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宿憶走到半路就看見程洲在笑。

笑得還賊他媽瘆人。

她冷着臉,跟車鬥後邊的人對視。

程洲一看見她,立馬就把笑容斂了。

合着對着她就笑不出來是吧。

宿憶無言片刻,扭頭笑眯眯給于嵘簽名。

雖然出了意外,但嚴開并沒有因此減慢拍攝進程,畢竟确實沒有造成什麽影響,以嚴開的性子,除非山塌了或許可能中止。劇組移到更安全的地段,一如既往順利,但卻有個人遲遲沒辦法恢複。這事一開始沒透露出來,宿憶知道之前還跟在程洲後頭蹿林子。

及膝高的草木撓得人難受,行走間窸窸窣窣的,感覺腳底下随時能蹿出來什麽東西。

枯黑的落葉有的被雪埋住,有的枝幹橫斜出來,走得一點不舒服。

旁邊許眉早就一臉後悔了,“程隊,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啊?”

擔心劇組又出幺蛾子,于嵘主動留下來幫忙照看,所以程洲才放心離開。

沒想到這次後面跟着兩個拖油瓶。

以後是來逛着玩的?

“還要等會兒,你們可以先回去。”程洲說。

“啊?”許眉說,“那算了。”她能知道往哪走,別給走丢了。

宿憶揣兜,快走兩步跟程洲并行,斜了眼神去看人。

程洲轉頭看她一眼,平靜收回。

許眉在宿憶斜後方,後悔死了。她看着程洲跟宿憶兩人在說話,以為要去什麽好地方,打算跟去看看,沒想到上這兒來了。提也是她提出來的,也不好意思讓人馬上返回。

只好忍受着旁邊割人的草葉往前走。

程洲望着前面,目不斜視:“你跟來做什麽?”

宿憶笑:“我閑着沒事呀,了解了解這裏。”

“你要在這定居嗎?了解這裏幹什麽。”

“那可說不定。”

程洲瞥了她一眼,撥開面前樹枝,“是挺适合住這的,省得出去禍害人。”

宿憶:“……”

她懶得再說話,這人對她壓根就沒好臉色是吧。

三人沿着路走,風吹過,葉子上的雪花飄落下來,耳畔是穿過林間的風。

靜谧、無聲,數棵壯大的紅松直上雲霄,微曲的灰綠色樹葉上沾着白雪,底下纏繞的根系無窮無盡,純粹的自然讓人心頭跟着沉靜下來。

濕潤、溫和。

這是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宿憶屏住呼吸,視線從眼前的樹劃過,然後落在前邊人後頸處。

三人走了一段,許眉實在走不動,停下來歇息。

她身上穿着黑色羽絨服,靠在樹幹上喘氣,“我真的……幹嘛跟你們過來……”

宿憶心想,誰知道。視線一瞥,覺得許眉身上衣服有點眼熟,“許眉,你是不是穿錯衣服了?”

“啊?”許眉低頭看自己衣服,“什麽錯了?”

宿憶上前拉過帽子後頭标簽,臉色不大好:“這是我的。”

許眉拍了自己腦袋下,“诶東西沒放好我随手一抓拿成你的……”

宿憶臉色有點冷。

她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人亂動,還是未經同意的那種。

許眉看她:“沒關系吧?我回去就還給你。”

宿憶淡淡點了下頭,不樂意,卻也不能表現出來。思緒飄到嚴開給她的劇本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華晴那個待遇……

許眉湊過來:“別說你這衣服還挺暖的。”

宿憶“嗯”一聲,不想要這衣服了,又舍不得,興致就不大高,一直悶頭走路,連調侃前邊人的心思都沒有了。

程洲出聲:“帶你們去個地方。”

許眉眨眼,馬上忘記宿憶了:“上哪兒啊程隊?”

程洲說:“去了就知道。”

繞過一條略崎岖的近路,面前視野陡然空曠起來。

這是一處斷崖,兩旁樹木到這裏截斷,留下半圓形的空曠地。

天空藍得發白,飛鷹在雲間穿梭。

斷崖下面,有一深潭,墨綠色的潭水上面飄着浮冰,周圍隐隐有熱氣騰起。

許眉驚叫:“天吶,還有這麽個地方!好美!”

宿憶往前走了幾步,低頭去看幽靜深邃的深潭,數十米高的斷崖,風在周圍滾動,要把人托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望着與天連成一線的山脈。

“這麽容易就生氣?”程洲站在旁邊,随口問了一句。他沒看她,盯着許眉,防止她太激動走太前。

宿憶眉眼冷淡:“我就不喜歡別人碰我東西。”

這脾氣還不得了了。

程洲淡笑了下:“那你人呢?也不讓碰。”

宿憶盯他兩秒:“那要看是誰了。”

許眉掏出手機狂拍照。

程洲轉過頭跟她對視片刻,平靜移開。

風往脖頸裏灌,神奇的是,她竟然不會覺得冷。

宿憶問:“這是什麽地方?”

程洲說:“沒名字。”

宿憶說:“怎麽可能?”

程洲說:“這原來是火山口,地殼變遷之後沉了下去,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口深潭。潭水冰冷,終年不結冰,千萬年來,這附近只有這一口潭水。

宿憶沒吭聲。

“沒幾個人知道這個地方,除了幾個當地人,也沒人有打算推出去當景點。”

确實,這是很好看,以這口潭水獨特的性質,肯定能吸引許多游客。

程洲說:“也許十幾年或者上百年之後,仍舊沒什麽知道,但不為人知也要自在快活,人也同樣道理。”

宿憶扭頭看人:“你什麽意思?”

程洲看她一眼,收回視線:“沒,給你普及普及故事。”

宿憶低聲說了一句什麽,程洲沒聽清,許眉在喊他幫忙拍照。他看了宿憶一眼,過去幫許眉了。

宿憶站在原地,頭發吹得有些亂,她盯着兩人看。

許眉拍了許多照片,發到微博上刷存在感,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一點想拍的興趣都沒有。往常她會上去互動,現在不僅提不起興致,還覺得有些無趣。

無趣,裝模作樣的話語很無趣。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程洲回身過來,宿憶還在發愣。

“走吧。”

三人返回,走了大路,許眉有一搭沒一搭找程洲聊天,他基本有問必答。

許眉問:“程隊,你怎麽知道那裏有口深潭的?”

程洲說:“偶然發現的。”

“沒人去那邊玩嗎?我覺得特別好看。”

“沒,知道的人不多。”程洲在前面帶路。

許眉驚訝:“那我是第一個發微博的啊?”

“算是。”程洲說。

宿憶突然有點不開心了。

程洲回頭,看見她板着臉,察覺視線,瞪了他一眼。

他無言,這又怎麽了?

他有意放慢速度,側眸看她。

宿憶一口悶氣,不想說話。

“……”程洲碰了一鼻子灰。

給慣的,他懶得理了。

三人走了一段,停在一片低坡邊。

數十棵三人環抱粗的紅松,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樹樁,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林間,像一個蓬勃的生命被人扼腕斬斷。

宿憶也顧不上別的情緒了,有點納悶,“這怎麽回事?”

程洲往被砍斷的紅松過去,停在樹樁前,“沒什麽。”

宿憶也就不多問。

回來的時候于嵘正忽悠小姑娘。

“一豬二熊三老虎。這山上最怕碰見的不是老虎,那是野豬,特別是那種落單的野豬,碰上了,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啊?那你怎麽活下來的?”

于嵘給堵住,“要不怎麽說驚險呢……”

回頭看見程洲幾個人過來,問:“玩得怎麽樣?”

程洲說看了旁邊兩人一眼,似乎有話單獨要跟于嵘說,只囑咐她們道:“你們記得把衣服抖幹淨再進去帳篷,小心沾上蟲子。”

許眉點頭。

宿憶只好先走,走到半道許眉讓華晴叫走,她脫了衣服抖落幹淨了才進去,趴在桌子上,有點恍神。

程洲的話老在她腦袋裏面盤旋,揮之不去。

發了一會兒呆,她翻出嚴開給的新劇本。

戲份比現在這個要多許多,然而這不是最重要的,嚴開遞了橄榄枝,就是屬意她了,只要演好,離紅起來就是差一步的事情。

什麽叫不為人知也要自在快活,她才不會過這種生活。

整整記了一下午,宿憶才出去找盒飯,吃到一半,又惦記起程洲來。當她端着少油少鹽的盒飯找到程洲他們的時候,發現他們竟然在烤兔子。

宿憶:“……”

于嵘正把野兔靠得滋滋冒油呢,冷不防給人撞破,吓得他差點扔炭火裏。

對上宿憶那雙冷冷的大眼睛,忙招呼:“小宿啊,我以為誰,來,嵘哥給你個腿兒,快別讓人發現。”

宿憶蹲過去,盯着火焰舔舐的野兔,左右看兩人一眼:“你們還真會吃。”

于嵘笑:“平時在山上,東西可吃多了,啥沒吃多,你見識少了。”

炭火靠得身上發暖,宿憶不客氣接過于嵘遞來的兔腿,問:“誰抓的兔子。”

“程洲啊。”

宿憶瞥他:“怎麽抓的?”

程洲說:“上洞裏堵的。”

宿憶說:“你是不是人。”

“……”程洲說,“那你別吃。”

“我不。”宿憶咬下一小口肉,燙得直哆嗦。

于嵘笑得皺紋都起來了。

這頓飯大概是她這幾天以後吃得最舒暢的一頓,宿憶想。

酒足飯飽,于嵘推了雪把炭火蓋住,拉着宿憶聊天,聊完起身,發現找不到程洲人了。

她扭頭尋人。

于嵘問:“找程洲啊?”

宿憶說:“沒有,随便看看。”

“程洲好像往那邊過去了……”于嵘指了指。

宿憶說:“我沒找他。”

于嵘點頭:“不找他,我随便說。”

宿憶:“……”

待于嵘鑽進帳篷,她轉身往于嵘剛指的地方過去。

宿憶有點發懵,她找他做什麽?有病啊。

腳步卻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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