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個月,我媽給我打電話說,她在國外的拍賣會上看好了一個鑽戒,不大,但是做工精細,她特喜歡,這個鑽戒你要先拍了模子人家才給你下單做,就類似于咱們定做交定金這麽個意思,交了錢也要等個三四周,但是我媽她沒拍到,被一個同胞搶走了,她怨念的這幾天一直給我打電話念叨。”

秦衍黑着臉打斷他道:“您要是炫富歇歇吧。”

杜宇生歪着身子,道:“我要說的重點就在這兒,這個鑽戒,今兒,我在羅太太手上見着了。依着羅太太的說法,他這幾天一直和羅大亨在一起,可鑽戒從拍賣制作到回國,少說一個月,我剛剛查了查日歷,羅太太應該剛回國沒有兩天,她根本就沒和羅大亨在一塊兒。”

“……你想說什麽?出境記錄很容易查。”秦衍道:“羅太太撒這個謊有什麽意義?”

“就想說他倆夫妻關系好。”杜宇生挑挑眉道:“你說她富太太變着法兒告訴我她和羅大亨特別恩愛幹嘛啊,破案又不是居委會大媽在乎這些屁事兒。”

秦衍get到了點。說出了管家的名字。

“對。”杜宇生打了個指響:“羅大亨家裏外面的盆栽都是用的雲南的紅土,管家應該早上才翻新過不久,咱們第一次在屋裏見到管家的時候,他的鞋子上全都是紅土,很髒,但是等咱們從屋裏出來,在門口第二次碰見他,和羅太太站在一起,他的鞋子又幹淨了,為什麽?我在羅太太擦眼淚小拇指上發現了雲南的紅土粉末,所以羅太太應該和管家的鞋有過親密接觸。”

“……別是擦鞋?”小白露出不可置信的樣子來:“這也太暧昧了吧……”

杜宇生裝腔作勢琢磨片刻:“反正是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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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的下午,原本的周會因為一場命案取消,隊裏的人都在會議室,大眼瞪小眼。今兒是個雨天,這種天最适合在家裏蒙着被子睡覺,杜宇生早起的時候還沒醒透,一直到現在開會仍舊睡眼惺忪,打了不知道多少個哈欠,歪着頭靠在身後的大理石板上,看着像半身不遂,兩個眼睛無神的盯着前面的屏幕看,秦衍在他邊上坐着,看着牙根直癢癢。

“羅大亨,男,五十歲,環島市本地人,昨天早上,他的管家發現前一天放在門口的降壓藥沒有吃,而後發現羅大亨死于他的書房內,經查,案發現場沒有任何的財物損失,沒有打鬥痕跡,也沒有陌生人進出的痕跡。和別墅周圍的鄰居核實過,當晚并沒有聽到羅大亨的家中發出任何的呼喊或者奇怪的聲音。”小白換了下一張照片:“在案發現場發現了三個人的腳印,分別是羅大亨死之前來過別墅的管家,他的私生子,還有家庭醫生。這和門口的監控錄像做了對比之後也得到了證實。”

杜宇生在後面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對秦衍揚揚下巴。

“我說說我們這邊的情況。”秦衍站起來拿着紅外線的遙控器在屏幕上畫圈圈:“羅大亨生前患有高血壓,心髒病和支氣管哮喘,現場也發現了這三類藥。兩瓶沙丁胺醇,空滿各一。硝酸甘油雖然是個空瓶,可我在羅大亨的舌下發現了含服過藥物的痕跡,但卻不是硝酸甘油,而是普通的感冒藥。”

“……藥被人換掉了。”小白皺眉手上做着筆記:“所以他沒有及時吃藥死的?”

“問題就在這兒。”秦衍指了指杜宇生:“和杜宇生想的一樣,羅大亨不是死于沒有及時服藥,而是死于服食硝酸甘油過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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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生眯起眼睛對着秦衍笑,圍着自己的口周畫了個圈,得意的不行。

羅大亨死前,口周青紫,這叫高鐵血紅蛋白症,除了遺傳之外,最常見于硝酸甘油過量。導致人的紅細胞缺氧,進而引起口腔黏膜和皮膚青紫。

小白明顯有些後知後覺:“我就聽說硝酸甘油救人,沒想到還能殺人?所以還真是他殺?”

“不止這些。”秦衍換了張圖片:“我們在羅大亨的胃內發現了另外一樣東西。”

一團白色的紙團被包在一個透明的袋子裏,整體很小,不過指甲的大小,塑料袋內的紙團被整齊的疊成正方形,由于外面塑料袋的保護,紙團并未收到任何的損害。秦衍往杜宇生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換了下一張圖片。塑料袋內的紙團被打開,白紙黑字,上面有打印宋體加粗的四個大字,對照實驗。

杜宇生猛的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看着這張圖片,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圖片上的字,宋體,打印體,沒法從筆跡上辨別出任何的東西。方方正正的紙,由上到下的四個字。杜宇生覺着自己突然就醒了,比喝了咖啡都要精神。

“紙上有指紋嗎?”

秦衍搖搖頭:“這張紙條上,除了這四個字,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無論是從羅大亨的死因來講,還是從這張紙條來說,羅大亨都是死于他殺,看來并不是先前認為的自然死亡。杜宇生靠着窗戶站着看着那四個字深深的嘆了口氣,眼睛裏多了點難以名狀的東西,小白遠遠的看着,覺着讀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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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下了會開始,杜宇生就一直待在自己的辦公室沒有出來。他的辦公室百葉窗拉着,小白在外面什麽都看不見,這都好幾個小時過去了,他連個廁所都沒上過,小白真有點擔心他的膀胱。

快一點的時候,秦衍過來找杜宇生。臨到門口的時候小白叫住了他。

把人拉到一邊:“秦哥,宇哥一下午都沒出來,這案子……特棘手是不是?”

秦衍笑了聲:“你宇哥從來不在這些事兒上浪費腦子。”

小白不相信,秦衍帶着他門也沒敲進了杜宇生的辦公室。

杜宇生還是老樣子,盯着自己的電腦屏幕專注的很,安靜的像一個雕像。他的手指搭在鼠标上,秦衍往下看了一眼,杜宇生的喉嚨跟着鼠标的節奏上上下下的抖動。秦衍和杜宇生是很多年的好哥們,有時候秦衍覺着自己是個直男,可看見杜宇生專注的時候他覺着自己彎了,等下了班回到家,秦衍又覺着自己直的,反複這幾年,就連秦衍自己也說不清。

桌上還是放着三個幹涸的杯子,秦衍挽起袖子很自然的把杯子扔進旁邊的水池,熟練的扭開水龍頭。

“來給我屍檢報告?”

水龍頭的聲音很大,幾乎蓋住了秦衍的聲音,只聽得那邊低低的恩了一聲:“在小白那兒。”轉頭對小白道:“小白,你給他看看。”

杜宇生接過來翻了兩頁就把它擱在一邊,眼睛回到電腦屏幕那。

小白眨巴眨巴眼睛,坐不住了,道:“宇哥,什麽叫對照實驗啊?”

杜宇生正忙着手頭上的事兒,懶得理他,打發道:“就你拿個手電筒,天黑,對着實驗照一下。”

“……”

秦衍看不下去了,接過話道:“一般進行某種試驗以闡明一定因素對一個對象的影響和處理效應或意義時,除了對試驗所要求研究因素或操作處理外,其他因素都保持一致,并把試驗結果進行比較的試驗。”

小白那邊沒吭聲。

杜宇生翻了個白眼:“說明白點,他沒懂。”

秦衍把洗幹淨的杯子規矩的放回杜宇生的櫃子那擺好。

“我給你打個比方,假如你想拿杜宇生做實驗,那你就要找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模型,無論是長相,身高,體重,各項條件都要一樣,然後改變其中一個人的某個條件來達成你的實驗目的……”

秦衍後半句越說聲音越小,看向了杜宇生,他想聯想到一件事。

那封匿名郵件。

雙胞胎。

如果把人比作動物來說的話,雙胞胎無疑是對照實驗的最佳模型。

不過當事人杜宇生似乎沒有察覺到什麽,嘴巴塞的鼓鼓的,是上次拿過來不知道過沒過期的櫻桃。

小白伸頭瞧了眼他的電腦:“宇哥……合着你一個下午就忙着這個呢?”

電腦屏幕上是一張杜宇生的正照,上個月他破了一件關注度很高的案子,局裏表揚他們隊,特意寫了一篇小作文全局傳閱誇獎,杜宇生的照片和別人擺在一起,是個合影。

杜宇生點點鼠标皺眉:“下次和宣傳那說說,把我照片弄大點,這,我還得自己P。耗了一下午,廁所都沒去。”

小白看着杜宇生把那張圖片設為自己的壁紙,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看他比較好。

“哦對了,管家那邊怎麽樣了?”杜宇生合上電腦。

小白道:“他們有人去了,估計待會就能有消息。”

杜宇生點點頭。又翻開了秦衍帶回來的屍檢報告。

揚揚下巴,秦衍道:“有什麽想法?”

杜宇生伸出一根手指:“我在想,你說這個硝酸甘油是怎麽讓羅大亨吃進去的。我下午抽空看了幾遍監控,我發現最後見過羅大亨的是他的家庭醫生,而家庭醫生是十點半離開了別墅,羅大亨的死亡時間是淩晨。換句話說,如果是他們當中的一個人喂羅大亨吃下去藥,那麽羅大亨不會隔了這麽久才死。所以我覺着只有一個答案。”

杜宇生停頓片刻,手指敲擊着桌面:“羅大亨是自己把硝酸甘油吃下去的。”

小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己毒死自己?那這算自殺。”

杜宇生沒有回答小白這個煞筆問題,而是看向秦衍。

“秦衍,你說什麽人會用到對照實驗?”

秦衍眼睛向上看去,琢磨片刻:“用的人不少,但是經常用的……,生物類的專業,再就是,和我一樣,醫學類,我上學那會也做過。”

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杜宇生從抽屜裏摸出一張照片來,推到兩個人面前。

照片上是一張十分英俊的臉,微微笑着,穿着白大衣,整個人看上去既幹淨又端正。

秦衍的眼睛向下看了看,照片的下面寫了那個人的名字。

黎曜。

羅大亨的家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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