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時顏铎已經在獄中把宋離搬離并藏在不易被發現的角落,自己躺在了宋離原先躺着的位置,對立體影像厲聲道:“快!我要支持不住了!!”

劉浩然深深體會到被愛情沖昏頭腦的瘋子有多可怕,只好搖搖頭操作起程序,把屬于這個時代的人在這一小段時刻內眼底視象中顏铎的影像轉換成宋離,也就是說凡是屬于這個時代的人此時看到的顏铎就會認為看到的是宋離,但如果并非屬于這個時代的,例如宋離是其他時代穿越而來的則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程序剛輸入,一片蠟黃了無生機的世界又在一瞬間活了起來,風又可以逐雲了,凋落的花兒改變不了墜入泥土更護樹的命運,徒留一地碎瓦,孩子哭得聲嘶力竭,樹杈上嗷嗷待哺的小鳥再也等不到媽媽回來,一下接一下,一下比一下狠勁的板子震碎顏铎的五髒六腑。

經一輪毆打,兩獄卒的手都酸得使不上力了,見他們眼中的“宋離”已經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把“她”拖着關進牢獄就走了,地上留下一條看得觸目驚心的“血道”。

“顏铎你tm這個瘋子!”劉浩然從熒幕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關進牢籠的顏铎,按下了異地置換鍵,把十三阿哥府中的一盆仙人球置換到監牢裏。同一時間,滿身傷痕的顏铎被下人在花叢中發現了,衆人趕緊喚大夫然後擡進卧室。

這時,十四妄顧獄中的重重阻撓,私自闖進監牢看宋離,找遍了所有牢籠都不見宋離,正欲掉頭的時候,突然在一破桌子底下發現宋離,此時宋離早已吓暈過去沒能醒來。

“宋離!宋離!”十四搖晃着宋離,宋離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毫發不損地躺在十四懷裏,堅韌的心随即柔軟下來,鼻子一酸,霧氣彌漫了眼睛,雙手緊緊摟住十四,嗫嚅道:“謝謝你及時趕到···我以為自己要死了···”

“別說傻話,有我在呢,你怎麽會死,我們走!”十四公主式橫抱着宋離正欲離去,這時後頭的獄卒士兵趕上來了,齊齊拔劍圍着他們。

“大膽!你們怎敢拔劍對着我!”十四喝道。

“十四爺恕罪!請放下犯罪婦人!不要讓屬下難做!”

“現在案件尚未查明,你們怎可随意把人喚作犯罪婦人,最多也只是嫌疑人,而且我已經求得皇上賜婚,這位現在是大清未來的十四福晉,我要求把人帶回府中,待爾等查明真相,另作打算!”皇十四放言後,無人敢阻,眼睜睜看着人被帶走。

“十四爺,您方才所說可是真?”宋離偎在他的臂彎羞澀地問。

“方才?方才說的哪一句?”十四故意裝傻。

宋離故作生氣狀把臉轉向一邊。

十四從她頸邊拿過那塊暖玉握在手心,微笑道:“不是早把信物給你了嗎?這可是我額娘從小到大放我身邊保平安的。我已經求得皇阿瑪的允許,允許讓我自己挑選喜歡的女子當福晉,不論身份。本沒想過這麽快的,可是你因為我而進牢獄了,所以只能提前求指婚。”

“你該不會為了報恩而娶我吧?”宋離撇撇嘴。

“你心裏不清楚?”十四眯起眼,放下宋離,慢慢貼近她的臉···

“旁邊有人看!”宋離轉過臉推開十四,看了看大街上挑擔市賈的小販。

“你的思想怎能比我腐舊呢?”十四說完追着往前跑的宋離。

這時,滿身血痕斑駁,新傷加舊傷,外傷加內傷的顏铎正躺在床上陷入了昏迷,診治的大夫剛剛走出房間,劉浩然的聲音就傳來了:“老顏!老顏!醒醒!我已經把藥輸送過來了,現在在你手裏握着呢,趕緊把它吞了!聽見沒有!”

屋外的大夫對四爺作輯下跪請罪道:“四爺請恕罪!十三爺他好像受了很多傷,傷很重,現在已經在彌留間了,恐怕撐不過今晚!”

四爺聽了,一拂袖,摔碎了身旁的花盆。

迷蒙中,顏铎似乎看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些畫面。

烽煙四起的亂世,百國割據,世間無一天不在戰争中,百姓流離失所。

他的父親曾經是宋國的大司馬,因為戰亂逃到魯國陬邑,為魯國國君效命,任為陬邑大夫。

母親只是父親的其中一個小妾,兩人年齡相差四十有餘。父親老來得子,對母親和他都非常疼惜,簡直是如珠如寶般在手心捧着,去哪裏都帶上娘兒倆,這讓元配夫人非常嫉恨。

好景不長,在他三歲的時候,父親病逝。沒有誕下子嗣的元配夫人害怕被母子倆繼承家産,于是把他們驅逐出家。他有一庶兄叫皮,比他大幾年,有足疾,是父親另外一小妾生的,剛生下不久皮的母親就死了,他的母親見皮可憐,自小就帶着,被驅趕出門後就帶上他和皮一起靠娘家給的幾畝薄田過活。

那一年他九歲,從官學回來準備幫母親下田收割,在路上,一條河流邊發現了一具滿身淤泥的小小的屍體。亂世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時常有因為饑荒而餓倒路邊的屍骸,因為戰亂逃亡而死在路上、溺在河裏或是得疫症被活埋的、被火燒的,人命如蝼蟻一般。

他十分同情這個死去的孩子,不由地慢慢走近,孩子身上的衣服已被勾得褴褛,和淤泥混為一體,蒼白的臉蛋被散亂粘濕的頭發絲和河泥緊緊粘着,看不清容貌,有只小烏龜徐徐爬到屍體身上。他到河裏汲了一捧水倒在屍體臉上,細細地幫她清掉臉上的泥,讓這孩子擁有最後一點尊嚴,待手慢慢扒掉濕泥,這才看清這個孩子的模樣,蒼白的小小的稚氣十足的鵝蛋臉,緊緊黏在臉上的長睫毛,筆挺的小鼻子,小小的嘴巴,可見生前是個十分漂亮的小女孩。

他嘆息一聲,正尋思着得如何安葬這可憐的孩子,手不經意觸到她的鼻尖,發現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他心裏一陣暗喜,馬上把小女孩抱回家去。

小女孩慢慢醒轉,他看到了那雙如碧潭般透明深邃卻帶深深憂愁的黑瞳。這雙眼睛自醒來時開始就不懂得如何流眼淚,當問及她的身世,她也只是輕描淡寫用冷幽的語氣說:家國已破,父母雙亡,兄長失散,唯吾獨活。

看這小女孩比他還要小一兩歲,但說的話頗有文路、行為舉止優雅大方,實在不像尋常人家的孩子。每天日暮時分,小女孩都摟着那只小烏龜走到她來時的那條河邊,朝上游眺望,似在等着什麽。

每天從官學回來,他必定要和小女孩說上一些話,雖然常常都只是他說,她聽,說一些在課堂上聽夫子說來的趣聞,一些市集聽來的小故事,一些從夫子處借來的卷籍中習得的古人的智慧知識。他後來變成一個話痨就是從那時慢慢培養起的。他驚訝于某次無意中跟她說的對古籍中的一些見解時,她意外地能糾正他的錯誤,簡單說出自己的見解,似乎他看過的許多典籍她都熟稔得倒背如流,從那時起,他就更加勤奮地從夫子那設法借來更多的典籍,而且每每總在她面前露出錯誤的地方,由她指正。他覺得,這時候的她,真的猶如光芒四耀的太陽,讓他敬慕敬畏。

慢慢地,她開始習慣他的靠近。和他一起談論學術,一起坐在山上木槿古樹下看典籍,一起背靠背靜靜地等待着日出然後各自背馳,他能從她的笙笛聲中聽出她的委屈,他能從她的一個眼神中猜出她的喜好,他能從她的只言片語中猜出她的文章,從她提起樹枝劃的第一筆起,他就猜出那個圖騰的模樣。

“丘,普天之下,凡人皆有眼睛可視,有耳朵供聽,有頭腦可思,有五官四肢,有父母兄弟,凡人皆大同也,為何身份第八章地位權利大不同?”

“丘,既然凡人大同,社會終會大同,還沒大同只是人們此刻沒有領悟罷了。到了那時,估摸哭聲不再,悲戚不再,孤苦不再。”

“丘,這個圖騰你好好記住了,這代表大同世界的意思,以後世界大同了,處處都要高挂這圖騰。”

“丘,身處狼虎裏要以狼虎為綱則,雖非你所願,但你已身處其中,抑一時而揚後世方為明智。”

“丘,你不是不屑仕途,專心學問嗎?”

“丘,你走,帶她一起去嗎?”

“璃,你會等我嗎?”

“以後別再喚我璃了,‘璃’同‘離’,我甚厭之。喚我笙吧。”

······

“璃···璃···”顏铎在彌留間掙紮着,突然感覺面前一絲光亮,有個幾千年來朝思暮想的影子來到面前責怪他道:“丘,你不是要為我創造大同世界嗎?如今那個世界岌岌可危,你怎可撒手而去!怎可撒手而去!撒手而去!而去!”聲音像是一個空谷發出,不斷産生回響,震得顏铎頭痛欲裂,終于,顏铎睜開眼睛,雙手一緊握,握到了那顆藥。

“璃···璃笙!”顏铎像是墜入懸崖的瞬間及時抓住了崖邊的藤蔓,意志最終頑強地支撐了過來,把藥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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