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二缺一(19)
告別了賀紳,黎曜将和外界幾乎沒有任何交流的王喆帶上了自己的車。
其實賀紳巴不得趕緊和他告別,這些破事,他再也不想參與進去了。
看着黎曜将車遠遠地開走,賀紳吸了吸鼻子,他在想,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杜宇生這個煞筆?
要是真的見不到了,怎麽辦?
還挺想他的。
黎曜離開賀紳的視線沒過多久,将車停在了巷子的盡頭,打開車門看着後座裏扭動掙紮的人,黎曜皺着眉頭,他在想要怎麽辦。
王喆被帶過去,死的概率很大,他死了,杜宇生就會坐牢。
他不死,杜宇生就有可能會死。
黎曜眯起眼睛,點燃了一支香煙。
他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號碼。
景墨是自己的親弟弟,他什麽都能做出來,走到這兒,得留條後路。
不是給自己的。
給杜宇生留一條。
莊浩那邊隔了很久才接起電話。
上次被杜宇生差點弄廢雙手,現在提起這倆人他就害怕。以至于看見電話號碼都要猶豫要不要接起來。
但是黎曜的電話他又不敢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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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曜的手段他知道。
糾結半天,快要挂斷才接起。
莊浩拿着電話忐忑道:“……咳……喂,黎先生……找我?有事兒?”
“有件事兒。”黎曜道,“有件事兒你得幫我辦好。”
“……成,你說吧。”莊浩道,“我盡量……”
“不能盡量,要必須辦到。”黎曜接着道,“我把車停在了xx路口那邊的巷子裏,車後座有個人,是前幾天電視裏那個出事的富商王喆,待會兒你過來把他送回家,不論你用什麽辦法,你要告訴他,那個廂式貨車是他自願去的,沒有人綁架他,沒有人威脅過他,杜宇生和他沒有見過,他也不認識這個人,有些話,他這輩子也不能說出來,無論你用什麽辦法,你都必須辦到。”
挂了電話,莊浩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手裏的手機,要是出于自己的性命考慮,這些破事他的确不應該管。莊浩坐在沙發上看了看自己仍舊纏着紗布的手,想了想,最終還是動身出發。
說到底,莊浩還是惜命怕死。
非洲,他打死也不想再去了。
還是祖國好。
但是沒承想,隔了幾分鐘,莊浩又接到了“黎曜”打過來的另一個電話。
然後他煞筆地信了。
===
辦完這件事,黎曜重新坐回駕駛位,透過後視鏡看了看躺在後座裏的那個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黎曜的雙手握在方向盤上,他感覺自己在緊張,就像是那個階段一樣。
黎曜的童年過得不太幸福。
被自己的親爸輸掉的時候,才個位數的歲數,等着輾轉幾手,幾乎将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坐了一遍。火車,飛機,馬車,牛車,船。黎曜想,自己永遠也忘不掉幾十人擠在不足幾平米的船艙內。因為是偷渡的,幾乎害怕到發抖,縮在一起,不是害怕人查,是害怕海盜,黎曜親眼看見那些人将船艙裏看着不順眼的人一個一個拎出來扔進海裏。
等到了岸上,腳掌和地面接觸。
黎曜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後來黎曜覺着,自己還不如被扔進海裏。
年紀小,長得清秀,話不多。黎曜很快就被當地的大毒枭看中。比起成年人,小孩子送些小貨省心得多,況且小孩子心智不全,更容易被馴服,更容易* 控,利大于弊。
黎曜第一天進去,就看見門口十幾歲的小孩子和成年人一樣,吸毒,賭博。
以至于黎曜後來的那些出千手法都是從那裏看到的。
為首的毒枭是個混血,名字裏帶個Lee,所以黎曜姓黎,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裏,黎曜都忘記了自己到底該姓什麽。
毒枭蹲下 身體摸了摸黎曜的腦袋,猶豫地問道:“中國人?”
黎曜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只能眨巴着眼睛點頭。
“只會中文?會別的嗎?”
這句話毒枭用的是英語,且帶着相當濃烈的俄語味道。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黎曜眨巴着眼睛看着毒枭。
不是聽不懂,黎曜明白,是不能聽懂。
十幾秒之後,毒枭笑了笑,拿起竹編椅子上放着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全都吐在了黎曜的小臉上。
而後毒枭轉過頭和手底下的人道:“山裏最北邊的鎮子裏,那些偷渡的俄國佬,缺一個快遞員。”
就這麽一句話,決定了黎曜七八年的命運。
在成年之前,黎曜幾乎只有這一份“工作”。
對方派了地址,送貨,收錢,交錢。然後就是靠在村口看着那些年紀和自己相仿的孩子吸毒。
連着看了幾年,讓黎曜幾乎覺得有些麻木。
毒枭對手底下的人嚴厲,分工明确。他從不允許身邊出現無用的人,即便是生病。生病的人會被送去山的最深處,每天都有人送飯送水,期限有四天,痊愈就從裏面走出來,否則會賞你一把鋒利的刀。
很不幸,黎曜在成年的第一天就生了病。
按照慣例,他被送去山的最深處。
那幾天山裏一直下雨,不僅病沒有好,反而高燒不退,黎曜覺着自己可能熬不到三天。
這樣死了也挺好。起碼不是和那些孩子一樣。
彌留之際,剛剛十八歲的黎曜覺着自己到了這個當口卻不知道該恨誰。
父親嗎?
還是那些賭博的人?
他和韓遠就是這時候認識的。
韓遠在毒枭的家裏排行老四,大家都叫他韓老四。
韓遠将飯和食用水重重地扔在黎曜的身邊,而後找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了下來。
他看着黎曜打趣道:“行了,你能撐到現在已經不錯了,老大的那批孩子裏,你算是高壽。”
黎曜靠在樹幹上幾乎沒有一點力氣,嘴唇幹澀得要命,無力地笑笑,掰着手指頭算道:“十八歲也算是高壽?”
韓遠背對着他點點頭,道:“在這兒算,在外面你算夭折。”
黎曜笑了笑,撿起邊上的飲用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道:“像我這種人打發別人就行了,四叔怎麽還親自來送我?”
韓遠背對着黎曜,沒有說話。
傷害一個孩子不是誰都能做到。
黎曜的手指在土裏戳了戳,他猜到了韓遠的目的,幹澀的喉嚨裏卻吐出異常冷靜的話來,他道:“四叔是想從我嘴裏知道點什麽?”
“你很聰明。”韓遠回頭看着這個剛剛成年的男孩。
黎曜笑了笑,道:“麻煩四叔扶着我,我帶你去個地方。”
韓遠看着黎曜,有點猶豫,沉默片刻,最終走過去輕輕架起黎曜的身體。
他的身體比想象中的還要單薄。
黎曜帶着韓遠去的地方并不遠。
那裏原來是一片灌木叢,後來他們建房需要大量的木材,就從這裏砍伐了不少,現在這邊光禿禿的一片,連個樹葉都看不到。
黎曜沒有力氣,只得靠在旁邊的樹幹上指了指腳底下的土。
土是松軟的,被人翻新過。
韓遠彎下腰扒開腳下的泥土。
他看見了一包包包裝完好的,本應該由黎曜送出去的,粉。
一袋接着一袋,不知道下面還埋了多少。
韓遠愣了愣,道:“你沒有送出去過?”
黎曜咳嗽片刻笑了笑道:“送到了,不過送錯了地方。”
“那錢呢?”韓遠道,“你是怎麽交上的錢?”
“我知道他的錢都藏在哪裏,我只要每次偷偷去那裏取一些就行了,他有那麽多,少一些也不會被發現。”
黎曜看着韓遠的反應接着道:“不知道四叔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我快要死了,你要快點說,不然一會兒我就答不上來了。對着死人問話,我只能托夢告訴你。”
韓遠看着黎曜十八歲的眼睛。
他突然有點不相信這個總是沉默少語的男孩兒。
他的心思遠沒有他的話少。
“我要知道我大哥給你的貨都送去哪裏,我要那些收貨的門戶地址。”韓遠補充道,“我早知道他們在哪裏。”
“四叔想知道北邊鎮子裏販毒吸毒人的名單?”
黎曜突然笑了笑,他想自己猜對了。
擡起頭,對上韓遠的眼睛,黎曜笑道:“四叔是警察吧?”
陽光下,黎曜的眼睛異常明亮,一點都沒有生病的樣子。
韓遠愣了愣。
後知後覺地走過去一把拎起營養不良的黎曜,罵道:“你他媽放屁……想快點死是不是?臨死想污蔑我?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胡言亂語會有什麽後果?”
黎曜搖了搖頭,道:“我都說了,知道他藏錢的位置,你不問我這個,卻管我要什麽門戶名單,四叔……這兩個相比,你告訴我哪個比較值錢?”
韓遠漸漸地松開了黎曜的衣領。
緩緩地走到一邊。
黎曜深吸了口氣,用盡力氣吼道:“送我回家,我幫你。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但是,你要讓他這輩子都不能從監獄裏走出來。”
後來韓遠做到了這點。
不過後來韓遠也才知道,那些土裏埋的不過是一些面粉,黎曜也沒有生病,一切都是一個套,等着韓遠自己走進來。
回國之前,他把黎曜叫到身邊。
那會兒所有的人已經被黎曜和他裏應外合抓住了,毒枭也在回國槍斃的路上。
韓遠扔給黎曜一張紙條。
他道:“你關心的那件事,我查到了點東西。”
紙條上有一個人的照片。
黎曜的照片。
但是背景是國內的某個廣場。
樣貌,年紀都和黎曜一模一樣。
黎曜拿着照片愣了愣:“這不是我。”
“當然不是你。”韓遠道,“那個叫莊浩的托人給你帶了一句話,他說,他看見了你弟弟,然後附上了這張照片。那個亓磊也說過見到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和你想的差不多,你弟弟應該還活着。”
黎曜将照片重新放回原處,道:“有他的資料嗎?”
韓遠搖了搖頭,道:“我托人查過,沒有這個人。黎曜,這是個不存在的人。而且莊浩的意思很明顯,你弟弟就是有問題。”
黎曜搓了搓手指。
他道:“原本就想着要回去,現在要提前了。”
韓遠笑道:“莊浩是個什麽人,沒有生命威脅他會冒險給你帶口信?正好,隊裏那邊也在催我回去,可是我一時半刻回不去,他們給了我一個隊長的位置。專門管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住慣了別墅,怎麽回茅草屋?”
黎曜大概猜到了他後面的話,看着韓遠沒有說話。
幾年的相處,他早就摸透了韓遠的脾氣。
韓遠接着道:“我回不去,這裏還有點事兒需要我,你回去,替我找一個副隊長挂着,不用太會辦案子,不弄砸了就行,連帶着你也方便盯着你弟弟到底想做什麽,我和爾卓凡說了你的事兒,他會找個人協助你,如果你弟弟沒事就罷了,真有鬼,黎曜,你倆長得一模一樣,他沒有身份,你知道我什麽意思。看好他,你也沒事。”
黎曜點點頭,看着遠處的海天相交眯起眼睛,道:“你送我去學醫是對的,回國也餓不死。”
韓遠笑笑拍了拍黎曜的肩膀。
然後,黎曜就選中了杜宇生。
其實杜宇生早就應該想到,自己的資質平庸,就算是杜老爺子和爾局有點淺交,就算是老爺子出了事,自己一個基層的小民警,也不會突然調任到副隊長的位置。
那天在門口,黎曜一眼就看中了那個對着爾卓凡捂着臉哭鼻子的杜宇生。
很好看的一張臉。
所以,杜宇生總說喜歡自己怎麽怎麽樣,其實最先遇到對方的人是他黎曜。
只不過,杜宇生喜歡上黎曜。
對于黎曜本人來說,才是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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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點半,正是早高峰最擁堵的時候。
黎曜按照導航,一路将車開到郊外。
想着現在杜宇生在景墨的手裏,這條路仿佛格外長。
和爾卓凡說的一樣,這個局是黎曜拉杜宇生進來的,一定要保護杜宇生全身而退。
九點整,黎曜才到達了目的地。
這個地方最初是個火車站。
後來新站建成,就将老站改成了廢舊火車頭的停放場地。
從市區不堵車開車過來也要一個鐘頭,耗時費力,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人跡罕至的倉庫。
也不知道景墨從哪裏尋找到的地方。
黎曜将車在門外停好。四處看了看,除了小鳥,一個能喘氣的都沒有。
緩緩地打開了倉庫的大門。
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屋子。
最先看見的是三三兩兩的火車頭連帶着幾塊廢棄的鐵塊。
然後黎曜就看見了在最中央的,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也不知道是雙胞胎的聯系,還是巧合,今天兩個人穿的,居然是同樣一套衣服。從頭到腳都一模一樣。
“哥?”
景墨這會兒摘掉了眼鏡,眯起眼睛笑了笑。
黎曜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景墨了。
他瘦了。
臉很白,白得沒有血色。
他的眼睛微微笑着,一點雜質都沒有的笑意,就像是印象中小時候的樣子。
單純又膽小。
黎曜好像想起了小時候的事,胸口有些微微酸澀,皺着眉移開視線。
他道:“杜宇生呢?”
景墨的笑容漸漸地冷下來。
他真讨厭哥哥第一句話就是問別人。
“哥,其實我生病了。”景墨往前走了兩步,接着道,“我去挂號看過一次,醫生說我要透析,可是哥,我沒有身份證明,我害怕去看病會暴露我自己,所以我一直忍着,忍到現在,我覺得我活不長了。”
黎曜捏緊拳頭看着自己的弟弟。
“其實生命有多長都不要緊,哪怕我明天就要死了。”景墨道,“我也想把我想做的事情做完。一個人都不落下。”
“杜宇生在哪兒?”
黎曜道。
景墨嘆了口氣。他原本想多和黎曜說說話的。畢竟這種時間不多了。
搖搖頭道:“王喆你帶來了嗎?”
“你把他放了,我就告訴你他在哪兒。我帶你去。”
“你可真逗。”景墨重新戴上自己的眼鏡,笑道,“賠本兒的買賣,我不會做。你不告訴我也行,我殺了杜宇生,然後再去找。”
“你可以這麽做。”黎曜點點頭,道,“你有本事殺了他,我就讓你一輩子找不到王喆,反正你也快死了,就這麽疑惑不甘心一輩子吧。”
“這算是大義滅親?”景墨笑了笑。
景墨覺得自己的腿有些發酸,挪動自己的雙腿走了兩步。
接着道:“其實最開始我也不想這麽急的,我想着一年殺掉一個就好了。”
景墨靠近黎曜,看着他的眼睛。
“可是我活不到那個時候。”
說到這兒,景墨的鼻尖有些微微發紅。
他也想到了小時候。
小時候景墨又膽小又慫,要不是有黎曜這個當哥哥的護着,不知道要怎麽生活下去。
哥哥是大樹,景墨就是樹下面乘涼的旅人,他喜歡依靠這棵大樹,仿佛再大的事兒,只要有黎曜在,景墨就什麽都不用想。
然後這棵樹消失了。
明明自己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就這樣結束了。估計臨了連塊碑都留不下。
第一個殺掉的人是兩個人的父親。
那個軍火商景文。
除了精子之外什麽都沒有付出過的父親。
“其實我那會兒什麽都沒有做。”景墨解釋道,“也不能算是殺了他,他自己失足跌進了我們家的大冰櫃裏,我只是将冰櫃的門關上,我害怕他會用力從裏面出來,所以沒辦法,我就坐在冰櫃上面,坐了一個晚上。後來,景文就死了。死亡時間很難判定,因為他凍了太久,據說拿出來的時候身上都是冰霜,和冷空氣接觸身上都是一點一點的小水珠。”
景墨有些累了,坐下靠在火車頭處看着自己的哥哥。
他很羨慕黎曜。
羨慕他的人生。
黎曜在什麽情況下都能活得很好,不像自己。景墨低下頭看着自己,無奈地搖了搖頭。
為什麽會這樣。
雙胞胎是最好的對照實驗。
現在結果出來了。
一個活下來,一個死去。
二缺一。
景墨揉了揉自己酸澀的小腿。
擡起頭看着黎曜道:“我按照照片上的人一個一個地殺過去。很痛快。你說他們不該死嗎?哥,我經常會想,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你也會和我一樣嗎?”
“……我不知道。”黎曜搖了搖頭,道,“我也許不會做得比你更好。”
正如黎曜心裏想的,如果他是景墨,也許他會更早地殺掉這些人。
這句話深得景墨的心。
他笑了笑。
景墨緩緩地扶着火車頭站起來。
他走進車廂裏按動了一個開關。
杜宇生就在車廂裏。他的手腕被死死地綁在車廂裏的鐵欄上。
他正對着黎曜。
先是看着黎曜周圍,确認王喆沒有被帶來之後,他才松了口氣。
“景墨。你說你也是,你們哥倆兒,怎麽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杜宇生調侃着。
景墨啧了聲。
他道:“你以為你真的分得清我們倆?你回頭仔細想一想,有多少你以為是和我哥在一起,其實那是我?你和我哥相遇之後經歷了那麽多,你不需要好好想一想嗎?”
黎曜慢慢地靠近兩個人,道:“你把他放了,我可以帶你去找王喆,否則,就算你殺了他,我也讓你這輩子都找不到……”
“哥……”景墨慢慢地擡起頭打斷了黎曜的話。
他低下頭看了看杜宇生,又看了看黎曜,道:“其實我哥很聰明,杜宇生你知道麽?王喆一旦出事,這個簍子要你背,我哥不會讓你出事,所以他不會交出王喆,但是他不交就要有人交。”
景墨撓了撓頭,從另一個車廂裏費力地拉出捆綁似粽子的人。
他道:“哥,我給莊浩打了個電話,讓他把人帶來,他真的把人帶來了。”景墨笑了笑接着道,“因為他以為我是你。”
黎曜看着王喆,髒話太多,一時半刻不知道該罵出哪句比較好。
“他早就該死了。”景墨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指了指王喆,道,“但是我今天不想殺生,其實我真正動手殺的人也屈指可數。”
杜宇生愣了愣,罵了句:“擦。”因為他猜到了景墨想要做什麽。
很快杜宇生的太陽穴上出現了一把槍。
景墨拿着槍死死地抵住杜宇生的太陽穴,另一只手指了指腳底下的王喆,看向黎曜,道:“哥,你去殺了他吧。”
“活着對他不公平。”景墨怪異地笑了笑。
黎曜并沒有看向王喆,或是倉庫中的任何一人。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支抵在杜宇生太陽穴上的槍。
“其實我也大概猜到。”景墨道,“你和那些警察有點關系,所以我精心加工送過去的證據未必會真的起作用,所以我想讓你殺了他,我這邊有錄像,只要你殺了他,所有的人就都是你殺的,警察局的那份證據說不定也能坐實。”
景墨笑了笑道:“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杜宇生死,我去殺了王喆,你殺了我,或者是你殺了王喆,杜宇生活下來。”
黎曜捏緊自己的手指,看着景墨。
也許來之前還對自己的弟弟有一丁點幻想,但是現在,黎曜知道,他回不了頭了。
景墨看出黎曜的猶豫,補充了另一句話。
他道:“其實也并不都是死路。我猜你也想到了。”景墨道,“殺了他,殺了我,成為我。”
說來也許有些怪異。
景墨常常想,自己走到了這一步,卻還是希望死的時候可以和其他人一樣。
黎曜殺掉王喆,殺掉自己,然後用自己的名字活下去。
這樣,也許下地獄的就不是我了。
景墨這樣想着,絲毫沒有注意到杜宇生手裏的動作。
只感覺到有一個人影突然地蹿出去。
然後,大門緊閉沒有一扇窗戶的倉庫突然陷入黑暗。
景墨笑了笑,搖了搖頭。
對着前方笑道:“杜宇生,你這樣做……你真的覺得,認識我們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