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宿憶手箍着程洲胳膊,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天寒地凍的,抱久了掌心有些熱。她擡頭瞥了程洲一眼,慢吞吞張開手臂放人,嘴角挂着笑意笑:“哎呀,謝謝程隊幫忙。”
程洲沒表示,拍了拍衣服,走到一邊去。
宿憶:“……”
什麽意思?嫌棄她?
她咬牙,簡直想把人啃掉一塊肉,但許眉在,又不好發作,只能悶聲不吭。
兩人這麽一折騰,惹得許眉多看了兩眼,問:“宿憶,你跟程隊看着挺熟悉。”
這話她怎麽就聽着特耳熟?
宿憶擡腳碾地上枯黑的樹葉,睜眼說瞎話:“哪裏熟,你沒看他那樣,說不定背地裏看不起我們演戲的呢。”
許眉也沒多問,望了不遠處場子一眼,問:“現在呢?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宿憶轉回頭:“等會兒,反正他自己找來的,晴姐也不能怪我們。”
要剛才真的帶人過去,這劇也不用拍了,直接走人算了。
林達剛才表現,八成是看見這麽大一夥人,知道不能鬧得太僵,他過去八成是給華晴會不是去了。
畢竟還是明星,出了壺莊,輿論的壓力能把林達剔骨抽筋。
華晴也懂這個理,在這兒她勢弱,所以才放任林達那樣。
兩人站了會兒才回去。果不其然,華晴臉色不是很好。
嚴開倒是無異樣,想來林達不敢太放肆。
扛機子的小哥在喝水,許眉湊過去問:“小東,晴姐看着不大開心,怎麽了?”
華晴情緒一不對頭拍攝進度就得停,小東估計也扛累了,抹了嘴:“沒什麽,就剛你們不在,來了幾個人,跟嚴導說了會兒話。後面好像跟晴姐道歉還是怎麽,反正走後她就不太樂意了。”
“這樣。”許眉拍拍他肩膀,“好好休息,等會兒又要累了。”
“誰說不是呢。”
看來沒猜錯,林達果然是找過來道歉了。但這歉怎麽道的還值得商榷,反正華晴不接受就是了。
宿憶坐凳子上,許眉過去看片子,沒注意這裏。程洲正拿着支筆不知道在畫些什麽,她走過去,背對着踢了他後腳跟一下,“喂。”
程洲頓了下,回頭,“你能不能叫人。”
宿憶壓根不管,只惦着剛才呢,冷着臉:“你剛做什麽?嫌棄我呢?”
“沒……”他話沒說完。
“沒?”宿憶瞪一眼打斷,“抱你胳膊一下怎麽了?一個大男人,還怕被占便宜不成。”
程洲索性靠在車子後鬥邊上坐,抱臂打量面前人了,點頭:“對,我怕被你占便宜。”
宿憶:“……”
程洲淡笑了下:“別人還好,你我可消受不起。”
壓根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誰知道什麽時候惹到就亮爪子了。
昨夜落雪,大風天氣到現在還吹個不停,抖着樹枝亂顫。
她就像掩藏在雪地裏的白狼,瞧着溫順無害,咬起人來分分鐘見血。
宿憶冷笑:“哦,我消受不起,華晴那樣你就喜歡?”
程洲瞥過去一眼,華晴正披着棉衣跟林風意對戲,高鼻梁大眼睛的,長得很精致,他說:“看着是比你好看。”
她眉眼冷淡地瞥了他一會兒,掉頭走人。
好在候場時間到,輪到宿憶跟華晴的鏡頭。但華晴似乎是受了林達刺激,狀态不好,屢次不過。
宿憶手已經凍紅。
原本細嫩的雙手這會兒都腫起來了。
她蜷了蜷手指,沒知覺。
華晴越NG狀态越不好,三個鏡頭拍了三四次,最後嚴開都看不下去了,“休息五分鐘。”
宿憶握了握拳頭,嘴唇有些發白。
寒意從凍僵的雙手往身體裏蹿,沿着血管滲透,滾過四肢百骸,到達五髒六腑,好像都一路寒到底。
她身上穿着單薄的衣服,早上畫好的妝容已經淡了許多。化妝沒上心,打好的腮紅早糊了,這會兒看起來要比華晴這個原定的女主角要可憐許多。
嚴開皺眉:“給小宿補個狀。”
“馬上。”
宿憶跟着坐簡易桌子前補妝,沒空去拿衣服,凍得她牙齒打顫,話都說話不出來。
化妝一邊畫一邊搭話:“宿憶,你還有幾場啊?”
“沒……幾場了。”宿憶呼口氣,嘴唇狂抖。
但化妝似乎沒發現她穿得少,一手托着宿憶下巴:“哎,別動別動,畫歪了。”
怎麽不動,她都已經快沒知覺了。
但她不好開口,只能忍着。
就在她感覺全身上下都快凍僵的時候,後背罩下一件棉衣。
溫熱,似乎剛從身上脫下來,還帶着淡淡的洗衣粉味。
瞬間驅散了裹身體上的寒氣。
宿憶背對着,什麽都看不見,下意識想扭頭看。
“你別動。”
她只好停住,拽緊衣服裹身上。
化妝“哎”了聲,扭頭看人:“一時沒注意,宿憶你沒凍着吧?”
“沒。”
“謝謝啊。”化妝朝前邊人道謝,低頭繼續給宿憶補妝。
蓋了衣服,還是冷,似乎心理作用,她覺得沒那麽難熬了。
宿憶清了清喉嚨:“姐,誰幫我拿的衣服?”
“啊,就那誰……”化妝唔一聲,眉筆輕輕在她眉毛上刷了下,“……那帶路的。”
化妝補完就撤了,她立馬回頭去找人,但視線逡巡一圈,沒找到程洲的影子。
林風意正端着姜茶過來,瞥将宿憶嘴唇都凍紫了,趕忙招呼自己助理:“給宿憶倒一杯。”
宿憶眨眨眼:“謝謝風意哥。”
“客氣,煮一鍋呢,沒事去倒一杯,驅寒,我看你都凍得怪可憐的。”
宿憶接過助理遞來的瓷杯,手掌立刻被捂熱,她喝了一口,好受些了。
林風意瞥了眼抱着電熱爐的華晴,拍了拍宿憶肩膀:“別太在意,都這麽過來的。”
宿憶擡頭,笑:“當然。”
五分鐘一眨眼就過,剛把衣服捂熱乎就得脫下。
宿憶把衣服放好,吸了一口寒氣,過去繼續。
華晴休息了五分鐘,看着狀态好多了,眉眼帶戲。
輪到宿憶,她當着一盆子已經浮了薄冰的水把手伸了進去,神色後悔又帶着不甘心,放佛那個站在平城司令旁邊的那個人明明該是光鮮亮麗的寧彩彩才對,憑什麽是家世容貌都普通到極點的林昭袖。
為什麽呢?明明她也不差。
宿憶垂着眼簾。
“卡——”
宿憶愣神了片刻才把手伸出來。
嚴開看了她一眼,“給她抹藥。”
她雙手已經凍青了,紅腫可怖。
華晴似乎也過意不去,說:“對不起宿憶,我今天狀态不大好。”
宿憶正低頭握拳,确保血液流通,不至于凍傷,聞言擡頭,看了華晴一眼。
華晴是真幸運。
誰不知道她家世好,出身好,資源好,連嚴開這樣的人都得留三分臉面。
其實真正的寧彩彩,最後根本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真正有背景的人,怎麽可能那麽戲劇。
人生不是演出來的。
她動了動手指,針紮一樣的痛。
宿憶笑了笑,說:“沒事。”
**
小許拿了藥膏過來給她,這場過後,她有好幾天不露面,剛好不礙事。
宿憶棉衣口袋裏揣着藥膏管子,攤着兩只手回帳篷。
在門口碰上程洲。
他沒走遠,就站這兒看着。
程洲視線從她凍白的小臉落到她開始青腫的雙手,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下,“還有知覺嗎?”
“有。”宿憶點頭,“很疼。”
程洲說不出話了。
不疼才怪。
他主動幫忙掀開帳篷簾子,“用熱鹽水浸一下,然後擦幹淨再抹藥……”
宿憶轉頭幽幽地看着他。
程洲掀簾子的手半天放不下來,看她造型一秒,呼了口氣,“行,我幫你拿。”
宿憶坐在帳篷裏,雙腿放在外面,程洲去找倒熱水,拿了盆子,加鹽巴,等溶開。
熱水不好找,他自己帶了個酒精爐子上來,燒了半天。
宿憶等待的空隙打量自己腫成包的雙手,伸手指戳了下。
疼。
怎麽說呢,那種疼,不是真正戳到肉的疼,而是要裂開的的那種。
不僅疼,還醜。
她多注意,每天護理,現在全完蛋了。
程洲端盆子過來的時候看見她正低頭打量自己不堪的手,垂着眼簾,下巴擱在膝蓋上,雙手攤在面前,看了好一陣。
他沒動,站了半天,才端着臉盆蹲面前。
臉盆熱氣騰騰,宿憶伸手就要下去。
“等會兒。”程洲拍開她手。
“嘶——”
程洲一頓:“我沒用力。”
宿憶擡頭看他一眼,又低下去,洩氣道:“自己疼的。”
凍白的小臉這麽大半天都沒緩過來,嘴唇也沒血色,頭發絲纏了一小绺在嘴角,整個人都圍繞着一股低氣壓。
程洲好半天沒說話。
熱水看着就像伸進去泡,她覺得手又有點癢,不耐煩問:“還等什麽?”
程洲指了指她兩只熊爪:“捂熱了再放進去。”
宿憶:“為什麽?”
程洲:“聽不聽?”
“聽。”她呼口氣,左右環顧兩眼,“那我往哪兒捂?”
程洲說:“揣兜裏。”
“捂熱是吧?”宿憶一雙眸子突然亮得吓人,“其實有個更方便的辦法。”
程洲低眸瞥她,沒答。
宿憶視線在他胸口逡巡一圈,最後落在他眼睛裏:
“如果往胸口捂的話,可能更快。”
作者有話要說: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一首鄭智化的《水手》送給我們宿姐,嗯,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