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宿憶重複一遍:“你真喂我?”
程洲說:“吃不吃?”
宿憶:“為什麽不?”
程洲一手端着鍋,一手拿筷子,夾了泡面隔湯匙上,湊過去給她。
宿憶嘴唇粉嫩,低頭咬上瓷湯匙,湯汁浸住兩瓣嘴唇,她一抿嘴,紅唇在他眼前晃過。
“你怎麽知道會雪崩?”宿憶問。
程洲移開視線,低頭夾泡面:“猜的。”
宿憶看他,嗤笑一聲:“看着可不像猜的。”
她問:“你很了解這裏?”
程洲給她舀了一口湯:“我就這裏人,不了解這裏了解哪裏。”
宿憶皺了下眉,張嘴吞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還要再問,程洲打斷她:“趕緊吃吧你。”
他有些後悔同意喂她吃東西了,感覺手上東西灼手的很,恨不得馬上撂攤子走人,偏偏宿憶細嚼慢咽的,一口泡面嚼半天。
程洲說:“你吃東西都這麽慢?”
“你急什麽?”宿憶瞥他一眼,“不是你答應的?”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程洲無言,只好認命搭手。
宿憶嚼了兩口吞下,說:“吃太快會發胖,看在你面上才吃的泡面,還狼吞虎咽的話,當不當明星了。”
程洲對她這話不予置評,低頭打量她片刻,視線落在她敞開的領口上。帳篷裏溫度要高些,她脫了外套,毛衣領子下露出細長的脖頸。
“這二兩肉的還胖?”程洲不能理解,“你該多吃些。”
宿憶說:“胖了不好看。”
程洲下意識反駁:“誰說的?”
“那你說,我現在好看嗎?”
程洲頓住,擡眼看她。
宿憶嘴角帶着笑意,像等他入套,偏偏程洲故意繞開,拿筷子夾面條,說:“難看,确實該減肥。”
“……”她呼口氣,不跟他計較,瞥了他一眼,轉話題問:“這事你要負責嗎?”
程洲問:“什麽事?”
問完才反應過來她指的什麽,停了兩秒回答:“嗯。”
可這到底不是他的原因。
宿憶問:“怎麽負責?”
程洲瞟她一眼說:“你管這麽多?”
也是,關她什麽事。
費大半天總算吃完,宿憶扭身去找紙巾,邊說:“你說的對,我什麽人自己清楚,實在不用生氣,你也不用道歉,我不在乎。”
程洲淡笑了下。
宿憶聽見,猛轉頭盯着他:“笑什麽。”
程洲點點頭,黑沉沉的眼睛裏有掩蓋不住的笑意。
紙巾不知道扔哪兒了,宿憶找半天沒找到,瞥他一眼:“神經病……”
“我道歉是我的事,你接不接受都行。”她嘴唇下面沾了一點湯汁,程洲随手擦掉,說,“不在乎更好。”
他動作随意,似乎沒察覺過來,擦完起身,拎鍋出去。
宿憶腦袋裏轟一聲,愣在原地。
**
找到嚴開的時候他正和編劇說話,嚴開指着對面椅子讓她坐,邊問:“手好點了嗎?”
宿憶手戴着手套,點頭:“差不多了。”
“演多少年戲了?”嚴開問,大有閑聊的架勢。
宿憶給弄得有點納悶,還是回答:“三年。”
這三年她跑過龍套當過群演,也當過女二號,只可惜劇不火,當初嚴開公開招人的時候她還沒抱太大希望,沒想到倒是入選了。
“演的時間倒是不久,不過還算勤奮。”嚴開手指頭點了點椅把手,從旁邊拿過個本子遞給他,“你看看。”
宿憶愣在原地。
嚴開笑了下:“我看了你早上的表現,倒是可以琢磨,本子你拿去看看,一個小角色,大概也不會紅,你要是願意,可以試試。”
……
從嚴開那邊回來,宿憶恍了好久神,直到小許找到她讓準備下午的拍攝才醒過來。
臺詞早就背得滾瓜爛熟,雖然後面剪出來只有幾個場景,但拍卻是費了許多功夫。
宿憶坐凳子上候場,攥着劇本發愣。
發呆了三分鐘,才收神進入狀态。
這場戲她也發揮了全部的實力。
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能從裏面讓人看見寧彩彩不甘的人生。
演完,下場。
程洲手肘擱在膝蓋上坐在不遠處看人。
宿憶接過小許拿來的衣服穿好,溜達到他面前。
程洲坐着,她站着。
他擡頭,她低頭。
周圍有議論的聲音有點遠了,他坐的位置靠邊,能聽見風吹樹葉的響動。
雪崩過後,天氣似乎透着若有若無的清新,飛鳥也在沖擊中重新展翅而飛。
“我演得好嗎?”宿憶拍了拍旁邊小凳子,一屁股坐下。
程洲看向還在繼續的拍攝現場,林風意跟華晴正在對戲。他門外漢,看不出好與否,但宿憶入了戲,能感覺到。
他答:“還行。”
兩人并排坐着,宿憶側過臉,“那你覺得我能紅嗎?”
程洲好一會兒沒回答,片刻,點點頭:“能。”
能。
她心一跳,正要說什麽,氣氛讓來人打破。
于嵘帶着一群小姑娘邊說話邊走過來。
由于雪崩隐患,劇組打算往下面移一些。畢竟機器還是要用,以防萬一,自然是找更穩妥的地方。程洲作為帶隊人,雖然沒有造成什麽影響,也不是他的原因,但這幹系還是得擔。
于嵘被程洲那麽突然一折騰,匆忙跟了過來,了解之後倒覺得這事沒什麽好擔憂的。
“這大山,你要是跟她親近了就能摸透她的秉性,雪崩是春天要來了咱鹿坪山伸懶腰呢,不礙事。鹿坪山溫柔,就算給雪埋住了刨出來又是一條好漢。”
宿憶:“……”
她坐旁邊,忍不住嘴角抽搐:“你确定?”
于嵘說:“我在這待多久了能不确定?有一年我爬上山頂,不小心走火了。”他拍拍自己背上的獵.槍,“那時候才險,大山上,白雪皚皚,多厚,我這麽一響,鳥全撲棱飛起來了!好家夥,給我埋了兩天,我自己鑽出來的!”
宿憶:“……”
小許聽得下巴都要掉了。
敢情快把他們吓尿了的雪崩壓根一點事沒有?
程洲在一旁理帳篷,“于嵘你別蒙他們。”
于嵘:“這能叫蒙麽?”
幾個小姑娘瞅着于嵘背上的那杆子,好奇道:“這是真的嗎?”
“真,比真金白銀還真。”
“能摸一下嗎?我們劇組基本都是道具,還沒見過真的呢?”
于嵘說:“這不行,小心給你們嘣着了。”
“啊?”兩小姑娘吓白臉,提都不敢提了。
程洲都不想說那杆槍都多少年老古董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擦着火,還嘣人呢。
于嵘對劇組特別感興趣,居然比程洲這山頂洞人時尚,認出了華晴,對他們這玩意兒特別好奇,問東問西,還逮着程洲去要簽名。
程洲皺眉:“不去。”
于嵘不樂了:“要個簽名怎麽?我都沒見過明星。”
程洲擡下巴,指着端坐馬紮上面看劇本的宿憶,“喏,明星,找她給你簽。”
宿憶:“……”
她冷冷瞥了程洲一眼。
于嵘眼巴巴的問:“能簽不?”
宿憶本來不樂意的,但平時也沒這機會,只好點頭,又是笑眯眯的:“可以,我找根筆去。”
她往帳篷過去。
剩下兩人,于嵘一邊擦手上老古董,瞅了宿憶兩眼,扭頭看程洲,笑得一臉不懷好意:“這姑娘好,看着挺實在。”
程洲說:“你是不是對‘實在’兩個字有什麽誤解?”
于嵘也不生氣,望着遠處乒乒乓乓的人群:“你早上去林場幹什麽?”
程洲收睡袋的手一頓:“沒,随便逛逛。”
于嵘又望望天,日頭照得他眯眼:“這天氣看着好,可一眨眼就變天了。”
程洲聽着有點不對,要問,迎面走過來個人。
華晴披着大外套過來,邊走邊問:“我剛聽小付說來了個很厲害的人,上雪山入密林,是您嗎?”
于嵘大剌剌敞腿坐馬紮上,給華晴吓得。他年紀确實比在場這幾個人要大,四十多歲,但平時跟程洲沒大沒小慣了,這會兒人給個敬稱,他受不了,拍了拍大腿道:“哄小姑娘的,可別說‘您’了,随意一點随意一點。”
華晴也就随口一說,還沒誰能受她敬稱呢,笑:“好,那就不敬稱。你是跟程隊認識啊?”
“認識,我就住對門,沒仔細看吧。”
“沒。”華晴看一眼程洲,笑說,“我平時事情比較多。程隊你不介紹一下?”
程洲:“于嵘。”
于嵘笑:“你好你好。”
華晴找的人不是他,寒暄兩句移過去旁邊,程洲随意坐車鬥子後頭,屁股墊着牛皮袋,要高出一截,他低頭看了華晴一眼,問:“找我有事?”
華晴睫毛細密,抖了下:“我替唐笑謝謝你。”
程洲說:“不用,況且這是我的原因。”
華晴咬唇:“是我沒提醒徐副導才造成這樣後果。”
程洲說:“也不關你的事。”
華晴說:“我也沒想到……會這麽嚴重,那時沒我戲,要是早知道,我或許能勸嚴導兩句。”
程洲說:“好在都沒事了,虛驚一場。”
“對,幸好。”華晴也松口氣,“那你還繼續帶我們嗎?”
程洲表示詢問。
華晴說:“我剛看你跟嚴導聊了會兒……”
程洲說:“當然帶。”
兩人這邊軟語交談,于嵘看得納悶,這怎麽來兩個,不對啊。
華晴又問了幾句,倒不是要緊事了,完全是閑聊。于嵘活了大半輩子,什麽事情沒看過,這也瞧出眉目來了。
說了幾句,華晴有意進一步交談,但程洲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沒那個意思,總是只停在表面。她也不好多說什麽,正好小付叫人,便告別要走,眼花一瞟,看見旁邊凳子上擱着個本子。
她有點詫異:“這是……”
程洲視線跟過去,正想說沒什麽,華晴已經伸手要去拿。
“這個啊。”于嵘把本子收拾好合上,“也不知道哪個小丫頭放這的,等會兒要急了,我給收好。”
華晴也不好明目張膽去翻人本子,沖程洲點點頭:“那我先去拍戲了。”
人走後,程洲才看向于嵘。
于嵘瞪眼:“看我做什麽?”
“這宿憶的。”
于嵘恍然:“哦那小丫頭的,待會兒可讓人要收好了。”
裝傻充愣的本事,于嵘可是壺莊一等一的。
程洲忍不住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