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杜宇生在門口點了支香煙,又往黎曜離開的方向看了看。開始自我反省,他覺着自己今天晚上的話有點多,如果真如黎曜說的那樣,他和這件事沒關系還好,如果有關系呢,那簡直是在給自己立墓志銘。

羅大亨的住處和那天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杜宇生摸索着在牆壁上點開了客廳的燈。案發地點在二樓,羅大亨的書房。杜宇生點着香煙走進去。

舒适的老板椅還在原位放着,杜宇生坐在上面轉了個圈。

晚上十點半,杜宇生看了看手機,撥通了小白的號碼。

幾聲忙音之後,那邊響起了小白疲倦的聲音。

“宇哥,我最近神經衰弱……”

“沒事,我治神經衰弱。”

“……”

“我上次讓你查黎曜……”

“我查了。”小白打斷道:“我放你桌子上了,你回去就能看見。”

“那多麻煩啊。”杜宇生揉揉鼻子“你直接說吧。”

小白打了個哈欠,心裏罵了一句草拟嗎。

“家庭背景什麽的和你了解的差不多。他的銀行賬戶很奇怪,作為醫生的收入很穩定,但是他每個月都有一筆從國內代理賬戶轉入的錢,兩萬塊,每個月都很固定。”

“誰的賬戶?”

“是代理。”小白道:“查到了也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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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生嘆了口氣“就兩萬,夠幹嘛的,買塊表都不夠。”

“宇哥……”小白解釋道:“是美金……”

杜宇生想起來黎曜那輛賓利了。

“他名下的房産呢?”

“就那天你讓我跟着的那套,其他的就沒了。”

只有那一套。那別墅是誰的名下?杜宇生原本想查,想想就罷了,如果黎曜有心想隐瞞,別墅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挂了電話,杜宇生靠在老板椅上愣神,顯然,黎曜這條線就到此為止了。他是有殺人的條件,可沒有動機,查了賬戶之後就更加的沒有動機,黎曜的收入不菲,殺羅大亨又能得到什麽好處呢。

難道真的到此為止了嗎。

杜宇生嘆了口氣,把手裏的香煙熄滅。

羅大亨的桌面上也是當天的模樣,打印機,水杯,項目表都在那上面。杜宇生看了看那臺打印機,上面的型號都是老式的,摸了摸上面的logo,杜宇生鬼使神差的看了看自己的大拇指。

碳粉這個東西,除了藥品标簽之外,還有硒鼓裏會有。

杜宇生站起來,打開打印機瞧了一眼,突然想明白了。

從別墅那回了家,黎曜沒拿什麽東西,話都是應付杜宇生的。平時應付僞裝已經很累了,現在又多了一個把眼睛放在自己身上的人,黎曜深深的嘆了口氣。有些東西你帶上就拿不下來,例如說面具。

別墅都是挂名在其他人的名下,查也查不出什麽來,如果杜宇生長了腦子,他應該也不會再查房産了。

黎曜換了身衣服,把從科裏拿回來的兩本書擱在了書架的最下層。

他的家很單調,黎曜不是很喜歡在這些事上耗費心力,看着裝修很好,其實都是在裝修公司那看的套裝,配套的家具,也不用自己多費心。玄關那兒放着一串鑰匙,黎曜拿起來瞧了瞧,又面無表情的放回原處。

洗了澡,黎曜圍了件浴袍,胸口随意的敞開,露出好看的肌肉線條來。

手機上有兩條未接的信息,未知用戶發來的。

黎曜看了看表,顧不得還濕着的頭發,換了身衣服出門。

車的後備箱有一頂黑色的帽子,黎曜從裏面拿出來戴在頭上。

這個時間出門,深夜不堵,說快也快。黎曜看着後視鏡裏的自己深深的嘆了口氣。

車開了一個鐘頭,在近郊的胡同那兒停下來。這片地方類似于城鄉結合部,平時有點亂,周圍都是些小商鋪,或者是衛生狀況堪憂的粥鋪包子鋪,再就是廉價的旅館,再往遠走都是紅燈區。

黎曜下了車,在胡同裏的一家關門的電器維修店鋪那停下腳步。

禮貌的敲了十幾聲,裏面才傳來罵罵咧咧的嗓門。

中年微胖的男子罵着難聽的話。

“這個點兒,特麽的誰找不自在……小爺我……”

黎曜那兒摘下帽子,斯文的對着莊浩笑。

“黎……”莊浩擡起頭瞧了黎曜一眼确認他的臉“黎先生?”

黎曜恩了聲,點點頭,走進了這家店鋪。

店鋪裏面雜亂無章,混合着不知名難聞的氣味,裏面還有別人,都是莊浩的小弟,他們可能認識黎曜的不多,看着莊浩臉上的神情大致也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主兒,都沒答言。黎曜對他們笑笑拉開把椅子坐在邊上。

“……黎先生,咱們多年不見了。”莊浩從髒兮兮的桌子上摸了包香煙遞給黎曜,後者搖搖頭,莊浩拍了下腦門“嗨,我記混了都,他抽,你不抽。”

黎曜把手裏的帽子擱在邊上幹淨的椅子上,拍打拍打上面的塵土。規規矩矩的坐在那,像個好好先生。

莊浩深深的吸了口香煙,吐了個煙圈“黎先生這麽晚來,是有事兒吧,有事電話裏只喚一聲就行,何必自己過來,我這也不安全,晚上亂的很。總有人暴斃街頭。也不知道誰下的手。”

話裏有話?

這算是威脅嗎?黎曜微微皺眉并不在意,輕聲問道:“他回來了?”

“誰?”

莊浩裝糊塗。

“他回來找過你吧?”

黎曜說話的語調不緊不慢,他的聲音很好聽,溫和而又謙讓,溫文爾雅。

莊浩夾着香煙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接着昏黃的燈光看着黎曜臉上的表情,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對,他們,和以前都一樣。仍舊是讓人摸不清楚的樣子。

“嗨,我們早就斷了聯系,您也知道,他這誰神出鬼沒,他連你都不見,何況我了。”

黎曜點點頭,他穿着一雙皮鞋,擡起頭露出斯文的笑。

“我昨天晚上本來應該在警察局度過,也是巧,醫院的電話打到了警察局讓我回去處理一名病人,電話我也在警察局接了。托這個福我才能從裏面出來。”

莊浩注視着黎曜臉上的表情謹慎的坐下。

“那這是好事兒啊。”莊浩笑道:“警察局那種地方,沒事兒也問出事兒來了。”

“話是這麽說。”黎曜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子“但是他們可能沒多想,也沒仔細聽出來,打進警察局的那通電話是用了變聲器。這種變聲器是特制的,號稱能以假亂真,除非用儀器檢測,不然根本聽不出來。”

黎曜低下頭伏着身體附在莊浩的耳朵邊兒低聲道:“這個手藝,你有。”

莊浩突然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盡量維持着自然的樣子。

“這能說明什麽,您是誤會了吧,我做的東西在黑市也有賣,不止他一個人有。”

莊浩越說越有了底氣似得,黎曜一個人來的,這屋子裏都是他自己的人,就不信黎曜敢掀起什麽浪來,聽着自己的老大語調微微變高,後面的小弟們似乎有了感覺,都一個個的站起來,圍在黎曜的身後。

“我再問你一次。”黎曜仍舊波瀾不驚淡然的樣子“他來找過你沒有。”

莊浩冷笑聲有點煩了,把香煙扔在腳底下,當着黎曜的面狠狠的攆着。

“黎先生,我是敬你,可你也別得寸進尺,我見過的人多了,不見得每個人都記得清楚。”

黎曜點點頭,突然笑了。

“我說你這麽多年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他的語氣轉變的太快,莊浩一時有點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一腳踹翻了剛剛坐過的椅子,一只手壓着胖男人的頭狠狠的抵在旁邊冰涼的桌板上,用力很大,莊浩的臉幾乎變了形,另一只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掏出一把搶來,壓在男人的太陽穴上。動作很快,幹淨利落不帶一絲的拖沓,不過幾秒,快的讓人反應不過來。

看這架勢旁邊的小弟往前走了幾步眼看要上來奪槍。

黎曜冷着眼看着這屋子裏的人。

“沒幾年吧?”黎曜叫着莊浩的名字“你們就敢和我壞了規矩?莊浩,你知道我和他是什麽關系,我們倆很像,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莊浩想說點什麽,可被黎曜壓着,一聲也發不出來。

要說黎曜和那個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一個是笑着捅你刀子,一個是捅刀子之後對着你笑。

黎曜低着頭看了看莊浩的右腿。

對着後面那群莊浩的人笑道“你沒和他們說你這腿是怎麽瘸的?”

這句話倒是讓後面的那群人安靜了些,黎曜突然笑了,手勁兒松了松。

“我吓唬你們的,還真信了?”

“您先松開我,有話好好說。”

“啧。”黎曜仍是那副有教養的樣子,好像他現在手裏拿的不是槍,而是高腳杯那樣淡然“我好好說了好幾遍,你不聽,那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人,來過沒有,找過你沒有。”

莊浩有點抵不住了,咽了咽口水。

“成,我都說,我都說。”

黎曜點點頭,緩慢的收回了壓着的手,和槍。

“想說那就好好說。”黎曜笑道:“一句話也別落下。”

莊浩看着黎曜的眼睛倒吸了口涼氣。

借着地上昏暗的燈光,莊浩覺着黎曜和那個人的身影幾乎重疊在了一起。

莊浩突然有點懷疑,今天晚上來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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