上,你有事叫我。”

“不是的……”這貨太負責,靳棉棉有點無言以對,只好胡編亂造一通:“等會兒我男朋友會來照顧我,你去忙你的吧。”

“那好吧,這是我的名片,醫藥費已經付了,如果後續有什麽問題,你可以打我電話聯系我。”肖子欽走過來,遞給靳棉棉一張紙片。

靳棉棉笑着接過來:“好。”

***************

陸意銘找到病房的時候,在門口踟蹰了很久。

他有點好奇更有點擔心,屋裏的姑娘這次會用什麽樣的态度和他說話,或者會不會和他說話。

照顧靳棉棉的護士提着個開水瓶走過來,遠遠瞧見402病房門前站着個男人,瞬間明白了個大概,笑着迎上去,問:“先生,是靳小姐的男朋友吧?”

陸意銘懵了一秒,很快反應過來:“嗯。她怎麽樣?”

“放心吧,只是腳扭了,短時間不能正常走路,沒傷到骨頭,休養幾天就好。”護士笑得很溫柔。

陸意銘點了點頭:“謝謝。”

“不客氣。”被帥哥注視加道謝,年輕的護士不禁臉一紅,趕忙轉過頭去開門,“先生怎麽不進去?”

陸意銘抿了抿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接到顧澤航電話的時候,他整顆心瞬間揪起來了,什麽都顧不上,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可當真到了門前,他又慫了,壓根兒不敢往裏走。

護士已經放好了開水瓶,過來對陸意銘說:“我先走了,你們有需要随時按鈴叫我。”

“好的。”陸意銘回了個笑容。

護士轉個彎進了隔壁病房,陸意銘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推門進去了。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況且這段時間以來,他早已經習慣了,不管是冷言冷語,還是火山爆發。

然而每一次見到她之前,他還是會幻想着如今兩個人尴尬的關系只是一場夢,下一秒她仍舊會笑容甜美地跑過來,傻乎乎地擡起頭叫他銘哥哥。

回憶中那麽多溫馨的場面,就像發生在昨天一般。

當他滿心忐忑望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靳棉棉正合眼熟睡着。藍色百褶窗簾縫隙裏透出的陽光打在她臉上,這會兒正起着風,忽明忽暗的。

陸意銘松了一口氣,走過去拉上遮光布。

想起剛才那位護士的話,陸意銘盯着靳棉棉的睡顏不自覺笑了笑。

男朋友?

這稱呼貌似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陳燮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肖子欽是一個毀三觀的男人。咳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