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從山頂上吹下來的風帶着雪山涼意，冷絲絲的，貼着衣服鑽進去。

宿憶站在程洲後邊高地上。

腳腕有些疼，但不礙事——她确實不想讓程洲下來。

扭了扭腳腕，華晴跟許眉正沖對面過來。華晴心裏無暇顧及其他，宿憶主動打招呼：“晴姐。”

華晴瞥她一眼，沒理，視線放在程洲身上，欲言又止。

程洲點了下頭，沒說話。

許眉挨在華晴身後，瞧見宿憶，似乎有些不敢對視，粗略一點頭。

宿憶雙手揣口袋裏，領子遮了一半下巴，溜到程洲後邊。

林達打量着這站到一邊的幾人，笑出了聲。聲音不大，但聽得紮耳，華晴面色不快，卻壓着。旁邊的瘦高個黑子欠了程洲一眼，眼神帶着不屑，提高聲調：“達哥，這不拍照了啊？”

林達幹笑了兩聲，伸腳就揣在黑子屁股上，“拍你媽拍！”

黑子被揣得一愣，踉跄兩下才站穩：“達哥……”

林達笑容已經散了，眸子眯着，透着陰狠的光：“程洲，你什麽意思？”

華晴、許眉、宿憶、加上助理小付，站在程洲身後。

林達旁邊或站或蹲，卻是五六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場面一看就清楚強弱，這邊全靠程洲一個人撐着。

華晴抿着唇：“程隊。”

這會兒知道叫人了？

宿憶下巴捂在衣領裏冷笑，擡了視線去看前邊人。

程洲說：“我沒什麽意思。”

“沒別的意思？”林達說，“這叫沒別的意思？你這是要護着人是吧？”

宿憶皺眉，隔着程洲瞥過去一眼，審視林達——她記起昨天碰到的事，這人看着不是善茬。

林達索性蹲下了，也不在乎是不是仰視了：“是這個意思呢，程洲你要怎麽說？管閑事嗎？”

程洲說：“他們租用了老徐院子。”

他跟平時沒什麽區別，一樣讨人煩。

林達說：“那關我什麽事？”

程洲說：“別為難人，讓她們走。”

林達笑出聲，不客氣道：“程洲，上次趙坤南店門口我給了面子不計較，這次又要我給面子不纏人？我是面子是按斤送的？這麽好給？”

林達周圍幾個小弟跟着笑起來，黑子更是肆無忌憚：“達哥，壺莊還真沒人敢這麽折你面子。”

程洲淡淡道：“随便你。只是提醒你一句，她們不是普通人，粉絲上千萬，真惹事了你兜不住。”

林達反問：“你以為我怕啊？”

“你不怕。”程洲說，“但別給壺莊惹事。”

林達眯着眼，狠戾瘆人。

華晴看得後怕，如果當時真鬧開，她們絕對撈不到好處，她咬唇：“程……”

“程洲。”林達打斷她，表情變幻莫測，有點陰沉，“我答應你，不糾纏人，但你也得表示點什麽。”

冰球區打球的衆人漸漸散開，底下只剩下三三兩兩的人。

程洲直接拒絕：“不。”

林達說：“成。”

他一打手勢，後邊的人就蹿上前要抓人。

“幹什麽你們！”華晴慌張掩到程洲背後，“程隊……”

程洲冷着臉跟林達對視，對方肆無忌憚，還饒有興致地等着。

華晴一臉緊張，生怕他就這樣不管人。

片刻，程洲開口：“你說。”

“早答應不得了。”林達撐着膝蓋起身，“就比滑雪，從第七道下來，誰先抵達終點誰贏。”

“你贏了，就給你這個面子讓人走。”

程洲不動如山：“輸了呢？”

“輸了？”林達笑，“那就不好說了。”

林達先走，後頭跟着一衆人。

程洲站了片刻，也轉身跟上去。

**

第七道是高級雪道，又稱“滑雪黑道”，坡度大、拐彎多、風險大，速度失控者極可能傷及性命，除非技術精湛，否則一般不輕易開放給比賽使用。

衆人過去的時候，成啓正蹲在臺階上按手機，擡頭一看烏泱泱一行人上來，收了手機起身。

林達走在前面，成啓瞧見了卻不招呼，等程洲上前了才問：“怎麽回事？”

後頭跟上來的還有宿憶等人，成啓這就不明白了，怎麽兩人突然就跟林達扯上了。

程洲沒解釋：“開下纜車上去。”

成啓瞪眼：“做什麽？”

林達一手撐在門口臺子上，一手拍拍肩上雪花，側過一邊臉去看他，笑：“能做什麽啊？滑雪呗。”

成啓跟林達對視一眼，兩人都不對頭，只一秒就各自拉下臉，成啓掉頭去看程洲：“你要跟他比？”

林達說：“跟我比怎麽了？成啓你會不會說話。”

成啓不答話，只擰着眉，“你跟林達比？你找事吧。”

程洲說：“比了再說，車。”

程洲性子如何他知道，勸不聽的，簡直一頭霧水，怎麽好端端的扯上林達了，他抓抓頭，理不清，扭頭去問宿憶：“小姑娘，你勸勸他。”

宿憶笑得很溫柔：“我跟程隊長什麽關系呀，能勸得聽？”

成啓沒話說了。

程洲瞥了宿憶一眼，示意成啓，他只好去吩咐纜車。

候場的片刻，幾人各踞一邊，華晴咬唇站在一邊：“程隊，我……”

她似乎有些難以啓齒，覺得自己給對方惹了麻煩。

程洲看了她一眼，說：“沒事。”

确實沒事，倒不是全都因為她，剛好湊上而已，不為這事兒，林達遲早也要找麻煩。

他說：“這跟你沒關系。”

林達語氣別扭：“呦。”

程洲站起身，淡淡瞥他一眼。

林達後邊站着幾個小弟，賊眼微眯打量華晴幾人。他一腳踩在凳子上，手掌按着膝蓋，視線從下到上掃視華晴，不客氣問：“你倆什麽關系啊？”

華晴一臉嫌惡。

林達看得發笑，拍拍褲腿上的雪花：“大明星別這樣，長得好看就有人喜歡，哥幾個覺得你好看，不知道怎麽跟明星處呢，要有不妥的地方你見諒。”

話是說出來了，卻絲毫不見歉意。

華晴不說話。

宿憶離得遠，林達注意力暫時在華晴身上，她蓋得嚴實，一時沒注意到她。

成啓很快安排好纜車，壺莊雪場大多開放給外來游客，當地的人真正玩是拼的是速度，絕對不是初級滑雪道上小孩似的打鬧。

程洲起身的時候正好跟她對視上。

宿憶她撐着窗戶臺子看着，眼睛眯了下，她拉下領子，勾了下嘴角。

程洲還未動作。

她似笑非笑，嘴唇開阖，笑眯眯用口型說：加油。

**

纜車拉着人上去，數十米寬的滑雪道像繞在山上的白飄帶，站在上下往下望，坡度恐怖，甚至看着能上九十度。護欄外□□出黑褐色岩石，大片的雪松挨着，樹葉上蓋着雪。

雪山、藍天、黑石。

明明一派美景，此刻卻看得人心發慌。

三人跟着上來，宿憶從雪道上收回視線。

許眉戰戰兢兢說：“這道……也太陡了吧。”

她咽口水，開始擔心程洲贏不了。華晴也心慌，真輸了怎麽辦？方才鬧成那樣，現在讓他們無事而返有可能？

許眉擔心，小聲問：“晴姐，你說，要不要報警啊？”

林達的跟班也都跟了上來，黑子還有一搭沒一搭扭頭打量她。

華晴移開視線，搖搖頭：“報警不管用。”

程洲已經準備完畢，簡易裝備，身上穿着藍白滑雪服，帽子扣得只剩下鼻子和眼睛。

黑眸深沉，正垂着視線檢查帽子。

宿憶站在側邊看他。

林達一夥人聚在一邊，她往成啓那邊去，經過程洲身後，終于開口說了聲。

“我覺得你今天要完蛋。”

程洲整帽子的手一頓，擡眼：“怎麽說。”

宿憶輕擡下巴指了指對面人，視線望向下面裸着岩石塊的滑雪道，煞有其事點評道：“風險很大，一腦袋撞上說不定你就挂這了，啧啧，英雄救美也不簡單吶。”

程洲直接忽略掉她話中暗諷，瞥一眼她的腳：“腳好了？”

宿憶回頭來看他，扭着腳腕給他看，笑眯眯的：“看。”

程洲收回視線。

“我剛剛是為你好。”她說，“華晴畢竟是大明星，不像我，真要逗弄也會注意分寸，你看看你。”

宿憶搖搖頭，一臉惋惜：“長得人模人樣，怎麽腦子就不好使呢。”

她聲音壓得挺低，只用兩人能聽到的音量。

程洲側眸看她，忽然就笑了。

宿憶斂笑，眉頭微擰，目光不善地看他。

程洲停了半秒，忽然笑了，黑沉的雙眸帶點嘲諷。

他欠揍道：“我樂意。”

宿憶：“……”

衆人聚在後邊，林達和程洲在前面。雙板比賽，先到終點者贏。

成啓當裁判，嘴裏咬着哨子。

“哔——”一聲脆響。

兩人像離弦的箭，猛地就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