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車子到鏡湖附近就上不去，停在一邊。這趟拍攝少說也要一周，自然是輕裝上陣。程洲把車停靠好，下去的時候撞見宿憶從另一輛車上下來。
宿憶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
程洲一手拎着背包，關了車門，也沒主動說話。
遠處是連綿的雪山和松濤陣陣的林海，天際偶有黑點掠過，那是覓食的鷹。雪山下面是鏡湖，冬季結冰，春季初融，有破冰的征兆。
冰涼、廣袤。
風吹過，連心都開始顫抖。
宿憶吸了口冷氣，拿着自己行李走在中間。程洲走在前面，後邊跟着華晴等人，她落後兩步。
華晴主動開口搭話：“程隊，你說這鹿坪山會不會有老虎什麽的啊？”
程洲說：“不會。”
“啊？”華晴說，“不是你說會有飛禽走獸嗎？”
“老虎不會有，野豬、狼就不确定了。”
華晴又被唬住，“那碰上怎麽辦？”
程洲看她一眼，“別亂跑就成。”
程洲有問必答，按理說是盡了心的，華晴卻覺得對方不是那麽熱情。
宿憶瞥去一眼。
程洲注視着前邊路況，邊帶路邊回答，黑夾克肩上掉了兩片樹上飄下來的雪花。
Advertisement
華晴：“程隊，等等。”
程洲回頭。
華晴抿着唇，伸手幫他拂去。
程洲一頓，點頭：“謝謝。”
華晴挺羞澀笑了。
外人看來，倒是覺得郎才女貌的。
宿憶輕切了聲。
林風意在她旁邊，聞聲轉頭：“宿憶？”
宿憶：“……”
她臉部肌肉被凍僵了，一時改不過來，冷着臉。
林風意：“……”
他有些訝然，“哎，你不笑的時候倒是有種別的感覺。”
宿憶終于動了嘴角，彎唇：“什麽感覺？”
林風意看着她臉皺眉，“又沒有了。”
逗她是吧！
林風意笑了下，“走吧。”
許眉望了兩人背影一眼。
上山的路不好走，積雪很厚，劇組扛着設備自顧不暇，華晴有助理顧着還好，像宿憶這種，基本是沒人管的。她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得照得前邊人腳印才好走，但人多，沒兩下印子就糊了。這麽冷的天，生生給爬出了汗。
宿憶臉上撲了一層薄薄紅暈，呼出一口熱氣，倒不覺得太難受。
華晴也不好受，給人扶着還走得歪歪扭扭的。她們平時少鍛煉，身材維持全靠節食，怎麽可能受得了這種環境。
她爬得氣喘籲籲，臉色有些發白，漸漸跟不上程洲的腳步。
終于，華晴停下來：“等歇一會兒嗎？我走不動了。”
好在走不動的不止她一個，劇組幾個女演員都不好受。
嚴開點頭：“歇會兒。”
許眉一屁股坐在背包上，看宿憶，“你不累嗎？”
宿憶小臉粉紅，不喘氣不喊累的，倒是奇跡了。
“怎麽可能不累？”宿憶靠在樹幹上，呼口氣，玩笑道，“有人背我上去就好了。”
許眉說：“你想得美，要背也是背晴姐。”
華晴坐一旁笑，“誰背我啊？”
許眉轉轉眼珠子，“這裏能背得了的那必須得是程隊了。”
程洲莫名其妙被點名，望過去一眼。華晴嘴邊含笑，似乎在等他回答。
他背？
程洲拍了下樹幹，“還是走的好，現在就背，也不用上去了，沒兩天就得找人擡下來。”
許眉：“……”
華晴臉色不好。
宿憶大半張臉藏在領子裏，笑了下。
雖然程洲話裏也連她一并說進去了，但開玩笑的是她，故意要套人的可是華晴。
這麽一打岔，華晴對程洲又不是那麽熱情了，好似還憋着一股氣，故意走到他前面去了。
本來中間隔着華晴，現在兩人距離卻是拉近了。
但近不近都一樣，反正沒人說話。
宿憶垂着眼睫埋頭走，程洲在他身前兩步遠。山風穿過樹幹，時不時抖一陣過來。
其實外拍的機會很少，嚴開在圈內算是負責任了，不注水亂拍。她雖然讨厭華晴，但不可否認人家演技是比她好不止一兩點的。
半路出家，怎麽可能跟專業的比。
宿憶抿着唇，思緒亂飛，一時沒注意前邊人停了下來，鼻梁咣一下撞在硬邦邦的後背上。
“操！”宿憶眼眶瞬間就紅了。
大冬天的，冰天雪地，磕着碰着比平時都要疼。她感覺自己鼻梁骨都要斷了。
下意識罵出來，片刻尾音就收進了喉嚨裏。
她現在可比不得華晴，不知道幾個人知道她背地裏樣子，再露陷就不妙了。
眼眶通紅，卻憋着不說話。
程洲這個角度看過去，還挺委屈。
他頓了下，也沒反應過來，問：“沒事吧？”
宿憶紅着眼睛盯人，不說話。
程洲也有點歉然，她鼻梁撞紅了一塊，跟她白皙的膚色對比強烈。
“不好意思，沒提醒你。”
宿憶還是沒吭聲。
程洲耐心告罄，這走路埋頭不看路的是她，誰還能提前預知後邊人不停直接撞上來不成。
“要不你走前邊？”
宿憶冷着臉從他旁邊擦過去。
程洲：“……”
他怎麽又惹到這女人了？
現在他覺得這五萬塊錢不好賺了。
宿憶深一腳淺一腳走到前邊，許眉林風意也跟了上來。本來領在前面的程洲現在到在後邊，林風意挪下來搭話，“哥們兒，還有多遠？”
他也凍得夠嗆。
程洲說：“不遠了。”
林風意望一眼沒盡頭的雪，不知道這個“不遠”是一個什麽程度。
越往上雪越厚，力氣都被消耗差不多了，一腳下去半天拔不上來。
華晴走得難受，連跟程洲搭話的興致都沒有了。
小付扶着她，也同樣折磨，瞧見華晴越發走得歪歪扭扭，問：“晴姐？你還好嗎？”
華晴擺手，表示說不出話。
前邊白雪蓬松，華晴沒跟上腳印，踩了下去。
雪下面應該是蓋着樹枝石塊，踩中了也不要緊，畢竟有雪當緩沖，但華晴力氣早消耗趕緊了，又累又困，腳步就開始虛浮。
這一踩身體瞬間就歪了。
“啊！——”
小付力氣不夠拉不穩人，華晴身體一歪，往旁邊栽下去了。
不然說人倒黴不止喝涼水塞牙，走路都能被石頭砸。
宿憶有了前邊撞人的事情，這會兒是注意看了，但挨不住華晴這突然一個大活人栽下來。程洲早在華晴尖叫的時候就兩步上前扶人，顧得了一個顧不了一雙。華晴身體往後踉跄，後肩膀撞上宿憶，然後及時被上來的程洲扯住胳膊，瞬間給撈了回去。
手裏抓穩了人，程洲心裏一凜，伸手去拉宿憶——
宿憶鼻梁還疼着，華晴栽下來的時候已經避開了，但雪厚腳一時間拔不出來，只能讓她撞上。
本來都抱着翻兩跟頭再下去的準備了，身體後仰的時候暗罵了聲。
但身子歪了下，側臉撞上一面冰涼的胸膛。
手臂被抓着穩住，沒摔。
她擡起臉。
林風意一臉後怕，手抓着她手臂，“哎呦沒事吧？虧得我手長。”
宿憶好半天才回神，臉色有些發白，低聲說：“謝謝。”
林風意拍了拍她肩膀，“沒事，沒摔到。”
華晴靠在程洲懷裏，一臉擔憂，“對不起宿憶，沒扭到吧。”
“沒。”她回頭，笑了下，“不礙事。”
華晴突然往後栽了下這一處的幾個人都看到了，好在有驚無險，紛紛慶幸這帶隊的是找值了。嚴開說：“都小心點走，注意點。”
衆人紛紛點頭。
宿憶在林風意攙扶下走上來，邊說着話邊道謝，垂着眼，一個眼花都沒往程洲那邊看。
程洲手指輕輕動了下，摸到一片冰涼。
他擡手蹭了下鼻子，轉回頭，扶着華晴站穩囑咐：“走路仔細看，下次我不見得能扶住你。”
他冷着臉，像在警告。
華晴卻莫名其妙嘗出一絲不一樣的情愫，紅着臉點頭：“對不起……”
“走吧，快到了。”
走了一個多小時總是抵達目的地，半山腰上一大片空曠地，剛好用來搭組拍攝。嚴開為了這次的外景算是用足了心，就算是程洲這種門外漢卻有點佩服。
布景搭建燈光後期，人雖沒上來齊，都協調安排合理，個個有條不紊進行着手上工作。華晴跟林風意作為主角，早就簇擁過去準備，畢竟時間緊張，自然能抓緊就抓緊。
全場唯一清閑的只有一個人。
端着小馬紮坐着樹下，垂着頭，蒙着半張臉在看劇本。
程洲看了片刻，想過去說兩句，腳剛擡起來，許眉就趕過來了。
結果一整天都沒機會解釋上。
夜風蕭瑟，嗚嗚哀鳴，未免第一天太累，華晴跟林風意沒熬夜就讓散了。華晴白天又累又困，到了之後還打精神拍了一下午，累得動都動不了。
這次上來只帶了小付，劇組後勤兩個大男人在幫她搭帳篷。
劇組帳篷的搭建地提前整理過，程洲挑了個不占人好地方的位置開始攤平組裝支架。
入夜之後風變得更大，吹得帳篷嘩嘩生響。
兩大男人加上小付都半天沒整理好，程洲已經整裝完畢。
華晴喊人：“程隊。”
程隊看過去。
華晴說：“能不能幫小付一下？她沒經驗。”
程洲走過去。
華晴的帳篷高級，比普通帳篷多了幾個亂七八糟的點，難怪後勤兩人都半天沒整好。大家都統一發放，裝得順手，偏偏你搞個與衆不同的。
三人總算弄好，程洲蹲地上固定釘扣。
搭好一看，華晴這個是要比別人高級許多。
華晴一雙眼睛灼灼的，望着程洲，“程隊做什麽的？看着什麽都會。”
“沒正事。”程洲說。
“怎麽會沒正事？總是有份工作的吧。”
程洲淡笑了下，“沒，無業游民。”
華晴擰眉不信，以為程洲故意不告訴她。
風大，帳篷不好搭，劇組大咖的有人幫着搭建，一時間吵吵嚷嚷。
宿憶剛把四角找好要穿支架，夜風刮過來，整個篷子瞬間就撲騰亂飛，裹了她一臉。
她盯着被風揚起的帳篷，抿唇不說話。
許眉不知道上哪兒浪去，明明兩人一間，現在讓她自己折騰？
她扔了帳篷，也懶得搭了，轉身要走。
“要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