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撫挲着馬匹的鬃毛,眼睛亮亮的,“好一匹‘黑馬’!黑色往往是蘊含最強大的力量,一切的生命和能量也都是在黑暗中誕生的,咋看之下,這确實是一匹好馬!我喜歡!以後就叫你黑魅吧!”

“黑···黑妹?你咋知道它是母的咧?”香梨一臉天真道。

宋離用手肘沖撞了她頭一下道:“你傻呀,不是黑妹,是黑···魅,夜魅的魅。”

香梨呵呵一笑轉身跑回年護軍那,繼續由年護軍帶着她走。

“宋離,你确定你可以嗎?不用我們帶?”十四在一旁擔憂地問。

“當然。我要與你們一樣,騎着馬英姿飒爽地前行。”宋離心裏清明要完成一個宏大的目标,首先得鍛煉自己的意志,她不要當一個柔柔弱弱連騎馬都要人帶的弱女子,她要如同馬背上的男兒一般,獨立行走,執着缰繩日趨千裏。

“很好。那你自己試試騎着走幾步吧。”顏铎拍拍掌道。

宋離睨了他一眼,她知道,他肯定又在看不起她了。她轉身單腳踏着馬鞍,雙手按着馬背翻身一躍穩當當地駕馭了上去。她一手抓緊馬缰一手執起馬鞭輕輕往馬屁股一鞭,“駕!”馬匹緩緩驅動了,她雙手抓緊馬缰姿态凜然地往前走了幾步。

顏铎抓過一旁年護軍手裏的馬鞭,大步走到宋離面前,動作利索地往馬屁股狠勁拂了幾下,馬兒撒腿朝前飛奔起來。宋離有些重心不穩,坐在馬背上東倒西歪的,有下一刻即将滑落的危險。

“宋離!”話脫出十四的嗓子邊。

顏铎飛奔躍上旁邊的一匹馬,狂甩幾下鞭子,馬很快就趕上了宋離的,與她的黑馬并駕齊驅。

“雙手拉緊馬缰,身體俯下往前傾。”顏铎一面駕着馬,一面教導着她。

宋離慌亂中鎮靜下來,按照他說的去做。慢慢的,找到一些感覺了,再慢慢的,感覺自己似乎可以再快一點,于是馬鞭往後一甩,單手拉穩馬缰在原野上奔馳了起來。

顏铎見她已經熟習了,就慢慢停下馬匹,遠遠望着她自由灑脫在奔騰着的身影,那姿态,那神情,煞是好看。

行往邊疆的路,走走停停整整要一個多月的時間,到達的時候,天氣已經回暖了。這一路行軍途中,香梨沒有再叫宋離姐姐,盡管宋離自個兒騎一匹馬,顏铎也沒有再帶香梨,而是由年護軍一路帶着。雖然宋離感覺不妥極了,怎麽可能任由自己的另一個福晉坐別的男人的馬走了這麽久?不過,确實也沒有哪位阿哥行軍的時候一下子把兩個福晉帶在身邊。宋離就當見怪不怪了。

由于十四是長期駐守在邊疆,所以這邊有他專門的府邸。宋離剛開始來到這個朝代的時候,就是被十四領回府邸居住的,而這次又連同十三和年護軍香梨等人一起住進了十四的将軍府邸。

住進将軍府之後,顏铎沒有和宋離一個房間,而是自己另外找一間房間居住。香梨和年護軍也另外選了一個房間。

夜裏的時候,宋離經常推開一點窗戶偷望對面的房間,對面就是顏铎的房間,她總是不自由主地注視着,想探視他夜間的行動,會不會突然就從房間出來,進去香梨的房間?之後她總拍打自己的腦袋,人家光明正大的,即使進入香梨房間又怎麽了?

記得剛來到這個朝代的時候,也是在這裏,那時剛剛冬季,第二次來,已經是跨越第三個年頭的春季了,來到這個年代已經整整一年半的時間。一年半的時間不知道媽媽會不會擔心得到處找她?她和秦叔叔又能否喜結良緣?爸爸又能否找到他的下一位能讓他真心實意愛的人?

宋離掰着手指看窗外豔麗争芳的百花,粉色的花瓣兒随暖暖濕濕的風曳落,進入空中漫天起舞。她盯着出神,眼光凝在半空,這時對面房的顏铎推開門,正好對上他的眼神。她收不及目光,只好任由它停留在他的臉上。那個冷峻的輪廓,似乎以前比較柔和一點?那面癱的面部肌肉,似乎以前伸展得比香梨還要靈活?那深邃銳利的眼神,似乎以前更加明媚陽光?以前?以前的他?以前的他我認識嗎?宋離晃了晃,直覺得自己着了魔般。

“離···”眼睛內的黑瞳部分漸漸放大,幾乎要掩蓋白色的部分,眼睜睜看着顏铎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總覺得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可是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感覺又說不上來。

等到顏铎已經怔怔地在她面前與她對望,她依然反應不過來。他俯下身子,冷峻逸朗的面龐靠近了她的,直到他輕輕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她才反應過來,滿臉晚霞,一把将他推開。

“你!幹什麽?!”宋離惱羞成怒拼命擦着嘴唇道。

顏铎直直地站在那裏,嘴上勾起一絲笑意。一陣柔風拂過,曳落的花瓣橫亘在他倆之間,模糊了視線。

來到邊疆之後的日子裏,顏铎和十四還有年護軍每天起早貪黑地往軍營趕。白天裏能見到他們的時間很少,夜晚又等到月亮升得老高才聽到對面房間“支呀”和“噶喳”的開門和關門聲。宋離每天的作息就是醒來,睜開眼睛躺床上,聽着門外對面的房間推門聲,和着兵器沉穩紮實的腳步聲邁開,她穿好衣服推門出去。在院子裏游蕩游蕩游蕩,找香梨吃個午膳,在地上畫好棋盤教香梨玩五子棋,結果下棋只到第五步,宋離準能贏了香梨。同樣的局勢下了不下五十盤之後,宋離終于忍無可忍繼續到院子裏游蕩。然後晚膳時分又來找香梨用膳,香梨纏着宋離膳後繼續下棋,可宋離乏味得很,推說第二天午後時分繼續,然後一個人回到房間,蒙上被子怎麽也睡不着,直到聽到對面房間開門和關門聲才安心如夢。每一天,都這樣一個循環。每一天都重複着和香梨下盤盤都僅止于五步的五子棋,每一天都重複在同樣一個狹小的院子裏繞着圈圈游蕩。

這樣的日子,宋離只堅持了一個月就已經到了忍受的極限了。這天,她終于忍不住穿上了男裝,還故意在臉上貼上假須走出了将軍府。

走出大街上,直往軍營方向走的時候,她看見一個身穿滿清士兵制服卻沒有戴漏鬥狀帽子的人推着板車,木制板車上滿滿的都是菜,他推着車子邊走邊沿路吆喝着。

宋離納悶了,難道清政府財政如此緊缺?竟然要讓士兵滿大街跑賣菜賺取銅板來幫補國庫?

她本欲上前探聽一下軍中情況,誰知一靠近,小夥子就伶牙俐齒地賣起了瓜:“姑娘,你瞧,這小黃瓜多新鮮哪!剛從藤上摘下來的!不信我掰一條你聽聽,啧啧,這聲音多清脆呀!來,挑挑,要粗的還是長的···”

宋離黑了一張俊臉道:“誰是姑娘呀?還有,誰要粗的,還長的呢!”

“哦,哦,不好意思,抱歉抱歉,看您俊的,還沒留意看您臉上的胡子呢!漂亮得跟大姑娘似得!”小夥子口甜舌滑道,但一看宋離更加陰沉更加不爽的臉,馬上轉題道:“姑···姑爺,您瞧,這瓜脆的甜着呢!給您選最長最粗的回家給美嬌娘補補,保準吃得您倆皮膚又滑又嫩的!給您打個折扣!”

“你不是軍人麽!怎麽跑這裏賣菜來了?”宋離指着他身上的制服道。

這時一個中年绾髻的婦人走過來道:“小幺呀,今兒小黃瓜還新鮮嗎?給我來兩斤。”

“欸、欸,好嘞,來了。”只見那個叫小幺的小夥子麻利地給大嬸挑了一些瓜,放秤盤上一秤,“麗姐兒,這裏兩斤了,來,再給您條小的。”說着便随手拿了一條小黃瓜放進包好的那袋黃瓜裏。

“小幺真是貼心。”婦人贊嘆道,然後見宋離在旁邊,忙幫小夥宣傳道:“小幺呀,真是一個老好人了,經常隔三岔五地給那孤寡的李奶奶賣菜。平常的軍饷自己也不吃頓好的,就盡往那些孤弱老孺處送!這裏的人都知道!”

宋離聽了,道:“你是軍人現在這會兒不是應該在營中操練嗎?怎麽能夠跑出來呢?”

“咳咳,姑爺有所不知了,我是孤兒,小時候經常得李奶奶照顧偶爾送些糧食什麽的,我才不至于餓死。現在李奶奶老了,身子骨不好,經常一患病就只能躺床上,丈夫兒子都打仗而死了,剩下她一個無依無靠的,我便只得抽些時間來幫她賣賣菜了。”小幺道,一邊說着一邊挑了一袋新鮮的小黃瓜放油紙袋裏稱了稱道,“姑爺,這裏兩斤三兩,少算您三兩吧!”

見他說成那樣,宋離只得接過那袋黃瓜,從懷裏掏出一枚銀子來。“這個,給李奶奶買點好吃的補補身子吧!你也趕緊回營吧,不然被人發現就完了。”

小幺猶豫了一下,接過銀子,連道謝謝。

宋離提起小黃瓜繼續往軍營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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