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啓元帝鮮少會單獨召見蕭阮,這一次不僅派了雲珛前來,而且是即刻進宮,顯然事情非同尋常。
一路上,蕭阮旁敲側擊了雲珛幾句,雲珛嘆了一口氣:“二姑娘,的确是關于太傅和你哥哥的事情,等到了讓陛下和你說吧。”
蕭阮的心陡地沉了下去。
一路提心吊膽地到了南書房,蕭阮候在門口,雲珛進去了,周衛熹剛好從裏面走了出來,一見蕭阮,他原本有些陰郁的眼神一亮:“阮妹妹,你來了。”
蕭阮心神不寧地上前見了禮。
周衛熹已經和崔茱兒成婚一年多了,後來又納了一名良娣,韓七姑娘也被他收入東宮,左擁右抱十分惬意。但自從蕭阮重新得了聖寵之後,他的心思好像又活絡了起來,各種小恩小惠不斷,蕭阮也沒法和他撕破臉皮,只好虛應上兩句。
周衛熹朝着四周看了看,見幾個小太監離得遠,便壓低聲音道:“阮妹妹,太傅他們出了事了。”
仿佛憑空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蕭阮的腳下踉跄了一步,扶住了牆壁:“你……你說什麽?”
“具體的我也不能細說,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和父皇請命,領軍前去江南解救太傅和亦珩,”周衛熹一臉的凝重,“有我在,一定會竭盡全力把太傅他們平安帶回京城。”
蕭阮咬緊牙關,努力讓自己不要失态:“多謝太子殿下,陛下一定會有他的安排,我一切都聽從陛下旨意。”
周衛熹有些失望。
他以為蕭阮會哭得梨花帶雨,然後哀哀地懇求他一定要伸以援手,這樣他就可以趁機在美人面前表表功勞,關鍵時刻,蕭阮還不得指望他這個太子才能解救蕭钊?等到了江南救出蕭钊和蕭亦珩,蕭阮就會欠下他一個大大的人情,以後再想把她收入東宮就易如反掌了。
可現在蕭阮的模樣,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驚慌失措,這不免讓他大男人的虛榮心大大地打了個折扣。
周衛熹只好安慰了她幾句,怏怏地走了。
沒一會兒,雲珛把蕭阮請進了南書房。
啓元帝坐在書案後,旁邊站着蕭翊和蕭涵,兩個人都面色凝重,一見蕭阮進來,連忙招呼了一聲“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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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和蕭阮猜想的差不多,蕭钊和蕭亦珩将邠州刺史革職之後囚禁了起來,然而那邠州刺史在江南一帶根深葉茂,垂死掙紮,越獄糾集同夥,夥同原本就已經在沿海一帶利用災民造反的李玉成一同叛亂,将蕭钊和蕭亦珩困在了邠州城。
原本這些匪亂不足為懼,但昨日啓元帝接到前線戰報,李玉和竟然和沿海的倭寇勾結,三面圍城,邠州城岌岌可危,原本應當前往救援的郴州、定州等郡的折沖府也以擔憂倭寇前往攻城的理由按兵不發,蕭钊和蕭亦珩孤軍作戰,被圍困在城內,只怕是兇多吉少。
“這些叛賊如此膽大妄為,罪無可赦,”啓元帝滿面愠色,“朕已經下令秦中各折沖府前往邠州支援,京城這邊已經在調兵,五日後便将集結十萬兵馬前往江南平叛,你們不必擔心你,太傅他們必定能平安歸來。”
“多謝陛下恩典。”蕭翊和蕭涵齊聲應了一句。
啓元帝擺了擺手,蕭翊和蕭涵退了出去,出門前,蕭翊面帶憂色地看了蕭阮一眼。
書房裏只剩下了啓元帝、雲珛和蕭阮三個人。
啓元帝起身,在房中踱起步來,顯然是心中有難決之事。
蕭阮偷偷瞧了啓元帝幾眼,果然和周衛哲說的那樣,啓元帝耳邊的鬓發已經有了幾绺銀絲,臉色也有些蠟黃,看起來精神不佳。
她心裏微微有些發酸。
可能是周荇宜健在的緣故,這一世啓元帝和她比前世親近了很多,她也漸漸開始了解這位君王的所思所想。啓元帝性格沉郁多疑、優柔寡斷,但優點也很顯而易見。他願意采納臣下的谏言、政令寬和,厭惡驕奢淫逸的貴族之風,喜好簡樸、勤政的生活。
因此,在他為帝的早期,大乾延續了先帝時期的國富民安,一派海晏河清。
只是到了後期,世家官僚勢力漸漸擴大,天災**不斷,他為帝的弊端便出來了,就算他整日在南書房呆到深更半夜,也阻止不了大乾的頹敗,反而累垮了自己的身體,不得不把軍政大事交給了周衛熹,最後眼看着就要斷送大乾的江山。
江南的叛亂一旦處置不好,只怕啓元帝和大乾,就要和前世一樣,步入不歸之路了。
“陛下,江南的事情雖然十萬火急,但你也不要太過勞心了,還是要保重龍體。”蕭阮勸慰了一句。
啓元帝停下了腳步,輕嘆了一聲:“阮兒,朕就不該讓太傅去江南,他這一去,朝廷中的大事,朕都不知道該找誰商量了。”
蕭阮遲疑了片刻問:“陛下這是有什麽難決之事嗎?”
啓元帝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問:“你覺得這十萬大軍,由誰統帥前往邠州合适?”
蕭阮的心裏突突漏跳了幾拍,她定了定神,問:“不知陛下心裏有哪些人選?”
“衛熹已經請命,前往邠州平叛,朕想讓南衙禁軍統領秦城為左将軍,你二叔蕭涵為右将軍,一同前往領兵前往。”
蕭阮深吸了一口氣。
周衛熹哪裏懂什麽領兵打仗!前世要不是他貪功冒進,朝廷的平叛大軍不至于大敗,蕭亦珩也不會為了救他而死。一場戰敗了之後,周衛熹猶有機會反撲,卻因為害怕丢了性命,以“心憂父皇”的名義扔下大軍回了京城,貪生怕死又無能無德。這一次如果再讓他去,只怕也逃脫不了相同的命運。
“陛下,萬萬不可,”蕭阮深吸了一口氣,也顧不得旁的了,急急地道,“陛下,臣女雖然不懂行軍打仗,但是明白一個道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太子殿下之尊,只怕由他領軍,底下的将領都會束手束腳,只怕不妥。”
啓元帝倒是愣了一下:“阮兒,你只怕是不知道,行軍在外,主帥若是沒有威望很難協調各部兵馬,衛熹他身為太子,又是你們蕭家的表親,是最适合的人選。”
蕭阮的心念電轉,脫口而出:“陛下,若是如此,為什麽不讓四殿下前往?臣女覺得,若論行軍打仗,四殿下比太子殿下更為合适,從秋狩時四殿下的表現便可見一斑。”
啓元帝沉吟了片刻:“讓朕再想想。”說着,他岔開了話題,“阮兒,朕今日叫你來,便是讓你先有個準備,想想該如何和皇姑措辭,皇姑身體不好,不能太過憂心,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免得她舊疾複發。”
“是,臣女明白。”
這也是蕭阮所擔憂的,蕭亦珩是周荇宜最喜愛的長孫,蕭钊這裏,周荇宜也盼着他能回來把從前的事情說清楚,兩人若是都出了事,對周荇宜必定是沉重的打擊。
也就是一天時間,關于江南叛亂的消息便流傳了開來,蕭府和公主府都有些人心惶惶。各種流言塵嚣甚上,還有人甚至傳言蕭钊和蕭亦珩都已經被叛軍擄走,一死一傷。
蕭阮小心翼翼地把消息告訴了周荇宜,周荇宜卻顯得很鎮定,反過來安慰她:“你放心,你祖父之能我很清楚,當年他不到二十便敢孤身一人深入敵營,以三寸不爛之舌勸服了北狄軍和大乾聯手,現在這區區流寇必定不在話下,你就安心等着你祖父平安歸來吧。”
領軍主帥最後在啓元帝的反複斟酌後,定下了周衛旻。臨走前一天,周衛旻特意前來見了蕭阮,放下了豪言壯語:“阮姐姐,你等着,我一定會建功立業,讓你們都刮目相看的。”
雖然周衛旻銀盔亮甲、英武挺拔,但他畢竟才不到十六,眉宇間還殘存着幾分青澀,讓這樣一個年輕的皇子去統領十萬大軍,只怕連啓元帝也心裏也七上八下。
蕭阮也不知道自己的推薦對不對,唯有再三叮囑,“行軍打仗可不比圍獵,既要膽大又要心細,萬萬不可貪功冒進,要多聽兩位将軍的意見,一切小心謹慎為上!”
“放心吧,我去請教過師傅了。”周衛旻傲然道。
“師傅?”蕭阮愕然。
“藺大哥啊,”周衛旻一臉的狡黠,“他教了我很多,還用沙盤和我演練了一番,誇我很有悟性呢。”
蕭阮回過神來,原來周衛旻是去請教了藺北行。藺北行身經百戰,如果周衛旻得了他的傳授,必定獲益匪淺。
“阮姐姐。”周衛旻叫了她一聲,忽然盯着她的臉龐不出聲了。
蕭阮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慌的:“你怎麽了?有話就快說。”
周衛旻的眼神中滿含期待,語聲溫柔:“要是我能夠把蕭太傅和你哥平安帶回來,那你能不能就承認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就算我比你小一歲,你也可以嫁給我,對不對?”
蕭阮汗顏:“這……這和我嫁不嫁給你有什麽關聯?”
“就這麽說定了,”周衛旻神情愉悅地道,“阮姐姐,我走了,你不用太想我。”
大軍出城那天,蕭阮換了男裝,由楊澤沖和木琉陪着去了杏林酒樓,目送着周衛旻和蕭涵出了城。
一直等那兩個身影消失了好久,她才悶悶不樂地回到包廂中坐了下來,草草吃了點東西。這兩年來,她身邊說得上話的好友、親人,總是一個個地離開京城,現在連周衛旻也走了。
楊澤沖感受到了她低落的情緒,也不知道該怎麽哄她開心,想了一下問:“二公子,你想去哪裏玩?反正出來了,我們去散散心。”
蕭阮想了一下,打起了精神:“走,我們去天音館瞧瞧。”
木琉納悶地問:“天音館是什麽地方啊?”
“一個歌館,裏面的人唱曲彈琴可好聽了了。”蕭阮興致勃勃地道。
木琉忍不住瞪了楊澤沖一眼。
楊澤沖一聽也有些後悔,不過,話已出口,他只好硬着頭皮道:“二公子,那我們逛一圈就回,要不然被大長公主知道,只怕要責怪我的。”
“好好好,我知道的。”蕭阮笑着道,“以前在江南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膽小。”
“二公子已經年長,京城也不比江南,這麽多雙眼睛都盯着呢。”楊澤沖正色地道。
這倒也是。
那崔茱兒第一個就等着要揪她的錯處呢。
三個人一邊說着,一邊推開了包房的門。
門一開,蕭阮愣住了。
藺北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目光炯炯有神地落在她的身上。
“爾沅弟,你想去哪裏,為兄陪你。”他彬彬有禮地問。
作者有話要說:醋哥:柿子,你彬彬有禮的樣子,我們都不太習慣呢。
醋哥:強吻、囚禁什麽的都可以有,燥起來!
藺北行:……
藺北行:你別光說不練行不行?!
**雙更的能量不太夠了,小天使們的雞血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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