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天。

又岚醒來是在自己家,她沒多想,先去工作室,與左晴前後腳到。

左晴一臉春風得意,那張明顯被滋養過的臉蛋,紅潤有光澤,羨慕死又岚了。

她瞪過去,“有事兒沒事兒的往我這兒跑,你閑得?”

左晴啧兩聲,“過河拆橋的屬性別這麽明顯。”

又岚怎麽看她怎麽有氣,“你敢情得意,又找着寄托了。”

左晴笑了,過去一把摟住她肩膀,“這得感謝你啊親愛的。”

又岚跟嚼顆酸杏子一樣,“活兒好嗎?”

左晴笑如千樹萬樹桃花亂顫,“那必須!”

又岚踹她一腳,“滾!”

左晴又貼上去,“诶喲喲,瞧瞧這火氣。”

又岚蔫下來,“日常失敗,又加一。”

“你有病,非挑顆不好啃的桃兒,對這麽多軟柿子視而不見。”左晴話間瞥一眼一直往她倆方向睨的霍柏居。

又岚看一眼,實在沒什麽興趣,“我就想吃桃兒!”

左晴斜她一眼,“賤。”

又岚:“昨晚,天時地利人和,以為能大展身手呢,結果被倆保安給橫插一腳,破壞了我們倒鳳颠鸾不說,還報了警。當時我醉着,說話大舌頭,他也沒說跟人解釋解釋,任人把我倆帶到了派出所。”

左晴笑,“早上呂字圩就是因這事兒被叫走的。”

又岚:“你倆一直跟修戎家?”

左晴:“沒,呂字圩說別人的床他睡着沒感覺,而且就修戎那德行,也不會讓他睡他家床,任何一張。你倆走沒多久,我倆也走了,跟最萃開了個套房。”

又岚想起她曾睡過一張,沒覺得有多大難度啊。

左晴:“要說你牛逼,還真不是擡舉你。你可以啊,打個炮都能打到局子裏。”

又岚有氣無力,“要真打了,我也不至于憋屈。”

左晴:“你要就非他不可了,那就耗着呗,看誰耗得過誰。”

又岚:“我就是這麽打算的。”

呂字圩跟局裏打個卯,轉身去了修戎中心。

一進門,骨軟筋酥的。

修戎沒看他,“不是說,奔三的女人如狼似虎嗎?你竟還有力氣站住。”

呂字圩龇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你別說,還得是這歲數的帶勁,你一伸舌頭,她就知道把嘴湊過來,你一拍屁股,她就知道換什麽動作。”

修戎:“你也別得意忘形,福兮禍兮。”

呂字圩充耳不聞,“我是真覺得她挺好,雖說三觀跟我相左,但身體跟我契合啊。”

修戎寫完最後兩張紙,合上文件夾,把電腦界面切成桌面,“說正事。”

呂字圩收起嬉皮笑臉,“見着溫知夏了?”

修戎:“聽說她在局裏有些日子了,放任不管不是你的作風。”

呂字圩發愁,“你是不知道,就我們那頭兒,屁事兒忒多,他老覺得溫知夏得出大亂子,所以不敢使用強硬手段,說等人大會議審議過去再處理。”

修戎:“那你也沒告訴我。”

呂字圩:“我前段時間不問你了嗎?見不見,你說不見,我琢磨着,溫爾雅那事兒你也挺鬧心的,幹脆瞞起來。”

修戎:“你知道她有病嗎?”

呂字圩:“知道啊,你不說了嗎?心因性失憶症。”

修戎:“還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她很有可能會複制溫爾雅的犯罪手法,以代替她完成心願為目的開始殺人。”

呂字圩心一驚,“不是吧?”

修戎:“你以為我為什麽堅持要你送她去接受治療?”

呂字圩不言語。

修戎:“我當時也瞞了你。”

呂字圩:“什麽?”

修戎:“溫知夏是自我催眠,她的心因性失憶症在催眠之前就已經存在,當時你們逮那男孩兒就盜竊行為供認不諱,是被她催眠的結果。”

呂字圩目瞪口呆,“操——劇情大逆轉!”

修戎:“她鬧這一出的目的在于讓我注意到,當年溫爾雅被指控催眠有蹊跷。”

呂字圩:“等會兒等會兒!你說什麽?”

修戎摸摸杯沿,“溫爾雅一案确有問題。”

呂字圩思緒飛到三年前,那一樁催眠殺人案。

28歲住院醫師溫爾雅,原江林人,6歲随其母改嫁遷居沭陽,17歲就讀醫科大學,23歲進二區精神病院,在職讀碩,方向是精神病與精神病衛生學。

在此期間,她一直兢兢業業,分毫不爽,與人和善,幾乎不見黑臉,很受院內醫護人員和患者愛戴。那時她有個夢中情人,二區精神病院主任,修戎。

修戎也是未畢業就進了二區精神病院,空降兵,院裏同行本來以為他是靠臉,誰知道是靠能耐。最值得一提的一個能耐就是,以專業素養對這幫年輕的、年長的醫護循循善誘,逐步把他們發展成自己的迷妹迷弟。

溫爾雅就是其中一個。她對修戎有種盲目的崇拜,也正是這種盲目崇拜,以及她隔三差五邀請他至家的行為,讓修戎發現她異于常人的心理問題,慢慢挖出她長達20多年的犯罪史。

她六歲時,父母離異,母親存在偏執型精神分裂症,有嚴重的性心理障礙,經常猥亵與她,她不堪其擾,痛下殺手,烹屍投河。

後來,她僞造遷家假象,讓左鄰右舍以為他們母女搬了家。再後來,她采用網聊方式,騙取中小學生信任,将其綁架,後用精湛的演技和超乎常人的機智瞞天過海。

幾年一作案,到29歲,她已經綁架囚禁6人,在此期間,她雖沒有虐待行為,卻也不是與他們好吃好喝好伺候。

她将他們囚禁在地下室,長期施以催眠術,擾亂其心智,致使他們忘記自我,忘記生而為人的權利,奴顏婢膝的依附于她,在她的控制下茍延殘喘。

其中就有個名為溫知夏的女孩兒,她本名馮知夏,因對溫爾雅産生了一種扭曲的感情,對她唯命是從,甚至自主更名為溫知夏。

修戎發現溫知夏存在時,溫爾雅正深陷一起人命官司,矛盾方為患者家屬,起訴溫爾雅以催眠術控制患者,将其生母殺害,抛屍湖中。

當時警方請來一位權威性催眠專家,對患者進行催眠,在催眠過程中,患者吐露,殘忍殺母是受溫爾雅催眠引導。

溫爾雅不接受指控,在對峙現場托呂字圩向修戎求救,呂字圩對此視而不見,溫爾雅孤注一擲,試圖突破重圍,最終遭警方當場擊斃。

修戎趕到現場時,只見溫爾雅躺在血泊當中,圍蔽帶外一圈一圈圍觀群衆,呂字圩隔空望向他,眼前頗有點無奈。

二區精神病院由此受到處分,修戎身為溫爾雅半個老師,不顧院長再三挽留,引咎辭職。

退隐兩年後,重操舊業,在市中心開設一所名為‘修戎中心’的精神科私立醫院。

事情過去已有數年,當時對峙畫面卻歷歷在目,呂字圩長籲一口氣,“你覺得問題出在哪裏?”

修戎:“當年我有心回避這個案子,沒想到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時隔多久都不算久。”

呂字圩:“你這人吧,雖不愛管閑事,但也不會任由真兇逍遙法外,所以當初我就真的以為,案子破了,今天聽你這麽一說,我不僅懷疑人生了,也懷疑你的原則了。”

修戎:“結案是你們敲的,當時政府的态度就是穩定群衆,不想鬧得人心惶惶,所以無論我當時說什麽,都掀不起波瀾,還會給二區帶來更惡劣的影響。”

呂字圩:“影響?什麽影響?”

修戎:“你知道市裏每年下撥二區多少錢款嗎?還不夠三分之一在院患者的醫藥費。”

呂字圩:“那些患者沒家屬?為什麽要靠醫院養。”

修戎:“沒有好轉跡象的部分病人,家屬選擇放棄,醫院聯系不到人,只能由院方承擔醫藥費,人一多,就是壓力,再寬裕的醫院都禁不住這樣消耗,遑論二區向來拮據。”

呂字圩不吭聲了。

修戎:“溫爾雅一案,我私心一報還一報,想任由它被遺忘,卻忘了,真相是無法隐藏的,它生來就是為否定一切讕言。”

呂字圩:“你發現了什麽?”

修戎:“事後,我找過一位催眠師,就是托你帶溫知夏去看的那位張姓醫師,她提醒了我,指控溫爾雅的那個患者,當時是在被催眠狀态下,由此,他的證詞是事實,還是被引導,都不能當場定義。而且,他已于先前被确診為精神病人,所以即使他說出個所以然,于法律上講,也無效。”

呂字圩愣住,半晌:“當時沒人注意到這一點。”

修戎:“還有一點,那患者是溫爾雅主治,我見過幾次,他眼神飄忽,神經狀态堪憂,卻不像是精神病纏身所致,更像是後天被逼瘋的。這方面你多留意。”

呂字圩:“被你這麽一說,都是問題啊,那當初怎麽就這麽了了?”

修戎:“溫爾雅确實殺過人、綁架囚禁過人,即使證明她在這樁案子裏是清白的,也是死路一條,而政府又不想此事繼續發酵,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全推她身上,于混亂中将她當場擊斃,一了百了。”

呂字圩心情複雜極了,他一直知道上頭做事,偶爾有失公允,但從未想過,他們敢在人命上含糊。

修戎:“你把案件資料準備一下,接着來吧。”

呂字圩回過神來,重新捋了一遍思路,提出疑問,“如果患者當時無認知,或者是被我們找去的催眠師催眠,那确實說明,溫爾雅有可能是清白的,但又有一個問題,為什麽他殺害其母的手法跟溫爾雅當年一模一樣呢?”

修戎:“溫爾雅弑母細節是從被她囚禁的幾人嘴裏得知,可你又如何确定他們所言是真?他們并未見過溫爾雅作案過程,何以如此肯定?”

呂字圩饒頭,“哎呀——”

修戎:“我提到的幾個問題,你搞清楚了,案子也就破了。”

呂字圩:“又一不好啃的骨頭,你也準備準備吧,翻案事兒多着呢。”

修戎:“那是你的事。”

呂字圩不樂意了,“你這就不厚道了,合着你捅個大窟窿讓我補呢?”

修戎:“還用捅?本身就漏風透雨的。”

呂字圩:“還不是你!非要把這窟窿揭開給人看,你要繼續視而不見,咱不都省事兒嗎?過去那麽久了非要拎出來。”

修戎看過去,定了半晌,“你現在知道了,你可以做到視而不見嗎?”

呂字圩不吭聲了,修戎看他,一眼看穿,他知道,他做不到,也不會那麽做。

良久,呂字圩站起來,“一起吧,我也不至于心裏惶惶。”

修戎:“這是你的職責,你得對得起人民公仆的稱號,冤案得申,你得使勁。”

呂字圩覺得自己被算計了,“就沒見過你這樣兒的兄弟,咱倆割袍斷義吧。”

修戎:“我沒意見。”

呂字圩洩了氣,“別都扔我一人兒成不成?你搭把手又不能死。”

修戎:“我有事。”

呂字圩:“除了精神病你能有啥事?”

修戎:“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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