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告別(一)

靳棉棉從小便習慣了他這樣說話,懶得與他理論,拉開門往外跑。

陸意銘心情似乎大好,關了門,跟在她身後慢悠悠地走。

車子停在派出所門口的時候,靳棉棉正要下車,被陸意銘攔住,“等會兒。”他拿出手機撥了個號,“你是想沖過去被門口那個大胖子拿掃把趕出來?”

靳棉棉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撇了撇嘴,嘟哝道:“人民警察才不會那麽粗魯。”

陸意銘晃着手機笑笑:“人民警察也不會這麽容易就準你探望要犯。”

話音剛落,只聽見陸意銘的手機“嘟”地一聲響,連帶着電話那頭清亮幹練的女人聲音,靳棉棉也聽得一清二楚。

“李處長,是我,陸意銘……嗯,是好久沒見了啊……拜托您件事兒……”

等到陸意銘挂斷電話,靳棉棉一雙眼珠子早把他給盯穿了。

“好久不見哦,小陸。”靳棉棉學着電話裏的女人,端腔作調地說着。

陸意銘被她酸得腦仁兒疼。剛才人家正正經經的一句問候,從她嘴裏學出來愣是變了味兒。

于是他一只手拎着手機,另一只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語重心長地說:“別逗了,她比我大三歲。”

靳棉棉往後一仰,滿臉正經:“正好啊,抱塊兒金磚。”

“你行了,适可而止啊。”陸意銘捏了捏靳棉棉的臉蛋兒,開車門下車。

靳棉棉扁了扁嘴跟上去。

站在派出所門口抽煙的大胖子貌似被誰喊了一聲,轉過頭去,立馬藏起煙頭呵呵笑起來。

從裏面走出的是一個身穿警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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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棉棉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女人不一般。長得美,氣場足。

陸意銘牽着她的手停下腳步,面前是那個英姿飒爽的女警官。

“進來吧。”女警官點了點頭示意兩人跟上,然後轉身進了大門。

靳棉棉聽出了這個聲音,不就是剛才陸意銘電話裏的金磚姐姐麽。

沒想到本人這麽漂亮。

靳棉棉偏過頭看向陸意銘,後者神色淡定,唇角微揚。

“今天這事兒,麻煩李處長了。”陸意銘笑了笑。

金磚姐姐對着迎面而來向她打招呼的小警官點了點頭,昂頭挺胸地繼續往前走:“沒什麽麻煩的,舉手之勞。”

不妙啊,金磚姐姐有點高冷。靳棉棉如是想着。

不知道陸意銘那厮可招架得住?

“謝謝。”陸意銘絲毫不覺尴尬,又或許他是善于應對這種尴尬,頓了頓,又接着道:“多年不見,系花學姐更漂亮了啊。”

诶喲,這還誇上了?當着正牌女友的面兒誇別的女人漂亮,還有沒有天理了喂?!

靳棉棉眉心的褶子從沒這麽深過,臉色也黑得不能再黑。

“漂亮有什麽用?天天被當男人使。”金磚姐姐不以為然,“我倒想跟你家這小姑娘似的,有人養着,摸摸魚繡繡花兒,可惜沒這好命。”

聽着這話,靳棉棉臉色便稍稍舒緩了些。雖然她并沒有讓陸意銘養着。

“學姐,你可別這麽說。”陸意銘揉了揉靳棉棉的腦袋,“看見沒?這丫頭尾巴都翹上天了。”

“哪有!”靳棉棉忍無可忍地打斷,順帶擰了一把他的腰,“陸意銘,你過分了啊。”

即便她真有尾巴,翹起來也是掃他一巴掌洩憤先。

陸意銘吃痛,立馬捉住靳棉棉作亂的小手,同時聽見處長學姐的一聲笑。

她在走廊盡頭的門前停住,轉過身,臉色已不像最開始那樣嚴肅:“你們來得趕巧,再晚會兒,人就不在這兒了。”她朝着靳棉棉道:“給你半個小時時間,長話短說吧,市局兩點審訊,我中午必須要帶他走。”

“……周末你們不休息麽?”心裏這麽想着,就這麽說了,可話一出口,靳棉棉就覺得她傻缺了。

李處長卻難得揚唇笑了笑:“逢上重案要案,加班也是常有的。”

靳棉棉乖巧地“嗯”了一聲:“那謝謝李處長,我進去了。”

眼看着嬌小的身子隐在門板那頭,“哐”地一響,落了鎖,李處長輕嘆,對陸意銘道:“找個地方聊會兒?”

“好。”陸意銘點頭,徑自轉身。

***

靳棉棉沒有想到,才兩三個月不見,姚彥之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了。

上一次他請她吃飯,是在一周前。她沒去。

如果她知道那或許是最後一次見到尊嚴尚在的姚董事長,她拼了命也會赴約的。

如果不是李玦攔着她,如果不是陸意銘……

然而她無法責怪任何人。

從小到大,在她心目中猶如聖人一般的姑父,确确實實是犯了罪。

故意殺人罪,或許還有經濟犯罪,她無法想象可能的結果。

也不忍心去想。

“你來了……”姚彥之穿着一身囚服,頭發有些亂,胡茬也長了,聲音蒼老得有點不像靳棉棉記憶中的他。

“我來了。”她重複,回答,拉開凳子,隔着木桌坐在姚彥之對面,白熾燈照得她額頭發熱。

來的路上她不止一遍地想着,如果回到十幾年前,姚彥之還是江市一中的數學老師,當一輩子的數學老師,那會如何?姑姑仍舊跨不過那道坎兒,那是命,但姚墨菡或許,就不會年紀輕輕抑郁而終,她和陳燮,也不會陰陽兩隔。

姚彥之便也能免過一場可能是終身的牢獄之災。

他的胡子應該就比現在更短些,頭發更整齊利落些,目光精神些。

“和陸家小子在一起了吧……”姚彥之手指蜷縮着放在桌面上,“……真好啊,真好……”

靳棉棉眼眶有點熱:“姑父,您以前可不這麽說的。”

姚彥之嘴角動了動,“以前,那麽久遠的事情……誰還記得?姑父老了,估摸着要麽是去陰曹地府報到,要麽就在牢獄中了此殘生,有他照顧着你,我放心。”

“除了這個呢?”靳棉棉吸了吸鼻子,通紅的眼眶裏流下一串淚珠,“除了這個,您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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