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廚房裏空了,窗戶外的日頭折射着白雪,亮得眨眼。
門口院子裏站着一人,正和林風意說話;許眉和華晴去對戲,林風意好容易省下來時間,逮着宿憶就問。
宿憶眸子映着明晃晃的陽光,天氣暖了些,她沒戴手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戳着籬笆架,笑意盈盈地昂頭看人。
程洲出門就看見這麽一幕,沒說話,從兩人旁邊經過,端着狗食盆子去喂狗。
林風意叫人:“哎,程隊。”
程洲停住,看過去:“有事?”
“有事才能叫你啊?就随便聊聊。”林風意問,“你跟華晴怎麽回事啊?我聽宿憶說你為了她跟人比滑雪,差點翻板摔了?”
程洲視線移向旁邊人。
宿憶笑得眼角眉梢都彎起來:“沒翻呢,最後贏了。”
林風意被她添油加醋的描述激得好奇心瞬間翻倍,“哎,程隊,你覺得華晴怎麽樣?”
程洲跟宿憶對視,對方一臉無辜。
他收回視線,說:“挺好的。”
林風意這下靠不住了,直起身:“真挺好啊?”
程洲似乎笑了下,笑容一閃即逝,淡淡應一聲:“嗯。”
他走過去喂狗,林風意啧啧兩聲置評道:“沒準兒真有戲,這程隊長得還算一表人才。”
宿憶笑得挺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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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意聊了沒兩句就走了,程洲喂狗回來,宿憶正支着一腳坐在石凳上,雙手插在兜裏,側臉看着籬笆架外小河邊攢動的大鵝。
松松紮在腦後的長發飄落幾绺,在臉頰上揚着。
乍一看好模樣安安靜靜的。
程洲腳踩在地上有聲響,宿憶聞聲回頭。
他熟視無睹。
“喂。”
程洲腳步沒停。
“程洲。”
他只好停下,側臉看過去。
宿憶含笑說:“我剛演得好不好?”
程洲:“……”
他想起剛才廚房裏的情形,咬牙切齒。
……
小小的廚房間,他被宿憶突然的舉動弄得一愣。
宿憶看着他,問:“行嗎?”
程洲移開眼,繼續洗碗:“你們租着院子,怎麽不走太近?”
宿憶說:“華晴找你不要理她;撩撥你也不要回應。”
程洲很平靜問:“為什麽?”
宿憶垂着視線,細白的手指在洗碗槽上點了點,然後溜到程洲面前。
他膚色偏黑,抹着泡沫洗碗,宿憶手指在他右手手腕上觸了下,文不對題問:“疼嗎?”
終點大回轉的時候,他手撐在地上滑行的時候扭了下,一開始沒注意,以為只是拉到筋,沒想到卻腫了起來。只是他皮糙肉厚,風吹日曬的,不明顯而已。
她倒看出來了。
手指細滑,碰觸在發腫的手腕上像直接給他紮了一針。
程洲手一頓,差點沒把碗滑了。
他很冷靜地擡頭:“我對你沒意思。”
宿憶垂着眼,手指沒動,被拒絕也不生氣,只是應一聲:“我知道。”
程洲開水沖碗:“你們就是過來一個月的事情,有交集在所難免。”
宿憶不作聲。
程洲瞟她一眼,“就當我是過路人,再多就不需要了。”
他沒再多說,也沒看她,把碗沖幹淨擱架子上瀝水,回頭的時候,宿憶已經恢複原狀,拉開距離,靠在臺子邊笑吟吟地看着他了。
程洲眼皮一跳。
果然,她說:“哎你怎麽還當真了。”
程洲未答。
宿憶笑得欠揍:“我開玩笑的呢。”
**
程洲沒說話,看她兩秒,“你倒是閑。”
一堆人走得差不多,就她沒事幹。
像是被戳到痛處,宿憶臉色立馬就拉下了,不客氣道:“關你什麽事。”
程洲淡淡笑:“因為我當真了。”
宿憶:“……”
簡直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程洲幹脆走過去,俯身睨人:“下次再随便說話,我就不客氣了。”
宿憶張張嘴,很想問他要怎麽不客氣法。
但沒問出口。
程洲撩下話就走了。剩她一個坐了片刻,察覺無趣,跟着進屋了。
程洲正坐椅子上,撸着袖子,露出結實有力的手臂,肌肉紮結,線條流暢,手臂內側的膚色跟蜜一樣。
桌子擺着一瓶紅花油,他正把手掌裏的油往手腕上蓋,搓熱舒展。
宿憶身影堵在門廊,遮着外頭日光,屋子裏瞬間蓋下一片陰影。
程洲沒擡頭,繼續搓着手腕。
黃花油的氣味蔓延在房間裏,鼻端有一陣涼透的感覺。
程洲沒理人,宿憶卻自來熟,往對面靠背椅上坐下,盯着人。
程洲手掌邊搓手腕,邊倒一點油。
宿憶出聲:“喂。”
程洲擡頭瞥一眼。
宿憶指指他發紅的手腕,“要幫忙嗎?”
程洲說:“不用。”
“不考慮下啊?”
“不用。”
他拒絕得幹脆,一點情面不留;宿憶讨了沒趣,卻不氣不餒:“你上次還幫我呢,我幫你擦?”
程洲終于擡眸看她:“你到底要幹什麽?”
“就擦藥。”宿憶眨眨眼。
程洲咬了下牙,把油瓶子往她面前桌角一放:“擦吧,擦完咱們就兩清。”
宿憶頓了片刻,也沒答應什麽,她拉了椅子靠近,膝蓋離程洲只有一拳距離。然後拿起瓶子倒了點油,在手上搓熱,抓着程洲的手覆上去。
一方冰涼,一方溫熱。
宿憶手指又細又白,跟抽長的蔥白似的,握着他的手腕來回磋磨揉捏。
她低着身子,很是專注,似乎不覺得擦個藥有什麽不對的。
但兩只手肉貼肉的以一種暧昧的姿勢打着轉兒研磨,本身就是極度□□的一件事。
宿憶拇指在他腕骨上面流連,挫着那塊硬邦邦的骨頭,順着往下,摸到虎口,指側有薄繭。
男人手指修長與否與下面息息相關,程洲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很是好看……
宿憶心不在焉,臉頰飛上一片薄紅。
手指從頗有力度的搓弄變成軟綿綿的揉捏,手指所到之處,仿佛帶了魔力。
“唰”一聲,手抽回。
宿憶擡頭,手指還保持着抓着手的姿勢,“你幹什麽?”
“別擦了。”程洲說,拿過桌上瓶子要擰上蓋子。
“為什麽?”
“不為什麽。”
宿憶眯了眼:“你不好意思啊?”
程洲觑她一眼,神色平淡:“我擔心你再摸下去出不了門。”
宿憶:“……”
她假裝淡定:“你什麽意思?”
“臉都紅成什麽樣了。”
宿憶:“……”
程洲拿了瓶子去放,放下袖子,手腕搓紅了一片,紅花油的味道到處都是。
宿憶低着頭,坐着不動。
程洲掀簾子要出去,對方還跟木頭一樣,“真不出門了?”
宿憶擡頭,咬牙切齒:“你诽謗我。”
程洲淡淡笑:“你敢說剛才什麽都沒想?”
是想了。
宿憶平靜起身,從他身旁過去,目不斜視,狡辯道:“沒有。”
“哦?”
宿憶不答,掀開門簾走了。
人影看不見了,程洲才徐徐出了口氣,擡手蹭了下鼻子,拍了拍褲子。
如果宿憶再有底氣一點,絕對能發現——這個人表面風輕雲淡,其實最先受不了的是他。
程洲緩了一會兒出去,宿憶正蹲在臺階上逗狗,瞧見他出來,若無其事地把視線投向遠處。
門口有引擎聲傳來,停了輛車,下來一人。
于嵘提着兩袋子野菜站在門口,對面院子出來一個女人,接過一袋轉身進去。
宿憶正打量,那男人喊了一聲:“程洲!”
程洲已經從她眼前出去了。
于嵘把手上袋子遞過去,“山上摘了點野菜,拿回去讓秀嬸煮熱湯喝。”
程洲順手接過來:“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在大坤店過了一夜。”于嵘說,透過程洲肩膀看見身後院子堵着許多東西,宿憶正跟阿黃坐一起,遙遙看他。
“我聽大坤說有明星過來這邊拍戲啊?”
“嗯。”
“那啊?”于嵘示意他往後看。
宿憶面無表情低頭撸狗。
程洲“嗯”了聲。
于嵘笑:“難怪長得跟我們這兒姑娘不一樣,水嫩水嫩的。”
程洲心想,也就除了模樣能唬人了。
雪城劇組拍膩了山腳下邊的景,說想到鹿坪山取景,讓程洲帶路上去看看。
鹿坪山屬葛嶺支脈,廣袤無邊,山巅終年積雪,一到冬天,大雪封山。茂密的銀杉紅松等樹盤踞在東北角的大谷林場,呈半月牙狀環繞着。山腳鏡湖和挨擠的半山腰雪松林是最吸引游客的地方,除了少數經驗豐富的旅行者,鮮少有人真正爬上去。
程洲提出只到半山腰就好,山頂海拔高,一幫人上去少說也有幾個高反的,更別說現在快要入春,冬眠的飛禽走獸開始活動,沒遇上自然最好,落單的人如果碰上少說也是個麻煩。
嚴開同意。
一夥兒天剛擦亮就往鹿坪山進發。
宿憶穿着沖鋒衣戴着口罩從房間裏出來,撞上程洲拉着背包也出門。
從昨天那暧昧氛圍之後兩人沒說過話,這會兒突然碰見,俱是沒人先主動開口。
宿憶藏在口罩下面的嘴唇剛動了下,華晴從另一側出來,擡頭看見程洲,馬上過來:“程隊。”
程洲沖她點頭。
華晴問:“你跟我們一起去?”
“嗯,我帶你們。”
華晴一大早就化好妝,眉眼精致:“那要麻煩程隊多費心了。”
程洲寒暄兩句,拎着包轉身,宿憶早就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