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二缺一(18)

“黎曜換了我的卡?”

亓磊看着杜宇生錯愕又憤怒的臉,背過身去撓了撓頭,傲慢嘆氣道:“唉,黎曜不讓我和你說這些的,我沒忍住。我可怎麽和他交代?”

杜宇生的眉幾乎擠成川字,他的頭發早就在不知不覺當中完全幹燥,可這會兒,從地面上頭吹過來的風讓杜宇生感覺頭皮都是涼的。

“不行。”杜宇生一邊向着最前面的樓梯走去,一邊頭也不回地道,“我現在要去找王喆,黎曜這麽做無非是想找王喆。最後一個人,我不能讓他出事。我是為了引景墨出來,雖然王喆是個王八蛋,但是不能搭上王喆的命,不能讓王喆出事。”

聽見這話,亓磊卻突然笑了。

安靜的地下室裏傳出這樣冷冰冰的笑聲格外刺耳。

杜宇生的樓梯上到一半,他原本想罵亓磊一句:“都特麽什麽時候你還笑得出來。這是要出人命的!”

話剛說了半截兒,亓磊點燃一支香煙打斷了他的話。

“你真的以為黎曜在乎那個人的死活?”亓磊笑道,“他是在乎你。”

杜宇生愣住。

“你別看他弟弟對你感興趣,可如果那個王喆在你手裏而你又不說出他的去處,景墨能做的只有殺掉你,然後自己再去找王喆在哪兒。他弟弟什麽都做得出來。”亓磊深吸了一口香煙看着杜宇生。

亓磊看着杜宇生臉上不信的表情,補充道:“對于整件事來說,你,杜宇生,是個局外人,黎曜和他弟弟才是當事者。他弟弟也許因為偏激不能釋懷,所以殺掉一個又一個,那你就認為黎曜能釋懷,能不恨嗎?你要是知道黎曜是怎麽活下來的,你還能這樣說嗎?”

難道黎曜就不恨嗎?

杜宇生覺得自己恍然大悟。

一直以來因為景墨,對于案件本身的當事者黎曜,杜宇生卻忽略了。

“在乎……我?”杜宇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亓磊,道,“他黎曜的心就是塊石頭,無論他從前經歷過什麽,我杜宇生喜歡他毫不隐晦含糊,可他是怎麽對我的?騙我,利用我,讓我被他弟弟耍着玩,我的耐心就這麽多。他要是想死我絕對不攔着,大不了我對自己說以後再也不對這種人渣動心,逢年過節我還能去給他燒紙,可我不能把王喆的命搭進去。我必須要找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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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筆。”亓磊笑了笑,揉揉自己的鼻子提醒道,“黎曜要是覺着你無所謂,他管都不會管你,看都不會看你一眼。他這個人情感淡漠又閉塞……我特麽都快嫉妒死你這個煞筆了。”

亓磊笑着的臉上露出疲憊的神色來。

和黎曜相處多年,他太知道怎麽掩飾自己了。倒是在杜宇生這個“第三者”面前露出端倪來。

“我不信。”

杜宇生沉默良久之後吐出三個字來。

亓磊本想調侃一句:“口是心非。”

話到嘴邊卻被樓上的腳步聲打斷。

兩個人現在是在地下室,這個地下室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應有盡有,且用料都價值不菲。

樓上昂貴的地板上的腳步聲居然這麽清晰,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有人故意在樓上走路讓地下室的人聽到。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杜宇生,他示意亓磊住嘴,而後做了個手勢指了指樓上。

通往地下室有一個小門,杜宇生原本想着打開個縫隙看看外面,可手剛觸碰到,地下室的門就被另一個人打開。

杜宇生可以說是第一次和黎曜距離這麽近,不,應該說和黎曜的臉距離這麽近。

那張酷似黎曜的臉在自己的面前放大數倍,杜宇生險些從樓梯上面摔下來。

亓磊看着這張臉愣了愣。

他是第一次這樣正式地面對這張臉。

景墨戴着一副圓框的眼鏡,穿着高領的白色毛衣,外面是厚重的黑色羽絨服,身上仍舊帶着淡淡的香水味。

眼鏡片下的眼睛看着地下室的人打了個熱情的招呼。

“外面真冷。”景墨眯起眼睛笑了笑,道,“麻煩借你們房間取個暖,行個方便?不介意吧?”

景墨脫下棉手套拉開一把椅子坐好,像是真冷似的不住地搓着自己的雙手。

他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兩張相似到極致的臉上,除了表情幾乎讓人無法分辨。

“你們怎麽都站着?”景墨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道,“都坐,都坐。”

最先有動作的人是亓磊,他迅速拿起剛剛杜宇生放在桌子上的槍,毫不猶豫地抵在景墨的額頭上。

後者啧了聲,其實景墨挺讨厭亓磊的,這個人動不動就動刀動槍,又是個放高利貸的地頭蛇,沒出息,沒文化。相對來講,景墨還是喜歡杜宇生多一點。

因為杜宇生有意思。

景墨不緊不慢地指了指樓上,笑道:“我這個人身體不大好,走路也慢,你這個院子大,從外面走進來我要花二十分鐘。每隔一分鐘我就在牆邊上埋上炸彈和雷管,你可以開槍殺了我,然後,我們一起死。我知道你不在乎死活,為了我哥你什麽都願意做。”景墨看了看杜宇生道,“他呢?我哥要是知道他因為你也死了,你說他會給你立碑燒紙嗎?”

“或者我有個好辦法,我可以僞裝成咱們同歸 于盡。”景墨突然笑了笑,他的臉有些泛白,笑起來有些詭異。

“前一陣子,有個人被燒死了,你們警方判定他是自殺,案發現場毫無疑義也是自殺。不當操作廚房器具引起的火災。”景墨撓了撓自己的眉毛,眼睛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槍口,道,“我教的。我教他自己如何殺掉自己,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兒,你們想學嗎?”

亓磊握住槍的手松了松。

景墨說得很對,死,他不怕,他害怕杜宇生也會跟着死。

輕輕撥開亓磊的槍,景墨站了起來,走到杜宇生的身邊,道:“你說這個游戲不是只有你和我嗎?怎麽半路上把電話給了我哥?你在想什麽?其實我也是後知後覺我哥也在這裏,還好,幸好……我舍不得殺我哥。”

杜宇生輕笑了聲,道:“黎曜想見你,他從我這裏偷走了手機卡。就你這樣,我要是黎曜,我回國第一件事就是拿槍斃了你。”

景墨點點頭,似乎同意了這個說法。要是黎曜真的像杜宇生說的開槍殺了自己,那就沒有接下來的一切了。

說到底,他也恨。

景墨在屋子裏緩緩地轉了個圈。

走到房間的最中央,他回頭看着杜宇生道:“那個人你真的殺了嗎?”

“你想讓他死嗎?”杜宇生道。

景墨點點頭,道:“想,當然想,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得告訴我他在哪兒。活着我去殺了他,死了,我去鞭屍。”

“你……”杜宇生想說話,景墨卻伸出一根手指突然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不想告訴我,我也可以和他說的那樣。”景墨指了指亓磊道,“把你殺掉之後再慢慢找。可我不想那樣,我也活不了多久,浪費時間。所以我想到一個辦法。讓我哥找到王喆,把他帶來。我猜他肯定從你這裏套出來王喆的去向,是死是活,我都要見。你猜他會不會來?”

景墨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老舊照片,照片上七個人勾肩搭背,看似要好,卻肮髒地毀掉了兩個孩子的一生。

對照實驗做到這裏,也該看看實驗結果了。

這個痛,景墨沒有辦法釋懷。

他拿起槍指了指亓磊,道:“你這個地方我不喜歡,咱們換個地方?”

景墨換了個姿勢,俯身接着道:“你和我講講我哥以前的故事吧,我怕沒有機會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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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曜趕到杜宇生所說的賀紳車庫的時候,天已經開始微微亮。

賀紳搓着眼睛,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從卧室裏帶着黎曜走到自己家的地下停車庫。

這個別墅賀紳很少來,都是他爸媽住。隔三差五地跟着老人過來住幾天,孝順孝順。

老人很少開車庫裏的車。

車庫裏停的車不少。

按照車牌號大小依次排開。

賀紳打着哈欠打開黎曜嘴裏說的那輛保時捷。

“怎麽你要借車啊?”賀紳一邊打開車門一邊打着哈欠道,“聽杜宇生說,你們家不是……車……”

看見車裏躺着的人,賀紳罵了句:“杜宇生,我曹尼瑪!”

王喆手腳都被人用粗麻繩捆好,眼睛被人用黑色的眼罩罩住,就連嘴巴都被人用膠帶死死地粘住。

賀紳插着腰看着這一切,他覺着自己突然醒了,苦笑道:“我看杜宇生不把我弄坐牢了他是不甘心,黎曜,人你帶走,今天早上我沒見過你,車裏的人我也沒見過,這個人是你自己找的,咱倆不認識。我爸媽還指着我傳宗接代呢,這麽刺激的事兒我就不參與了。你倆玩吧。”

說話間,賀紳伸出手想着給那人嘴巴上的膠帶撕開,解綁,黎曜卻攔住了他。

“不用撕。”黎曜道,“家裏有棉花嗎?把他耳朵也堵上。”

亓磊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即便是黎曜沒有景墨那麽偏激,可是也無法做到善良和不恨。

小白的電話就在這個當口打來。

黎曜看着賀紳還在找棉花,自己走到外面接起電話。

“黎先生,人找到了嗎?”

黎曜看了下手表,點點頭,道:“已經找到了。”

小白道:“……哪兒找到的?”

“我不大認識路。”黎曜淡然道,“這周圍也沒有什麽路牌标志。在哪兒,我也說不好。”

小白在聽筒那邊舔了舔嘴唇,幹笑道:“黎先生,你真的沒有見過宇哥,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明知道對方看不見,黎曜還是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你知道他在哪兒?”

小白被噎了一下。

他道:“行吧,那麻煩黎先生把人帶回來,或者我現在派人去接。”

“現在可能還不行。”

黎曜想到自己手機裏的那條信息,接着道:“我還要用到這個人。再等一會兒吧。”

“黎先生。”小白道,“有些話,我想我應該提前和你說明,這個人的案子,宇哥是嫌疑人,如果他出了什麽事,無論是什麽原因,無論當時發生了什麽,宇哥可是要吃牢飯的。”

言外之意,王喆,必須要活着。

黎曜搓了搓手指,沒有回複小白什麽,徑自挂掉了電話。

他看了看還在扭動掙紮的王喆。

如果可以,黎曜也想在這個人頭上開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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