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宿憶回頭看人。
程洲手揣在兜裏,面色如常。
風把他衣服吹鼓起來,站在身前,擋住對面熱鬧喧雜的場景。
宿憶盯了他兩秒,冷着臉說:“不需要。”
程洲說轉身就走,“行,那我走了。”
宿憶要氣死了,“喂。”
程洲回身,睨着人看。
樹上挂着幾盞小功率燈,亮度一般,昏黃的光線照着臉,倒是不如平時那樣精致,卻透着一股不一樣的感覺。
華晴已經鑽進帳篷裏玩手機了,她還在這邊晾着。
好漢不吃眼前虧,臉厚不在乎丢不丢人。
宿憶踢了下地上時不時被風揚起的帳篷,說:“幫個忙呗。”
語氣随便,一點不誠懇。
要不是白天他沒抓到人,覺得過意不去,就憑她現在這态度,求他都不會幫忙。
程洲走過去,抖開地上帳篷。折騰一會兒,風更大了,揚得帳篷不好抓。
“搭個手。”他說。
宿憶沒聽見。
程洲:“……”
他耐着心:“聽見沒有?”
宿憶回頭瞪他:“我沒名字啊?你叫誰呢?”
“……”程洲不是不想叫她,只是那天被她那麽一說,突然就開不了口了。
宿憶眨眨眼睛,似乎也是想到了這點:“你怕叫我我啊?叫呗,我胡扯的,不是想你一整晚的意思。”
程洲:“……”
他張了張嘴,要叫人。
“是想你一輩子的意思。”
程洲停住了,轉頭睨她。
宿憶笑得招搖,“好聽吧,我爸取的。”
程洲也懶得叫了,本想把帳篷扔了不管,還是沒狠下心。到底白天是他沒拉住人,當時看她臉都吓白了,卻什麽都沒講。
摔下去或許沒大事,但突然往後倒的那瞬間确實讓人後怕。
程洲一手抓着帳篷找角,他半蹲在地上,胳膊夾着一邊,另一只手拿着支架穿孔裏,固定好要拿另外的,伸手到帳篷布下面找,摸了兩下,沒摸到,卻觸到一雙冰涼的手。
宿憶沒帶手套,手指很涼,像塊冰。
程洲手縮回,扭頭去看。
宿憶蹲在他身旁,伸手去拿地上的支架。她手指塗着一圈白色甲油,很好看。風把她發絲吹亂,飄在臉頰邊,“你手挺熱啊。”
她抓着架子遞過來,故意問:“怎麽回事啊?我手怎麽就這麽涼?”
程洲接過來,盯她兩秒,回答:“天生的。”
“哦。”宿憶撐着下巴看他。
程洲繼續搭帳篷,宿憶在一旁幫忙遞東西,有意無意的,兩人交接東西的時候,對方手總會在他手指上碰一下。
程洲抿唇不語,她卻得寸進尺,終于在他三兩下穿好,伸手進下邊抻篷子的時候,在他手腕上摸了把。
程洲冷着臉,停下來看她。
宿憶看着已經成形的帳篷,轉移話題:“搭好啦?你真棒。”
“你是不是有毛病?”
宿憶拂頭發,“我怎麽了我,我不是幫忙了嗎。”
程洲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幫她固定好邊角,直起身:“沒毛病就不要老做些有的沒的事。”
宿憶泰然自若:“我做什麽了我,我非禮你了?”
程洲睨她。
宿憶往後瞟一眼華晴的帳篷,裏邊亮着燈,她雙手插口袋裏走到小馬紮上坐下,說:“華晴要泡你呢。”
說的沒發現是假的,他到底是個男人,旁邊人什麽意思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程洲瞥一眼:“跟你有關系?”
宿憶搖頭:“沒。”
“沒關系。”她拍拍旁邊小凳子,“來,聊聊。”
程洲看她,沒動。
宿憶也沒堅持,“我就是問問。哎,你喜歡華晴那樣的人嗎?”
程洲沒回答。
“不喜歡?”宿憶眯着眼昂頭看他。
“跟你無關。”程洲說。
宿憶說:“我看你就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她。”
程洲心想這兩種不喜歡能一樣嗎?
宿憶突然問:“那你喜歡我這樣的嗎?”
程洲:“……”
他扭身就走。
身後人笑着說一句:“看來也不喜歡。”
半夜下起了雪,隔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設備上都鋪了薄薄一層。
程洲從帳篷裏出來,清晨的空氣清醒沁人,樹尖上的雪抖一抖,掉落好幾塊,有幾只喳喳的麻雀原地蹦着。空曠地旁邊就是一片林子,裏邊有清晨鳥叫的聲音,地上橫着幾根伐木扔着沒搬的樹幹,上面正蹲了一個人。
宿憶口裏含着溫水漱口刷牙,一口泡沫,擡起臉。
牙刷上下左右動着,素面朝天,看着要面淡許多。
瞧見程洲站對面,她吐掉口中水,手臂擱在膝蓋上,冷冷道:“看什麽看,沒見過素顏嗎。”
程洲覺得這女人真是病得不輕。
宿憶裹着棉衣,昨天半夜下雪她沒覺得冷,早上起來才發覺凍死人。程洲卻還是那麽兩三件,一件外套就成。難怪睡了破睡袋也不感冒,感情是凍習慣了。
她三兩下解決好,去倒水洗臉。外拍限制,沒人用水量都是固定的,但能渴着絕對不允許蓬頭垢面。
一個演員的基本素養的什麽?那就是全天候的形象維持。
宿憶對着在帳篷裏對鏡子化妝,又覺得有些搞笑了。她算什麽演員,頂多是個比龍套多兩鏡頭。畫完出去,華晴跟林風意已經開拍一個小時了。
她今天有兩個鏡頭。後面站穩腳的女主為了報複當初宿憶飾演的世家女欺辱她的侍女,讓她雪天裏把手浸在水裏好幾個小時。
一想到這麽個場景,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昨天沒戴手套也是為了習慣溫度,雖然總不會真的讓她浸好幾個小時,但幾分鐘的畫面是絕對不能減的。而且為了效果,不能有熱氣,還必須是冷水。
然而候場的時間卻比她想象要長。
畫好的妝早就淡了。
宿憶呼口氣,也習慣了。沿着旁邊林子溜達了圈,撞見了一夥兒人。
林達幾個人正從沿路上來。
這可真夠巧的。
上次滑雪場的恩怨還梗着沒松呢,這會兒竟然碰一起了。
宿憶就怕林達盯上自己,上次在大趙坤南店門口差一點就找上她了,好在華晴比她紮眼。
她走得急,差點又撞上人。
程洲及時避開,“你跑什麽。”
幸好沒撞上,撞上這女人又要作一陣了。
程洲比她高大半個頭,正低頭睨她。
“那個……”她正要說,程洲已經看到來人。
林達幾個人手裏都拿着東西,宿憶認不出是什麽。幾人沿着山路上來,正扶樹說話。
程洲眯着眼。
宿憶問:“他怎麽來了?”
程洲沒看她:“趕緊回去。”
不用說她也知道,這會兒對上指不定注意力就跑她身上了,她還沒打算惹什麽事,轉頭就要走。
許眉從劇組場子那邊過來。
宿憶心頭突一下,許眉遠遠喊她:“你們跑這兒做什麽呢?”
林達聽見聲音,遙遙望過來,臉上表情陰險,宿憶吓了一跳。
但他馬上就笑了:“呦,這巧呢,小明星在這兒拍戲呢?”
許眉張了張嘴,剎不住腳,也跟林達對上眼。她咬唇,瞪了宿憶一眼:“你怎麽不提醒那人也在?怪倒黴……”
姐姐,到底誰倒黴呢?
宿憶默默翻白眼。
林達沿着路上來,視線從程洲身上溜達一圈,落在宿憶身上:“怎麽一見我就跑啊?你林哥沒那麽吓人。”
宿憶不想打理,但不得不慫,笑了下:“要開拍了,得去準備。”
林達擡頭望了前邊搭建好的場子一樣,好幾架機器擺着,高大個的攝影們端着機子挪動。
“我都沒看過這電視怎麽拍出來的,要不帶我去看看?”
“那可能不方便。”
林達看她:“怎麽就不方便了?是不方便還是不讓去啊?”
他身後幾個人當中有那天的瘦高個黑子,這會兒盯着場子看得目光灼灼:“林哥,我猜那裏頭的明星估計都好看死。”
林達冷冷剜他一眼:“要你說,我不知道?吓着人怎麽辦,一張臭嘴說不出好話。”
黑子立馬收了那賊溜溜的眼神。
林達轉頭對宿憶說:“別在意,小地方人沒見過世面,講話糙了些。”
宿憶這會兒弄不明白這人什麽意思了,扭頭去看程洲。
林達從上來對上壓根就沒把程洲放眼裏,好似沒見到人一樣,完全當空氣了。
順着她視線過去,這才好像才看到人一樣,拍了下大腿:“呦,程洲,你在呢。”
宿憶:“……”
程洲“嗯”了一聲。
林達不搭理人,只對宿憶說:“能帶過去看看嗎?讓我們開開眼界。”
開玩笑,找誰都別想找她。
宿憶轉轉眼珠子:“你自己去嘛,我們導演就在那。”她指了下坐樹下對着機子看視頻的嚴開,然後兩步過去摟着程洲胳膊,“我們有事,要去踩踩景,就不帶你過去了。”
林達上下打量了宿憶一眼,沒說什麽,瞥向許眉:“那這位姐姐帶過去?”
“啊?”許眉瞪大眼,吞吞吐吐,“我,那個……我也要去踩景。”
她尴尬笑:“我們嚴導人好,不會不讓看,你們盡管去。”
林達笑了下,眉頭上的黑痣抖了下:“行。”
宿憶拉着程洲胳膊走遠了兩步,許眉綴在後面,餘光瞥見林達已經過去了,腳步才停了下來。
許眉拍拍胸口,心有餘悸:“這男的怎麽陰魂不散,我要帶過去晴姐不扒掉我一層皮。”
她有點介意剛才的事,看向宿憶,問:“你怎麽不跟我透個氣?你要扔我一個人啊。”
宿憶說:“怎麽能,我都吓蒙了,我怎麽知道他還敢來。”
許眉沒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尴尬,正膠着時,頭頂上傳來聲音,低沉沉的:
“抱夠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快沒存稿了,淡淡憂傷
昨晚本來要碼字,吃飯時開了花兒與少年要舔大仁哥的顏,結果被張若昀圈粉了,荒廢了一晚上
(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