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二缺一(11)
杜宇生話裏的意思不像是開玩笑。
賀紳有點詫異,他捋着自己的鼻梁,看了看自己這個曾經的狐朋狗友。
“杜宇生。”賀紳道,“你到底想幹什麽啊?”說到一半,賀紳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提醒道,“玩命了是吧?”
“瞎他媽說什麽呢?”杜宇生白了賀紳一眼,笑道,“我聽說你有一個房子是你爸買的,裝修好了一直空着沒人住?”
賀紳摸了摸自己手腕上杜宇生送的手表,點點頭道:“是有這麽回事。”
“成。”杜宇生拍了拍賀紳的大腿,笑道,“把鑰匙給我,借我住一陣子,回頭再還你,你要是嫌棄,我家那棟你随便挑一間。”
賀紳翻了個白眼,聽出了杜宇生這句話裏的意思。
“我不僅房子借你住,還得給你保密是吧?”
杜宇生點點頭,拿着自己的手機在賀紳面前晃了幾下。
“等我想好了時間,你就把這條信息發給那個終端。”杜宇生點燃了一支香煙,道,“不是都耍着我玩麽?不是都把我當煞筆麽?咱們這次來個角色互換,看看你是不是能被我耍一次。”
賀紳聽不大懂杜宇生的意思,只能跟着點頭應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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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吧裏和賀紳又厮混了一陣,杜宇生才從裏面出來。
出來之前瞧了眼手表。
北京時間淩晨三點整。
杜宇生将嘴巴裏的香煙夾在指間,剛剛在包廂裏那個狹小的空間吸煙,這會兒身上都染上了煙味,杜宇生自己聞着都難受,索性就站在路口,讓風吹着,等着身上的煙味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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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手機,杜宇生打開微信看了看,除了小白的幾條微信之外都是些公衆號的推送,其實這次杜宇生自己也知道,明顯做了假口供,倒是難為小白了,不然按着杜宇生那些拙劣的假口供,要麽拘留,要麽就在警局裏關着,哪能像現在這樣。
杜宇生眯起眼睛看着黎曜的微信,黎曜沒有朋友圈,偶爾發的都是些學術論文,專業單詞比杜宇生的腿毛還長。
想到這兒,杜宇生拿着手機在手裏搓了搓。
一支香煙燃盡的工夫,那邊瞧見一輛出租車。
杜宇生拍打拍打身上的煙味才上了車。
原本他也不想回家,但是這會兒杜太太不在環島,老太太出去旅游還沒回來,就算現在回老太太那也是空蕩蕩的房子只有杜宇生一個人,想着那場景就覺着心酸,沒轍,杜宇生只能再回自己家。
說起來還真是諷刺,那會兒杜宇生是為了黎曜才大老遠地搬過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熱臉貼冷屁股的行為還真是自讨苦吃。杜宇生站在樓下看着自己家的玻璃嘆了口氣。
又想抽一支香煙。
杜宇生蹲在小區旁邊的花壇那,從兜裏摸出一支香煙。
拿着打火機打火的工夫,杜宇生居然看見了從單元樓走出來的黎曜。
下意識地瞧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現在是淩晨四點,太陽都快升起來了,他這是要幹嗎去?
眼瞧着穿着灰色大衣的黎曜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而後緩緩地發動了車。
杜宇生緩緩地吸了口煙看着黎曜離開自己的視野。
重重地出了口氣,杜宇生突然想起來,那會兒小白剛調過來的時候,曾經幫自己盯過黎曜,杜宇生還記着小白明明說他看見黎曜從家裏出來離開了小區,怎麽杜宇生撬鎖進去的時候又看見黎曜在家裏。現在想起來,那會兒小白看見的應該是他的弟弟。
如果自己那會兒帶着腦子,只怕早就能看透黎曜有兩個人。
這一次,杜宇生可不想冒險。
摸出兜裏的手機,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你好。”那邊接電話的小護士聲音甜美,“你好,護士站。”
還好那天偷偷從住院部離開的時候記下了護士站的電話。
“你好你好你好。”杜宇生嘴巴裏叼着香煙,說話有些吐字不清,道,“請問黎曜醫生在嗎?”
“門診早上八點。這裏是住院部。”值了一晚上班的護士疲憊至極,幾乎懶得解釋,道,“門診八點開始挂號,你要是着急可以網上預約,或者挂號機預約。”
“不是不是。”杜宇生攔住要挂掉電話的護士,道,“我和他約好了待會兒去醫院找他,他在麽?我又沒他手機號碼,也不想白跑一趟,這麽晚了。”
“約好了?那你等會兒。”
杜宇生聽着護士在電話的另一端吼了一句:“黎醫生在麽?他今兒是夜班還是門診?”
兩分鐘後,護士重新接起電話。
“他今兒有個急診,剛給他打了電話,估計待會兒就到了。”
“成,那我待會兒去找他,謝謝。”
杜宇生看着黎曜家裏黑着燈的窗戶,松了口氣。
嘴巴裏的香煙就要燃盡,杜宇生把它在旁邊的垃圾桶熄滅,而後按動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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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來黎曜家裏是什麽時候?
那會兒好像正是陳鑫的案子,算着日子其實也沒有過了太久。
可杜宇生卻感覺過了好幾年似的。
在門口仍舊動作娴熟地打開了黎曜家的門,他的家裏漆黑一片,杜宇生反手将防盜門關上,而後打開了客廳的燈。
環顧四周,空蕩蕩的屋子一個人也沒有,看着樣子黎曜确實剛剛離開不久,空氣中仿佛都有他存在過的味道。杜宇生站在客廳中央突然覺得有些喉嚨發緊,他到現在都能想起來第一次來他的家裏,黎曜穿着睡衣,看着開鎖進門的自己,他倒是從容自若,反觀自己倒是窘迫得厲害。
怎麽他做什麽都那麽有把握呢?
知道了黎曜的身份,杜宇生終于有了答案。
黎曜的家和上一次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的差別,仍舊幹淨單調。
杜宇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拉開了茶幾下面的抽屜,裏面是滿滿登登的一抽屜眼鏡。
印象中,黎曜很少戴眼鏡。
杜宇生想,這些眼鏡的主人,應該不是黎曜。
客廳的旁邊就是卧室,杜宇生還在這裏面睡過覺,現在想想還真是後怕,萬一死在這裏怎麽辦。杜宇生靠在卧室的牆壁上站了一會兒,目光剛好可以看見牆上的那塊鐘表。鐘表的樣式很普通,就是高中時候教室裏面的那種,除了數字和那幾個針之外,其他什麽多餘的裝飾都沒有。杜宇生站在鐘表下面看了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上了,踩着凳子摘下了那塊鐘表。
一般挂在牆上的東西,因為又高,又不經常使用,人們打掃的時候很容易忽略它們。
按道理來說,鐘表就是這樣。
但是這塊鐘表很奇怪,表盤很髒,背面也不幹淨,只有調整時間的旋鈕是幹淨的。
杜宇生愣了愣。
一般人們在什麽情況下會轉動這個旋鈕?在鐘表電量不足,停住了,或者是它壞掉了,才會需要調整時間。然而這塊表換電池的位置也是髒的,只單單幹淨着這個旋鈕。
為什麽這塊表被人動過?
杜宇生突然有一個不好的聯想,那天晚上自己在這裏住過,黎曜中途還叫醒過自己,會不會就是那天晚上這塊表被人動過。
将表重新挂在牆壁上,杜宇生給鐘表拍了張照片。
緊挨着卧室就是一間書房,說實話,來過多次,杜宇生卻從來沒有進過這裏。
書房裏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還有一個很大的書櫃。
杜宇生瞄了一眼,裏面都是清一色的自己看不懂的英文書,偶爾還夾雜着幾個自己認得懂的高級書刊。在書櫃前停留片刻,杜宇生拉開了書櫃下面的抽屜。
最先看見的是幾張醫療公司的宣傳冊,下面壓着的是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
杜宇生把上面的線團繞開。
厚厚的一沓資料,最上面的就是用曲別針別好的照片,首先是那張七個人的合影,後面跟着的是兩張照片,這兩張照片杜宇生見過,還是自己給黎曜的。這兩張照片是那會兒夾在羅陽輸在賭場車裏的那本書裏的,杜宇生那時候還奇怪,為什麽明明是同一個人的兩張照片,卻只在其中一張照片上打了叉。現在一切就想得通了,因為另一張是景墨的。
這樣想着,杜宇生罵了自己一句煞筆。
早就該看出來的。
緊挨着照片下面是幾個人的個人檔案。
杜宇生愣了愣,他看見了自己的檔案。
上面從出生年月,戶籍,小學高中大學,各種上學期間的獲獎處分,警局內的通報批評,評優,甚至連自己的星座血型上面都有,有的小事連杜宇生自己都記不得,上面居然清清楚楚記錄着。
最後面一張寫着這份檔案的截止日期。
杜宇生瞄了一眼,他下意識地打開手機日歷對照片刻。
自己認識黎曜是在羅大亨案子之後,可這上面的時間遠遠早于這個時間段。換句話說,黎曜早就認識自己。
杜宇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雖說從基層調過來的事是自己因為老爺子的意外而求着爾局辦的,可現在看起來,會不會這件事也和黎曜有關系?
或者說,老爺子的死,是不是也和黎曜有關系?
這個想法讓杜宇生冒出一股寒氣來。
下面壓着的幾份檔案都是那張照片上面七個人的。按照大小,黎曜都給他們碼好別在一起。
杜宇生拍了兩張照片将這幾份資料重新塞了回去。
又接着翻了翻其他兩個抽屜,連帶那些專業課本杜宇生也翻了一遍,再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杜宇生重新走回到客廳中嘆了口氣,果然和黎曜說的一樣,這裏沒有任何有關于他弟弟的東西,要說有,就是黎曜的那張臉和他弟弟有關系,還有那一抽屜的眼鏡,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原本想着黎曜這裏會有點什麽,杜宇生關掉了他家裏所有的燈,準備離開之前,他還琢磨着要不要弄點什麽監聽器。
然後,漆黑的屋子裏,杜宇生聽見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